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趙醫生除此之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一句簡單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徹底擊碎她心底那一絲僥幸，震的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搖搖欲墜，還好趙醫生見勢將她扶住，否則她又會從病床摔掉在地板上。

“手術開始的時候很順利，我們都以為會成功，沒想到腎在突然間衰竭下去，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可是控制不住……”

然而，顧粥粥已經聽不見了，淚水如泉水一般一下子從眼眶中涌出。她突然明白，對自己最殘忍的情況，不是梁慧蕓知道自己為了給她治病后有什么反應，而是徹底離開自己。

趙醫生望著淚如泉涌的顧粥粥，眼底再次劃過一道不忍，沉沉的嘆了口氣，目光又落到顧粥粥已經平坦下去的小腹上，眼睛深處的不忍更濃了。

這個女孩，該用什么去面對這一連串殘酷的打擊呢？

顧粥粥哭了很久很久，才吃力的吸了口氣，將終于略微緩和了些的酸澀，從喉嚨里壓下去，沙啞著聲音繼續問道：“那，我的孩子呢？”

趙醫生垂在身側的手，頃刻間收的很緊，沉默下去，不知道該不該給顧粥粥說。

“你說吧，我知道你是祁總安排的人，他把我的孩子怎么樣了？”顧粥粥用內側的衣袖將眼淚擦干，強笑著問道。

“祁總沒有把你的孩子怎么樣。”趙醫生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說道。說話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耳邊和眼鏡架接觸的地方，已經因為汗水變得黏糊糊的。

顧粥粥愣了下，顯然對趙醫生的回答很意外，下意識的開了口：“是男孩還是女孩？我能看看他嗎？”

趙醫生摸著眼鏡框，目光一直垂的很低，語氣蕭索的開了口：“已經，沒辦法了。”

“為什么？”顧粥粥的喉嚨哽了一下，心底有種強烈的預兆感浮現出來，讓她整個人不禁緊繃起來。

趙醫生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抬起頭，用抱歉的神色的望著她，壓低了聲音說：“因為顧小姐你當時情緒太激動，孩子……流產了。”

趙醫生的聲音落下去的時候，顧粥粥頓時一怔，表情迅速的僵硬了起來，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知不覺的伸展開，每一根指頭都繃的很緊……

耳際不斷回蕩著趙醫生那低低壓抑的聲音——

孩子，流產了……

不大的病房內，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安靜之中，站在顧粥粥身旁的趙醫生，尤其能感受到面前女孩身上的那種沉默，那是一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窒息的壓抑與沉郁。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過來了，應該安排別人來的，可是，這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告訴她的。

“顧小姐，你不要太難過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望著顧粥粥此刻呆滯僵硬的表情，他怎么能不心疼呢？尤其還是清楚這個女孩剛剛在一天之內接連失去了母親和孩子。

趙醫生輕輕的安慰著：“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可你一定要堅持過來，梁夫人就算在天國，肯定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你。”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顧粥粥整個人像是失去力氣般倒在床上。她輕輕的合上眼睛，然后又睜開，雙眸里暗淡的幽光在閃動著，有些遙遠。

她再出聲的時候，語氣變得十分平靜：“祁臣在哪里？我要見他。”

趙醫生敏銳的發覺顧粥粥對祁臣稱呼的轉變，愣了一愣，看著她此刻冷淡沉靜的面龐，忽然有種莫名的心虛，說：“祁總這會應該在開會，抽不出身。”

顧粥粥垂下眼簾，望著蓋在自己身上，很平坦的被子。半晌，艱澀而沙啞的開口：“能麻煩你通知一下嗎？”

說完，也不等身旁的趙醫生回話，驀然閉上眼睛，蜷起身子：“謝謝了。”

趙醫生站在原地，好半天，最后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病房。

有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的房間，再次安靜下來，只剩她一個人。

一天，短短一天的時間。

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孩子。

明明整個身體都縮在被子里，顧粥粥卻感覺身體的溫度正慢慢的消失，最后再也感覺不到一點溫暖或者涼意。

頭藏在被子里，蒼白秀氣的臉上忽然拂過一道自嘲的笑——

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生命是這么脆弱，脆弱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直到趙醫生說出那句話之前，她都抱著一絲期望，期望聽到梁慧蕓平安無事的消息，哪怕她早已將趙醫生越來越沉的面孔看的清楚。

最后得到的消息，只能說是不出所料的擊碎她心底的所有的僥幸。

母親沒了，那孩子呢？

流產了……

她不相信。

明明之前秦妍才告訴她，她的身體很健康，孩子肯定能順利的出生，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呢？

真的就因為她情緒激動？

她不相信這么蒼白的理由，她要親口聽祁臣的解釋。

…………

秦妍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女人，無論大事小事，從來沒有遲到。

她在劉勝男的帶領下，來到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時間剛好是下午2點整，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劉勝男將她帶進辦公室后，就離開了。

秦妍抬眼看了一眼玻璃門內男子的側影，頓了一頓，走過去，禮貌的敲了敲門，然后才推門走進去，濃重的咖啡味便飄了出來。

純咖啡的味道，連一點奶香都沒有。

祁臣一如既往穿著一身修身西裝，靠在辦公桌后的椅子上。背對著她，一手拿著手機正在對著電話說些什么，一手端著一杯香味濃郁的咖啡。

她站在這里看著，下意識的，覺得男人的背影似乎透著幾分冷漠疏離之意。

這是祁臣身上一直以來籠罩的氣場，但是今天，尤為濃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