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的問題，逐漸形成一個強大的漩渦，景染感覺到自己就要被卷進去了。

她只看到每個人的嘴巴都在動，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那聲音又那麼刺耳，讓她害怕得往後退，往後縮……

「莫小姐，請你說句話可以嗎？」

更有甚者直接問答，「請問莫小姐，你的爺爺莫天昊先生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你們的事情，才被氣得病重的？」

「不是……不是……」

景染搖著頭，雙手還抱住耳朵，害怕聽到任何一點聲音和質問。

不是，都不是！

不是那樣的！

大概是人太多，讓還在昏迷之中的莫老有些氣息不穩，導致身體各項指標浮動，讓那些醫療儀器響了起來。

景染眼眶發紅，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起身對那些人說道，「你們有什麼都沖著我來好了，不要打擾我爺爺，出去，我跟你們出去行嗎？」

大概是被她這股絕望的語氣弄得震懾道，一群人忽然就安靜下來。

景染細微的抽泣聲在病房裡響起，她按下了呼叫鈴，聽到那邊的護士聲音才說道，「699號病床請你們馬上來看一下，謝謝。」

管家也在這個時候沖了進來，對景染說道，「小小姐，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些器材都響了起來？」

「我叫了醫生，許爺爺，你看著一下爺爺，我……出去一下。」景染交代道。

管家看向那些記者，隨後搖頭，「別處去，我趕他們走。」

「他們不會走的，所以我出去，不想讓爺爺受到刺激。」景染紅著眼眶說道。

對於爺爺，她原本就很虧欠，若現在因為自己的事情讓爺爺出了什麼事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管家十分擔憂，畢竟這些記者，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只想要真相，卻不知道這些真相會讓人多麼難過。

景染沒在多說，轉身看向那些記者。

她知道出去之後，自己應付不來這些記者和那些刺耳的問題，可她必須得面對，躲著，永遠都沒辦法解決問題。

她走想門口，記者們慢慢退了出來，護士也趕來了，急切的進去給莫老檢查情況。

景染看了看病床上的莫老，最後轉身往電梯走去。

記者再一次鬧騰起來，紛紛想第一時間衝到景染身邊，得到獨家。

為了不干擾其他的病人，景染選擇下樓，記者自然也跟了下來，保安努力的保護她的安全，包括哪些莫成宇安排保護景染的人，此刻也都沖了過來。

但記者人數太多，數量懸殊，他們也只能盡全力的保護景染了。

剛出醫院大門，記者們又開始犀利的問了起來，跟剛才那些問題都差不多。

景染真的沒有任何準備，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

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看怪胎一樣，讓景染害怕。

「莫小姐，現在你可以說了嗎？我們可都在等你答案呢，你能說說為什麼會愛上自己的叔叔嗎？是不是因為刺激？」

「現在好多90后都跟你一樣，為了尋求刺激，而忘記自己的三觀存在，你跟你叔叔是誰先主動的呢？還是你叔叔逼你……」

「不是不是不是！」景染聽不得這樣的話，聲嘶力竭的吼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一直……一直以來，都是我喜歡他，而他拒絕我，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終於能聽到她開口提這件事情，記者們也都不再客氣了，再一次問出更犀利的話來，「既然是你主動的，那你們現在的關係發展到哪一步了呢？莫家跟季家解除婚約，是不是因為你再從中作梗呢？所以莫小姐，你是小三對嗎？」

「不是……我不是……」景染無力辯駁。

「莫小姐知不知道現在是個小三過街，人人喊打的社會？你這樣做想過你的父母嗎？若是他知道你愛上了他們的弟弟，會不會氣得從地底下爬起來找你算賬？」

「莫小姐你跟莫先生髮展到哪一步了可以透露一下嗎？」

「夠了！夠了！」景染再一次抱著頭，不想去面對這些紛亂了。

畢竟這些，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一直以來，她都被莫成宇保護得好好好的，從來沒想過會這麼殘忍。

難怪……

難怪叔叔當初怎麼也不接受，那時候他肯定會想到有這麼一天吧？

所以他才不接受，不管她怎麼鬧，都是冷然相對。

那時的叔叔，得有多辛苦啊？

景染悲從中來，再一次抱著頭哭了起來，那麼無助，那麼難過。

「請你們讓一讓，你們這樣圍攻一個小女生很有成就感嗎？」就連保護景染的人也都看不下去了，為她鳴不平。

這一路來，他們好的壞的都說盡了，可就是沒辦法趕走這些記者。

面對這樣的情況，就算是他們，可能都沒辦法面對，更何況是景染這麼一個剛出社會的小丫頭呢？

「我們只是想知道真相，沒有怎麼為難嘛。」有記者不高興的反駁。

另外有人附議，「是啊，她都敢做，還不敢認，不讓人說了是嗎？」

「就是！」

「你們真是夠了！趕緊走趕緊走。」

「我們在這裡蹲了一天一夜，還什麼都沒採訪到呢，就讓我們走，你們才過分吧？」

「就是就是，我可是一天一夜都沒怎麼吃東西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反駁保安的話，最後又把矛頭對準了景染，「莫小姐，你還是配合一點我們吧，大家都行個方便嘛，你可以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出來，比如為什麼會愛上自己的叔叔？」

「你知不知道這是法律不允許的？」

「或則你們只是尋求刺激而已？」

「不是……不是的……」景染搖著頭，「我……我不是莫家的孩子。」

「啊？」

景染的答案，讓眾人心驚。

「我只是莫家收養的一個孤兒，沒有父母……」

收養的那一年，她便以莫家孫女的身份成長到現在，除了熟悉的那幾個人，沒人知道。

外面都只當她是莫成宇的大哥和大嫂當年遺下的女兒，卻沒想到，她是被收養的，並非莫家的親生血脈。

這個答案，讓她們心驚。

那是一種自揭傷疤的痛，孤兒的身份，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承認的。

特別是在上流社會裡，是不是親生的，尤其重要。

這一點，可以參考蘇家，當初蘇家的女兒因為醫院弄錯，在二十幾年後，他們還是再次尋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一條新聞，也被人熱議了好一陣。

以至於河西家的孫子河西爵，原本是跟蘇家的養女訂婚，最後找到親生女兒之後，直接換成了有血緣關係的親生女兒蘇暮煙。

所以，景染的答案，讓她們十分意外。

原來，她是個孤兒。

世界彷彿都在這一刻安靜了，只有景染微微的抽泣聲。

「所以你是因為自己孤兒的身份，覺得自己不能繼承莫家的財產，才想著勾引自己的叔叔，莫家唯一的繼承人，好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員？」

總有人用最偏見的目光去看人。

這個問題，犀利得叫人答不上來。

景染瞠目結舌，沒想過他們會這麼歪曲，搖著頭解釋，「我從來都沒想過圖謀什麼，我只是……只是愛他，沒有任何目的。」

大家都只當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嘲弄道，「莫小姐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一會是孤兒，一會又是因為愛才喜歡自己的叔叔，你的道德心呢？」

「……」

這一次，她再也答不上來了。

「小姐，走吧，我帶你走。」保安看不下去，將她扶住，一把伸手去推那些記者。

景染低著頭，在保鏢的帶動下，努力往前走，可因為人太多，走得實在是艱難。

更刺耳的問題迎面砸來，叫景染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本就不擅長面對這些，此刻，她身處在風頭浪尖之上，更是如履薄冰，害怕說錯話，便一失足成千古恨。

說她任何，她都可以接受，但莫家，叔叔，不能因為自己而受影響。

不知是誰抓了一把景染，讓她綁著的丸子頭一下子就散了開來。

衣服也被扯得十分凌亂，腳下已經不知被踩了多少次了，可她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努力的往前擠著。

人越來越多了，加上圍觀的人，幾乎將整個醫院的廣場都圍得密不透風。

正在樓上打電話的沈少恭看到這情況，罵了一句對唐斯說道，「抱歉，我有點事情得先去處理一下。」

「怎麼了？」唐斯還從沒見沈院長這麼急切過。

探頭往樓下看了看，看到那麼多人，還有記者什麼的，還以為是醫鬧，便沒放在心上。

沈少恭也沒多解釋，只說有事，便下去了。

沈少恭一邊走一邊給莫成宇打電話，急得按電梯也按不來，只能往樓梯走，也不管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十幾層樓。

但莫成宇的電話無人接聽，叫他急得想罵娘。

關鍵時刻，怎麼就掉鏈子了呢？

他不得不給莫老的科室打電話過去，確定是景染來了，才導致現在的場面，更加著急了。

***

景染死死的咬著唇，似乎已經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卻還是咬著，努力的往前走，但寸步難行。

她絕望的以為，自己今天，可能會被困死在這裡了。

面對這些人可怖的面容，她彷彿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星眸里，全身惶恐，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