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書房內，所有燈都是暗的，唯有顧粥粥和祁臣兩個人。

他兩只手垂在身側，站在她的面前，高高在上的睥睨她。

可能是因為剛剛扇了他一巴掌的緣故，男人的氣勢更加猛烈，顧粥粥只覺得整個房間里，都壓抑得讓人連呼吸都很困難。

但是，只有這一刻，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不愿意低頭。抬頭望著男人，久久發不出聲音。

“怎么不繼續說了，啞了？”率先開口的是他。

他一出聲，顧粥粥心口猛的有股莫名的委屈涌上來。鼻尖一酸，往前一步，揚手又要扇他耳光。

可是……

手才揚起，還來不及落下，手腕已經被男人驀地扣住。他力氣很大，星辰當下覺得手腕要被他握碎了一樣。

“放開我！”她掙扎。但是，在男人面前，她的力氣就像只螞蟻一樣，哪里掙得開？

祁臣盯著她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顧粥粥，你找死！”他低低的開口，語氣里隱含警告。

“我找死？”她嗤笑，眼里有淚光波動，“總裁，祁少爺，我真的沒想到，一直以來，你都是這樣看我的！”

祁臣摁下她的手，直接掐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盯著她的眼睛，字字狠戾的說：“我最后在給你說一次，離裴潛遠一點！”

裴潛那天跟他的說的話，就像是一根尖銳的刺，沒有人知道的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窩上。

從小到大，裴潛從來沒和他吵過架，連一次都沒有，但是，因為顧粥粥，他和他之間，有了隔閡。

他真的很想不去在意這件事，就當做沒聽到，可是，卻辦不到。

“顧粥粥，我警告你，不要真把自己當成什么東西了！這個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他裴潛什么得不到？有多少女孩兒排著隊，想要爬上他的床，你不過就是一個我的玩具！你真以為自己有什么本事嗎？他稀罕你嗎？他稀罕嗎？”

祁臣說著說著，忽然狠狠抬起她的手，眼神盯著她，“你還巴巴的自己貼上去，你惡心不惡心！你說你自己惡心不惡心！”

“我就是惡心！你又怎么樣！”出乎意料的是，顧粥粥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然生生的掙脫了他的手。

帶著濃濃怒氣的聲音，讓他的神色恍惚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面前女人的眼眶，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得無比通紅，嘴唇微微顫抖著，神色，是他從來沒見過倔強。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流出來，用淡淡地、緩緩地說著：“我們的合同已經基本結束了，我懷了你的孩子，接下來，我會安安全全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在這之前，祁總，我無論做什么，只要不傷害到孩子，都是與你無關。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以后，請你不要在碰我一下！我指的是任何一個地方！”

祁臣似乎一瞬間就怔住了，說不出話來。

顧粥粥又吸了吸鼻子，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從今以后，我和你只有工作上的關系，若是你想開除我，隨便。但像今晚這樣來找我，我再也不會來了，再也不會。我要是你，有在這里惡意揣摩別人心思的功夫，還不如多考慮考慮姜夫人的心思，怎么樣才能讓她開心，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是什么？”祁臣盯著面色微白，強忍淚水的顧粥粥，用那種十分特殊的，不知道是嘲笑她，還是在嘲笑自己的眼神，看了足足5秒鐘，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才緩緩的從她身上抽離，“你滾，現在。”

顧粥粥咬著下唇，只有這樣，她才能憋住淚水，不流下來。她的衣服，因為祁臣剛剛的用力，有些褶皺，她用力拉平，卻發現，自己的指尖一直都是顫抖著。

然后，望了一眼背對著她的祁臣，轉過身，一步一步沖著房間外走去，再沒有回頭看一眼。

顧粥粥開門的那一剎那，男人轉過了頭，腳下微微動了下，似乎想要攔住她，可是終究沒有動彈，靜靜的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門口的唐萍一直都在注意著里面的動靜，因為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她什么也聽不到，但注意力依舊集中著，這樣才能在里面人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出乎意料的是，往日，顧粥粥來的時候，都會在里面呆很久，但是現在，一共才進去了不到半個小時，門就被打開了。

她愣了一秒鐘不到，立刻轉過身，恭敬的看過去，就見到顧粥粥紅著眼眶從里面走出來。

唐萍怔住了，“顧小姐。”

“唐姐。”顧粥粥關上門，微微吸了口氣，勉強對她笑了笑。沒想到淚水，卻在張口的一瞬間，失去了控制。

頭也不敢抬一下，她直接奔下了樓，只留下唐萍一個人愕然在那里。

房間里，祁臣的眼睛閉著，站了很久，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他能聽到顧粥粥的哭聲。

在這里，聽到樓下。

他沒有開窗戶，以別墅的隔音效果來講，這是不可能的，可他偏偏就聽到了。

祁臣反射性的張開雙眸，快步走到窗戶邊，目光探下去，穿過郁郁蔥蔥的樹影，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在朝山莊下走的纖細身影，是顧粥粥。

她的步頻很快，腳步也有些虛浮踉蹌，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樣子。

徐行站在別墅前的路口，有些手足無措的望著顧粥粥的背影，從他和車的距離來看，應該是追了一小段路。

他看了很久，直到顧粥粥已經快要脫離出他的視線，他垂在身側的手才緊了一下，拿出了電話。

電話是打給徐行的，命令只有一個字——“追。”

…………

原來，他也是一直這樣看她的。

顧粥粥抿著嘴唇，經過了這么一會兒，她的心已經不像剛剛那樣波瀾起伏了。

其實她不該這么難過的，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只是一顆浮萍的野草，而那兩個男人，則是天之驕子，以今天裴潛對她的態度，誰都會覺得她在攀附他。

很正常，她覺得自己也應該如此，為未來多考慮考慮，也沒有什么不好。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雙腳，從那里走下來，天是很黑的，路燈也沒有想象的那么明亮。她轉過頭，能看到周圍的草叢里，小小的流螢依舊在忙碌地飛來飛去，配合著湖水淡淡的朦朧水霧，充滿了夢幻的氣息。

這樣寧靜而安謐的夜晚，如果能夠帶著喜歡的人一起站在這里，一定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顧粥粥微微勾起唇角，留戀地看著這片景色。過了今天，大概也就再也看不到了吧。

其實，剛剛冷靜下來的那一刻，她有想過轉身回去，給祁臣解釋清楚，但是他最后還沒這樣做。

也許，有的事情根本無需解釋，對方相信就是相信了，如果不信，再多的言辭修飾也不過是枉然。而祁臣，他又會怎么想呢？

但不管如何，她不愿意再以那種救助與被救助者的身份站在他身邊了。無論祁臣覺得喜歡還是厭惡，她都希望彼此能夠已一個沒有任何多余利益交織，無法威脅與被威脅的身份，面對面的站在一起。

就像是，和裴潛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