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暖覺得，從她懂事開始的那一天，就是委屈和侮辱開始的開始。

她和顧粥粥，都是梁慧蕓的孩子，成長的軌跡，卻截然不同。

顧粥粥就像是太陽，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享受著人們的夸贊和羨慕。

她呢？

她覺得自己連月亮也不是，只是天空中那么一顆無所緊要的星星，借著不知名的光，閃爍著，沒有人會在她身上駐留哪怕一秒鐘。

她不是沒想過努力，只是，真的比不上啊。

很多人都說，天才是百分之99的努力和百分之1的天賦組成的。

可是，為什么沒有人去想，就算你有百分之99的努力，沒那百分之1的天賦，依然成不了天才呢？

無論是梁慧蕓，還是其他人，都看著顧粥粥。

她已經記不得不知道多少次詛咒顧粥粥，和所有跟她有關系的人了。然而，什么用都沒有。

她依舊是太陽，她也依舊是星星。

她表面上雖然對梁慧蕓的病情漠不關心，除了最初的幾天，連醫院的大門都沒踏進過。

實際上，她已經無數次聯系過醫生了。醫生說的話，雖然遮遮掩掩的，但她知道，這次手術，成功率很低。

梁慧蕓自己肯定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此刻留下的信，算得上，交代后事了。

她說不難過是假的，直到這一刻，她都對梁慧蕓心存幻想。

她想要知道，梁慧蕓為她，還有顧粥粥，留下的是什么。

正是因為這樣，她前面才在惱怒過后，立刻跟護士確定了信是梁慧蕓留下的，就來取。

生命的最后關頭，她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偏袒顧粥粥嗎？

還是會為她也留下什么？

畢竟，她也是她的母親啊……

不知不覺，顧溫暖已經來到了病房，入目的陽光，打斷了的她思緒。

窗明幾凈的病房，十分安靜，連一個人都沒有。很多醫用設備都被護士收走了，連帶著看上去，也空曠不少。

陽光透過窗簾，落在還沒有收拾，稍顯凌亂的病床上。

顧溫暖遲疑了下，走到床頭，慢慢掀開枕頭。

一張被折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紙張的側面，寫著三個字，是顧粥粥的名字。

她深深吸了口氣，壓著狂跳不已的心臟，伸手，拿起紙張。

手，有些顫抖。

她眨眨眼，一點一點翻開，將視線投了上去。

一瞬間，她愣住了。

手術室外的顧粥粥，她完全沒聽到剛剛護士在耳旁說了什么，一門心思，早已撲在了手術室那紅的仿佛血一般猩紅的燈上。

她的手，掐的死死的，大腦一片混沌。

裴潛站在她身邊，擔憂的望望她，又擔憂的望望手術室內，心情很復雜。

…………

另一邊，四方華創的大樓，總裁辦公室內。

“祁總，時間到了。”劉勝男來到祁臣身邊，看了眼時間，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

祁臣拎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神情地冷的站起身，向辦公室外走去。

他的動作和步伐都有點快，以至于劉勝男只是愣了下神，就不得不用小跑追上去。

祁臣的步伐走的飛快，劉勝男緊跟在后面，又不敢靠近，心里有些疑惑。

關于祁臣的資料，她自然也是掌握的，當然能從他此刻的動作中，分辨出此時的祁臣心情不大好。

具體因為什么，她卻一頭霧水，只知道在她進辦公室給祁臣通報會議時間的時候，他接了一個電話。

放下電話之后，整個人的神情就變得有些嚇人了。

她心里雖然疑惑和害怕，但也不敢耽擱了公司上午的議會，只能硬著頭皮過去。

隨著劉勝男的回憶，兩人已經來到了會議廳，劉勝男站在一旁，為他推開門，等祁臣先進去之后，才跟上。

會議的內容不是特別重要，大多只是些例行公事，所以劉勝男記錄之余，也有心思偷偷觀察一下祁臣。

祁臣的面上雖然平平淡淡的，但是她就在他的旁邊，很清楚的看到，祁臣的目光，一直望在會議廳內巨大落地窗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女人都是很敏感的。直覺告訴她，祁臣的心思肯定沒有放在會議上，而是在想別的事，或者說像是在想什么人。

他的神情盡管看起來很平靜，可是眉宇間，卻依舊有著濃烈的落寞和遲疑。

有人能讓祁臣感到落寞和遲疑？

簡直是開玩笑！

劉勝男搖了搖頭，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大驚小怪，然后重新將心思放回正在介紹公司季度運營的主管身上。

…………

醫院的手術室外，顧粥粥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的神經，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緊繃過。

手術室的燈，由紅轉綠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都仿佛了虛脫了一般。

“醫生！趙醫生！我媽媽，我媽媽怎么樣了？”顧粥粥的動作完全不像是一個孕婦該有的迅速，猛地沖上前，拉住帶著口罩，率先走出來的趙醫生。

趙醫生的旁邊，是三名外國人。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趙醫生伸手，取下自己的口罩，露出那張滿臉沉重的面龐。

他深深的望著面色一點，一點蒼白下去的顧粥粥，很明顯的可以感覺到，她抓著他的手，力道也在一點一點消失。

心中即便再不忍，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用帶著憐憫與愧疚的聲音，沉痛的說：“對不起……”

趙醫生的話還沒說完，顧粥粥眼前一黑，忽然間就倒了下去。

“粥粥，別擔心，媽媽沒事的。”

模糊的視線，隱隱約約只能看到梁慧蕓還牽著她的手，用那張雖然蒼白，卻很有精神的聲音安慰著她。

“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溫暖，她雖然不懂事，但你是姐姐，要多包容……”

“等媽媽身體好了以后，給你燉雞湯喝，懷孕了，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

“孩子的名字要叫什么呢？媽媽也想看看外孫會不會和小裴長得一樣俊俏。”

媽媽！

想要喊叫，卻感覺喉嚨被堵住，想要身手抓住什么，卻是那么的吃力。

“媽媽……”發出來的聲音，卻只是近似模糊的呻吟。

“不要丟下我……”

終于睜開雙眼，還未對焦的視線中，看見模模糊糊的一張驚慌失措的面龐。

“粥粥！粥粥你沒事吧！我不走！我就在你旁邊！”裴潛緊緊抱著她。

“沒事的，沒事的，粥粥，你要堅強……”他一邊細聲說著，一邊輕輕拍著顧粥粥的背部，就如同照顧嬰兒一樣。

堅強……

不知不覺，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同一刻，肚子忽然間傳來劇痛。

顧粥粥從懷孕到現在，肚子從未疼的這么厲害過，但是比起此刻的心痛，她卻覺得，這點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沒事。”頭靠在裴潛肩上，將話語輕輕的吐出。

“那就別讓我擔心了。”裴潛感受著懷中女人顫抖的身子，語氣復雜的說道。

“……”

“哪怕騙一下我都不行嗎？”

“不想騙人了……”顧粥粥垂下眼簾。

??“那就先休息吧，等醒來之后，一切都會好的！”裴潛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

“裴潛。”

“嗯？”

“謝謝你。”

“呵，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