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將頭重重朝著地面上嗑下：「能為長公主殿下分憂，是影七的榮幸。」

她這一下嗑得實在，額頭撞擊在白玉鋪成的地面之上，發出了清晰的聲音。

顧盛因光是聽著都替她頭疼。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影七，我放你自由，怎麼樣？」

影七豁然抬起頭來。

顧盛因也不介意她的冒犯，只繼續說道：「你離開這個地方，找個無人認識的小鎮上，過你自己的日子。再也不需要為著別人而活。」

影七沉默。

她心動了。

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只有當過替身的人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絕望的事情。

永遠龜縮在別人的陰影之下，別人看不到你，不知道你，也不會記得你。

他們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連個見證的人都沒有。

永遠見不得光。

而且，為了保持和主人一模一樣的形體容貌，他們還需要日復一日的秘密訓練，服用藥物。

那種東西，長久用下來，肯定會對身體產生影響的。

至少據影七的了解，做替身的，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活過知天命的年紀。

若是在以前，知道自己能夠恢復自由身，影七大概會好不猶豫的欣喜答應。

只是現在……

她眸子里是顧盛因矜持優雅的側臉。

哪怕此刻她剛剛沐浴出來，身上沒有半點華麗的飾物，光是她這個人坐在這裡，就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跟在永樂長公主身邊七年時間，她當然知道，對方的生活過得有多麼的奢侈精緻。

每日，永樂長公主要用宮中秘制的凝露脂塗抹全身兩次，這才有了那一身比初生的嬰兒還要白皙幼滑的肌膚。

長公主那一頭烏黑墨染一般順滑的黑髮，都有兩個專門的宮人負責伺候。

長公主只喝霜朧花花苞製作而成的花茶……

影七垂下了眼眸。

作為永樂長公主的替身，她自然也是被精心細養著，雖然比不上長公主，卻也比一般的世家貴女要精貴許多。

她要是走了，還能享受到些什麼東西呢？

曾經隨著長公主出行過，影七看到過外面那些拋頭露面在外吆喝做事的婦人，膚色蠟黃，雙手粗糙，張嘴就是粗噶的大嗓門。

貧窮的生活抹掉了她們身上屬於女性的柔美，舉止粗鄙無禮。

她要是出去了，也會變成她們那個樣子嗎？

影七早已經在心底做下了決定。

「回稟長公主殿下，影七願意為長公主殿下一世分憂。」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然後她聽到上方的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你退下吧。」

影七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

顧盛因朝著身後擺擺手：「本宮乏了，歇息一會兒。你們都下去，這裡不要留人。」

這個不留人，不止是指明面上的人，還有暗地裡的那些人。

婢女們悄無聲息的退下。

顧盛因闔上眼睛，想著剛剛影七的話。

她給了對方一個選擇的機會，可是很明顯，影七她不要。

原以為影七是在永樂長公主和親之後才有了二心，現在看來……

狼子野心，這麼早就已經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