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粥粥推開客房的門。
張園的表情有些難受,原本蓋的工工整整的被子,因為翻身,弄的有些凌亂。
其實張園的酒品還是很好的,喝醉以后不哭不鬧。
她走過去,為她將被角掖好,神色忽然間有些微微恍惚,眉眼旋即低垂下去。
剛剛那一瞬間,她又想起了梁慧蕓。
曾經,在她迷迷蒙蒙間的時候,無數次隱隱約約的察覺,梁慧蕓也在她的身旁,為她掖好被角,深情的注視著她。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從來不會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恍然發覺,曾經的擁有,是多么珍貴。
她不想再去責怪誰,也不想再去想,如果重來一次,她應該怎么樣。
畢竟,這么久下來,已經習慣了。
她苦笑一聲,站起來,轉身,離開。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蕭索。
…………
月如銀盤,漫天繁星。
別墅的陽臺,祁臣站在盆栽和放著象棋的桌子之間,遙望著天空上那輪巨大的銀月。
“爸爸,我困了。”他的旁邊,孩童揉揉眼睛,困頓的說。
祁臣那張被銀月照映的非常清冷的面龐,難得的松了幾分,浮現出些暖意,垂下頭:“回去吧。”
“嗯。”孩童點頭,轉身推開玻璃門,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祁臣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
孩童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凈,一目了然,卻看不到任何小孩子喜歡的玩具。
房間里的書擺滿了好幾個書柜,然而里面也沒有一本漫畫之類的書籍,反而都是各種各樣令許多大人都感到頭暈目眩的書名。
“少東家。”徐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進。”祁臣頭也不回,淡淡說。
門被打開,徐行抱著一個半人大小的狗布偶走進來:“小少爺要的東西到了。”
“給我。”孩童見到徐行懷里的東西,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
徐行溫溫一笑,蹲下身,將布偶交到他手中。
孩童驚喜的抱過布偶,滿臉幸福的蹭著。
“少東家,我告退了。”徐行抬起頭,看到祁臣注視著孩童那溫柔的眼神,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祁臣點頭,目送徐行關好門,離開,隨后走到孩童旁邊,忽然問:“喜歡這只狗?”
“喜歡。”孩童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我們養一只?”他又說。
“……”孩童猶豫了下,還是搖了搖頭:“不養了,媽媽好像不喜歡狗。”
他還記著,姜薇帶他去買衣服時,見到別人牽著狗時,那嫌棄的模樣。
祁臣臉上的溫柔微微一頓,隨后慢慢斂去,重新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點頭:“好。”
“我睡覺了,爸爸晚安。”孩童抱著幾乎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狗玩偶,爬上了床。
祁臣點頭,等孩童用被子將狗玩偶和自己都蓋好之后,才出聲問道:“你今天,給她送了什么?”
“什么?”孩童睜開眼,愣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祁臣說的什么,小臉微微一紅,別扭的轉過頭:“秘密。”
說完,他拉起被子,將自己整個人和狗玩偶都包了起來。
祁臣愣了一秒鐘,面上沒有任何不悅,清冷的唇角反而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了孩童床頭的書柜。
那里,很明顯,有個空缺。
他原本打算離開的步伐頓時停住,視線又在房間內掃視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地方有放書,心下微微了然。
那個位置,是本什么書來著?
他回憶著,悄悄離開房間。
“少東家。”
他剛剛鎖好門,徐行便從不遠處走過來。
他轉頭,看他。
徐行冷靜的走到他旁邊,壓低了聲音說:“小少爺送給顧小姐的禮物,查到了,是一本書,名字叫做……”
“不用說了。”祁臣忽然打斷他。
徐行微微一愣。
“我已經知道了。”是的,他想起來了。
孩童屋里的書,每一本,都是他親自整理,放好的。
自然,每一本書的名字,他都很清楚。
徐行的表情有些停滯,因為他發現,祁臣的表情,竟然出乎預料的,有些失落。
他被嚇了一跳,連忙揉揉眼,再向他看去,這時候,他的表情還是那樣沉寂淡然。
他想,應該是自己看錯了吧。
祁臣不理會徐行怎么想,徑直離開了這里。
那本書的名字,叫做《小王子》。
書里,講述的是一名來自外星球的小王子,對六個星球的歷險。
那里,他遇見了國王、愛虛榮的人、酒鬼、商人、點燈人、地理學家、蛇、三枚花瓣的沙漠花、玫瑰園、扳道工、商販、狐貍以及一名飛行員。
那本書,他也看過,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朵玫瑰花……
他記得那句話——
如果有人鐘愛著一朵獨一無二,盛開在浩瀚星海里的花。
那么,當他抬頭仰望星空的時候,便會心滿意足。
他會告訴自己:“我心愛的花在那里,在那顆遙遠的星球上。”
可是,如果羊把花兒吃掉了,那么對他來說,所有的星光便會在剎那間黯淡無光!
祁臣一邊走著,面色,一邊變得沉重起來。
那頭羊,會是裴潛嗎?
他的星空,會變得黯淡無光嗎?
“祁哥,快來,你看看樂夫人送的禮物,好大的珍珠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晶瑩透徹的……”
姜薇驚喜的聲音,從樓下響起。
他連頭也都沒有回,徑直上了樓梯。
…………
“那時我什么也不懂!我應該根據她的行為,而不是根據她的話來判斷她!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該離開她跑出來!我本該猜出她那些花招后,隱藏的溫情,花是多么矛盾!我當時太年輕,還不懂得愛她!”
明亮的燈光下,顧粥粥坐在床頭,依靠著床背,安安靜靜的翻了一頁書。
她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指尖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后,繼續翻下去。
“粥粥,睡了嗎?”伴隨著敲門聲,秦妍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還沒有,怎么了嗎?”顧粥粥抬起頭,問道。
秦妍推門進來,手里端著盛滿熱湯的碗,一邊走,一邊說:“我剛看你那個朋友太難受,就給她煮了點醒酒清神的藥,你今天也喝酒了吧,喝些這個。”
說著,她將碗在顧粥粥床頭放下,順勢看了眼她手里的書:“你在看什么?”
“今天一個小朋友送我的。”顧粥粥將書簽夾好,合上書,微笑的揚了揚。
“小王子?”秦妍看到書名的一瞬間,表情有些愣神,旋即抿嘴一笑,清冷的眼上,多了幾抹好笑:“你竟然會看這種兒童讀物。”
“還是挺好看的。”顧粥粥微笑的回答道,隨后看著身旁還冒著熱氣的湯,瞇眼笑道:“謝謝。”
“不客氣。”望著顧粥粥溫柔的笑臉,以及她手中的兒童讀物,秦妍沒來由的升了些嘆息和退縮。
她微微吸了口氣,點頭:“那我出去了,你早點休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