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子走後，客廳只剩下康瑞城一個人。

康瑞城點了根煙，慢慢抽完，等身上的煙味散去，起身上樓。

沐沐還在把玩他剛給他帶回來的玩具。

小傢伙不知道是真的喜歡，或者只是覺得新鮮，玩得很投入，連康瑞城出現在門口，他都絲毫沒有察覺。

最後，還是康瑞城出聲，沐沐才看過來。

沐沐粲然一笑，對著康瑞城招招手：「爹地，進來。」

康瑞城走進去，看了看玩具，又看向沐沐，這才問：「喜歡嗎？」

「嗯！」

沐沐不假思索的點點頭，簡直不能更肯定了。

他沒有告訴康瑞城，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康瑞城送的禮物，所以不管是什麼，他都會很喜歡，很開心。

康瑞城也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他買下這個禮物。

他只記得，路過玩具店的時候，他看見這個東西被擺在櫥窗里，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邊，格外顯眼，惹得路過的孩子非要纏著大人進去看一看。

那個孩子，也是個小男孩，和沐沐一般大。

康瑞城突然想到，沐沐會不會喜歡這個玩具？

說起來，沐沐長這麼大，他還沒有給她買過玩具。

再後來，康瑞城走進店裡，直接把玩具買下來帶回家了。

看見沐沐點頭說很喜歡玩具的時候，他竟然覺得……很有成就感。

「爹地，」沐沐晃了晃手上的玩具，笑嘻嘻的看著康瑞城，「謝謝你。」

康瑞城一怔，旋即笑了笑：「不客氣。」

沐沐也就真的沒有跟康瑞城客氣了，繼續玩他的玩具。

康瑞城發現，不跟他吵架的時候，沐沐還是讓人喜歡的。

但是，他恐怕很快又要跟這個孩子「吵一架」了。

「沐沐。」康瑞城突然叫了沐沐一聲。

「嗯？」沐沐抬起頭，一雙晶亮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康瑞城。

康瑞城對上沐沐的視線，緩緩說：「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嗎？我很快就會把佑寧帶回來。」

沐沐手上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怔怔的看著康瑞城。

康瑞城說：「我一定會贏。」

沐沐不解的問：「為什麼？」

康瑞城一字一句的說：「因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沐沐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不惜一切」，但是他大概知道，康瑞城的意思是，他一定會把佑寧阿姨帶回來。

如果他爹地失敗了，他爹地會放棄。但是，如果成功了，他不可以跟他爹地鬧。

和康瑞城的約定，沐沐記得很清楚。

所以現在，沐沐也不能跟康瑞城鬧。

沐沐只是不理解，好奇的問：「爹地，你為什麼一定要把佑寧阿姨帶回來？」

明明沒有佑寧阿姨，他們也可以很好的生活啊。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讓佑寧阿姨陪著念念弟弟呢？

他爹地為什麼一定要奪走念念弟弟的媽咪呢？

「你不懂。」康瑞城語氣深沉，「沐沐，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

沐沐確實不懂。

他不懂康瑞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不懂康瑞城說的「選擇」是什麼。

但是，他記住了這句話。

直覺告訴他，這句話是很關鍵的信息。

沐沐「噢」了聲，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康瑞城疑惑的看著小傢伙：「你不跟我生氣了？」前幾次，他每每和沐沐說起要把許佑寧帶回來，小傢伙都會跟他大吵大鬧，恨不得變成大人來壓制他的行動。

但是這一次，小傢伙的反應太冷靜了。

不過這也說明，事情正在朝康瑞城預期的方向發展。

沐沐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掩飾內心的緊張，說：「我們約定好了，不管結果怎麼樣，都不能生對方的氣。所以，我不會生氣的。」

康瑞城完全看得出來沐沐在想什麼，自然也能看得出來沐沐內心的緊張。

但是，小傢伙掩飾得很好。

如果不是足夠了解沐沐，康瑞城根本不知道此時此刻，沐沐隱瞞著什麼，又在計劃著什麼。

沐沐小小年紀，康瑞城對他的反應和應對能力，是很滿意的。

康瑞城由此可以判定，小傢伙是個可造之材。

可惜，到現在為止，小傢伙跟他都不是一條心，他還需要花時間培養。

「沐沐，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康瑞城看著沐沐說。

「昂？」沐沐歪了歪腦袋，「什麼問題？」

「你不讓我把佑寧帶回來，理由是怕念念難過。」康瑞城頓了頓才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佑寧不回來，我會難過。」

「……」沐沐瞪大眼睛看著穆司爵，過了好一會才點點頭，「我想過啊！」

「所以——」康瑞城迎上沐沐的視線，「你是不打算顧及我的感受？」

沐沐又搖搖頭：「不是啊。」頓了頓，一臉認真的解釋道，「爹地，我只是覺得，你難過的話，很快就會好了。但是，念念弟弟會一直難過的。」

說到最後，沐沐的聲音低了下去。

康瑞城一怔，隨後問：「所以，你一直都很難過？」

沐沐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用很小的聲音說：「我只是想到媽咪的時候就會難過，但是我怕念念弟弟會一直難過。」

他很理解這種難過，所以，他不想讓念念弟弟難過。

康瑞城看著沐沐，過了好一會才說：「沐沐，我沒辦法因為你這句話心軟。所以，我們還是按照約定。」

「好。」沐沐點點頭，一臉天真又認真的看著康瑞城，「我們拉拉過鉤的，我答應你。」

「我要出去了。」康瑞城起身說，「晚上你一個人吃飯，有沒有問題？」

沐沐乖乖的搖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這個答案，完全在康瑞城的預料之中。

康瑞城點點頭，轉身離開。

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之後，沐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跑到床邊扒著窗沿往外看，看見康瑞城真的離開之後，又跑回來，正襟危坐在床上，陷入沉思——

爹地剛才說，他很快就會把佑寧阿姨帶回來。

也就是說，他爹地很快就會開始行動了。

如果穆叔叔他們不知道，他爹地……也許會成功。

想到這裡，沐沐已經開始默默計算了——如果今天他想從家裡出去，成功率是多大？

最後，成功率沒算出來，但是沐沐還是決定試一試。

上一次他跑去告訴陸叔叔和簡安阿姨，他爹地要帶佑寧阿姨走，他爹地都沒有生氣，這一次他跑出去，爹地應該也不會生氣吧？

沐沐打算著打算著，人已經到一樓的客廳。

和往常一樣，有很多人在樓下負責「保護」他。

沐沐蹦到為首的人面前，舔舔的叫了聲：「叔叔！」

手下聽見沐沐這麼叫，只覺得頭皮一麻——經驗和直覺告訴他，沐沐這麼叫他，往往代表著小傢伙又要搞什麼幺蛾子了。

但是，康瑞城出門前已經交代過。

手下只好硬著頭皮回應沐沐：「怎麼了？」

「我想出去玩。」沐沐歪了歪腦袋，問，「爹地有沒有說不許我出去玩？」

「這個……」手下想了想，說，「城哥只是交代，不能讓你去太遠的地方。」

「那我去外面的公園玩可以嗎？」沐沐期待的看著手下，讓人不忍心拒絕。

「公園……可以！」手下有模有樣的強調道，「但是，你要讓我們跟著你。」

沐沐點點頭：「沒問題！」

在兩個人的保護下，沐沐就這麼出門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沐沐外套的口袋裡裝著幾張大額鈔票。

也沒有人注意到，走出大門的那一刻，沐沐的唇角的笑意變得有些狡黠。

當然，這都是沐沐自以為的。

實際上，很多東西，是手下選擇性忽略掉的。

這個時候正好是午睡醒來的時間點，公園裡有不少老人和小孩，多半是爺爺奶奶帶著小孫子小孫女來的，年齡和沐沐差不多。

一個可愛的小哥哥突然出現，很快就有幾個小姑娘圍過來要和沐沐一起玩，兩個小姑娘為了爭沐沐身邊的位置，甚至差點動手，最後被沐沐勸住了。

沐沐從小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處理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得心應手的。

玩了一會兒，沐沐提議玩捉迷藏。

第一把，沐沐猜拳贏了，負責躲。

他指了指湖邊的位置，喊了手下一聲：「叔叔，我躲那邊哦！」

手下點點頭：「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沐沐點點頭，「嗯」了聲，屁顛屁顛跑過去了。

負責找人的小姑娘數了二十聲，睜開眼睛開始找人。

公園不大，可以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再加上大人們時不時的暗示，小姑娘很快就逐一找到了參與遊戲的小夥伴。

但是，沒有找到沐沐。

小姑娘不想放棄，又找了一邊公園裡可以藏人的地方，還是不見沐沐的蹤影。

小姑娘摸摸腦袋：「好看的小哥哥呢？」

康瑞城兩個手下對視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朝著沐沐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