在得到天符帝的詔令後,楊郢、淮信王等一眾臣子馬不停蹄地便趕了過去。Google搜索
因為誰都不知道去晚了會發生什麼。
不過等眾人全都抵達永安宮後,卻發現正在龍桉後面看牆上的畫,正是當初在壽宴上,淮信王送的江山社稷圖。
眾臣見狀不由得面面相覷。
不是說天符帝生病了嗎,怎麼現在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雖然心裡不解,但見到天符帝無事,眾臣心裡也就鬆了口氣,隨後行禮。
「參見陛下。」
聽到眾臣的聲音以後,天符帝才轉過身來,所有人這才看清楚他的正臉。
隨後都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天符帝比以往要消瘦了何止一圈?臉頰變得瘦削、雙眼深陷,龍袍都變得不再合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
「眾卿來了,都坐吧。」
天符帝對著眾臣笑了笑,隨後指了指旁邊的座位說道。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哪裡還坐得住?
鎮國公滿臉震驚,第一個開口道:「陛下,您怎病的如此嚴重?」
「臣的府上有幾株罕見的靈藥,臣這便令人去取來!」
說罷就要轉身離開,回家取藥。
但是卻被天符帝開口制止:「鎮國公的好意朕心領,但現在不用了。」
「朕的時間已經不多,待會兒還有要事需要與卿等相商,珍惜時間吧。」
鎮國公聞言停下了腳步。
而群臣也是心裡一震,分外吃驚。
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太大,同時也讓他們意識到,今日恐怕要有大事發生。
等到所有人依言入座後,丞相司馬眕不禁開口問道:「陛下的身體一向康健,怎會突然病到這般地步?」
在生病之前,天符帝雖然年紀大了,不過身體一直都很康健。
但如今不過是生了一次病,便病成了這樣,這實在太過突然,讓人始料未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朕雖然貴為天子,但也只是凡人,又如何能避免?如今大限已經到了。」
天符帝眼帘低垂,搖著頭說道。
隨後他抬頭看向群臣說道:「今日召卿等前來,是想與卿等聊一件大事。」
「也就是……關於儲君的人選。」
「朕想要聽一聽諸位的意見。」
天符帝終於拋出了召集群臣的目的,而這也不出眾臣心中所料。
他們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有心理準備。
不過天符帝說完後卻無一人開口。
儲君人選,這是一個相當敏感的話題,誰也不知道天符帝到底會選誰。
現在若是貿然站隊,一旦站錯的話,以他們的身份和級別身死是不至於,但肯定會被收回現有的全力和地位。
「楊大學士,你先說吧。」
「大皇子還有二皇子,你覺得哪一位更能勝任儲君之位?」
天符帝見眾臣都不言語,於是便主動發問,將壓力給到了楊郢。
楊郢心中為難,這種事情實在不好說,但天符帝既然問了,他又不能不答。
「回稟陛下。」
在心中思考了一會兒後,楊郢方才開口說道:「大皇子有治國經世之才,二皇子亦能力出眾,不輸大皇子。」
「孰高孰低的話真的難以區分。」
「但臣以為,兩位殿下都是人中之龍,無論哪一位為儲君,皆有能力讓我大周繁榮昌盛,全看陛下更心屬哪位。」
這一番話說了等於沒說。
天符帝見此也懶得再逼迫他,接著望向司馬眕:「丞相有何看法?」
司馬眕早有腹稿,當即拱手道:「儲君之事,事關大周未來,陛下不宜與臣子、中宮、后妃相商。」
「陛下應當選擇眾望所歸的那位。」
這句話就有點暗指的意思了,眾望所歸的那位?那到底怎樣才算眾望所歸?
大皇子在朝堂上贏得很多大臣支持。
二皇子在軍中威望不俗,武將們都對其很有好感,連鎮國公都稱讚過他。
他們兩人說起來都算是眾望所歸。
但司馬眕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讓天符帝內心自己抉擇,看看他心屬哪位。
能在朝堂上居於高位的,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沒誰會輕易置身於這種事。
從司馬眕這裡也沒能得到回答,天符帝眼中閃過不滿之色,呵斥道:「朕讓你們來,是想你們給朕討論出答桉的!」
「而不是讓你們把問題拋還給朕!」
「一問道儲君人選,你們一個個便猶猶豫豫,你們就是如此回應朕的期望?」
「你們讓朕如何放心……咳咳咳!」
天符帝說著便忍不住捂著嘴咳嗽了起來,臉上的神色滿是痛苦。
「陛下!」
群臣都被嚇了一跳,以為天符帝突然病發了,但好在他很快便緩和了下來。
但見到他的模樣,群臣也猶豫了。
於是鎮國公主動開口道:「陛下,臣以為二殿下性情果毅,在前線往往身先士卒,深得軍中將士敬仰。」
「大殿下雖然有治國之才,但如今這大爭之世,正需要二殿下這般有進取之心的君主,來帶領我大周走向強盛。」
「因而臣支持二殿下為儲君之選。」
鎮國公拱手行禮,深深低頭。
他是第一個做出表態的。
很快太傅趙夔也站出來說道:「陛下,臣不同意鎮國公之見。」
「我大周如今剛剛經歷兩場戰爭,正需要修生養息,不宜再起戰端。」
「大殿下輔左處理政務多年,在陛下任命監國這段時間內,也是把所有政務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有明君之風。」
「臣認為大殿下可為儲君。」
太傅趙夔支持的是大皇子,剛好與鎮國公支持的二皇子相對。
兩個皇子,代表的是兩個方略。
大皇子是修生養息,安穩發展;二皇子就是積極進取,與諸國爭霸。
這也是長久以來文臣和武將之間的矛盾,武將想要建功立業,而文臣則想治國安穩,前者期盼戰爭,後者厭惡戰爭。
見兩人各執一詞,天符帝嘆了口氣。
「罷了,此事再容朕想想吧,你們都且退下,四弟你留下來。」
天符帝單獨點名了一直沒說話的淮信王留下,然後揮手令群臣退去。
群臣紛紛退下,但從淮信王身邊經過時,都忍不住悄然看了後者一眼。
值此關頭,天符帝留淮信王幹什麼?
難道說是為了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群臣的心裡思緒各異,因為誰都清楚淮信王有造反的想法,而天符帝怎麼可能不清楚?
如今壽命將至,說不定就想將淮信王這個大周的隱患給徹底解決掉。
眾臣很快便離去了。
永安宮內只剩下天符帝與淮信王。
「唉……」
天符帝有些疲憊地坐在了龍椅上,搖頭自嘲道:「朕做了一輩子皇帝,在朝堂上跟他們鬥了一輩子。」
「如今快要死了,都還得跟他們勾心鬥角,真是一刻都得不了安生。」
他今日著急群臣過來,其實目的根本不是看看他們支持誰,而只是為了通過他們,將自己將死的消息傳遞出去。
以身為餌,勾出潛在的魑魅魍魎。
大周舊帝將亡、新帝未立之前,必然會有許多人趁機跳出來搞事情。
而他的目的就是想在臨死前把這批人釣出來,然後帶到陵墓里去!
隨後他又望向淮信王,說道:「也只有你才是朕真正能信任的人了。」
「這幾十年以來一直讓你假裝想造反,讓你得了一句淮信王之心路人皆知的譏諷之語,你可怪朕?」
這裡沒有外人,他與淮信王說話自然不需要顧忌,都是直來直去。
外人都覺得他們在互相猜忌。
殊不知他們兄弟兩人是真正的手足兄弟,淮信王也是天符帝唯一信任之人。
此時淮信王也不再沉默,搖了搖頭後說道:「皇兄為大周殫精竭慮一輩子,臣弟對皇兄只有敬佩。」
「至於臣弟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為了大周而已,這本就是職責,又有什麼?」
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心甘情願。
為了大周的穩固,為了制衡世家,必須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與之對抗。
天符帝身為皇帝不能親自下場,便只能由他這個藩王出面,而且分量足夠。
「只可惜你我兄弟二人,很快便要陰陽兩隔了,以後你便再也見不到朕了。」
天符帝有些暗然神傷地說道。
這句話讓淮信王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上前拉著天符帝的手哽咽道:「皇兄你當真要死了?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只要能為皇兄你延續性命,無論是什麼方法,哪怕遍尋天下,臣弟都要為皇兄找來!」
他對天符帝的感情也確實是真的。
兩人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天符帝伸出枯瘦的雙手拍拍淮信王的肩膀,笑道:「不用了,到此為止吧。」
「朕當了五六十年的皇帝,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太久,是時候讓位給後輩了。」
「不過在此之前,朕想問問你,你覺得乾兒跟坤兒,哪個更合適?」
群臣的意見他可以不在意不去管。
但是他是很在意淮信王的意見的。
因為他死後還需要自己這個胞弟來輔左下一任君王,來穩固朝綱。
淮信王擦了擦淚水,神色堅定的說道:「皇兄自己選擇便是,不論是誰繼位,臣弟都會盡心輔左。」
天符帝看了淮信王一會兒,點頭笑道:「有老四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其實關於選誰為儲君,朕心裡已經有了決斷了;但朕打算明日召乾兒和坤兒他們兩兄弟過來親自跟他們說。」
「朕不希望見到他們因為此事而手足相殘,希望他們能夠相互扶持,就與我們兩個一樣,那樣我大周必將繁榮!」
天符帝真正的想法就是如此。
他希望能化解自己兩個兒子之間的矛盾,讓他們共同為振興國家而努力。
「但願如此吧。」
淮信王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又繼續寒暄了片刻後,淮信王便退下了,離開了永安宮。
現在已經到了傍晚,夜幕漸起。
淮信王走出永安宮後前不久,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宮殿,眼神複雜。
「皇兄,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我與你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且當初我們兩觀點一致,我才會甘心支持你。但他們兩個同父異母,觀念也完全對立,都有帝王之姿,你如何能說服他們甘居對方之下?」
淮信王輕聲呢喃,同時心中也失落。
因為天符帝之前問他那句話其實也是在試探他,看看他會不會參與儲君之爭。
說到底,還是對他有一絲不放心。
這是為帝者必須要有的猜忌,淮信王能夠理解,但依然感到失望。
收回目光後,淮信王嘆息一聲,轉身朝著宮外走去,步伐堅定。
………
………
李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關注朝堂了。
他自上次為鎮北將軍翻桉後,便沒有再參加朝會,閒散在家裡,無事的時候便出城去四處逛逛。
從山村回來後,最近這幾日,他發現長寧公主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也讓他聯想到了最近的傳聞。
天符帝……快要不行了。
長寧公主身為天符帝最疼愛的女兒,自然對天符帝很有感情,傷心也是必然。
對此李青心中有些愧疚的。
因為天符帝病重,很大概率就是因為上一次他強行為鎮北將軍翻桉時氣病的。
雖然天符帝的身體早已經每況愈下,但不可否認這次生病就是導火索,讓身體的疾病直接爆發。
他對此有脫不開的干係。
但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依然會如此行事,他從沒後悔過。
天符帝固然是他老丈人、雖然利用他,但對他也有知遇之恩,可這並非是他不去做那些事情的理由。
他既然選擇走儒道這條路子,那麼便要做到無愧於心,不能以小情奪大義。
就好比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有些功高震主,假若天符帝有機會,也必然會殺了他,不會顧忌其他事情。
雙方都是為了各自心中的堅持。
他為的是心中大義、人心公道;而天符帝為的是皇權穩固、武周天下。
所以他的愧疚僅僅針對於長寧公主,而不是對於天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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