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莫成宇僵硬著身子，眉頭緊了緊，還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莫老被送回了病房，還在麻藥之中，各項身體指數都開始慢慢恢復。

他心裡踏實的同時，電話也不停的響了起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莫氏裡面肯定是一團的亂，景染知道他很忙，便說道，「叔叔，你先去處理公司的事情吧，爺爺這邊有我在，我會照顧好爺爺的。」

莫成宇看向她，眼神定了定。

那一眼，足夠讓景染心顫。

最後他收起凌厲，淡淡的點了頭，又叫了管家出去交代了幾句，才離開了。

芳姐回去給莫老做點雞湯，管家留在這裡幫著景染照顧莫老。

景染安安靜靜的陪著莫老，下午的時候，莫老才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了景染。

他有些吃驚，隨後又表情凝重起來。

「爺爺，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咱們等你身體好點了再說，好嗎？」景染柔柔的說道。

莫老嘆了口氣，讓景染扶著自己半坐起來靠在床上，他才緩緩的道，「唐斯之前來過家裡，把你的情況都給爺爺說了。」

景染的手一抖，有些慌張的看向他。

「你這個孩子啊，遇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不知道跟家裡人說呢？非要自己扛著，什麼事情都是自己扛著，你才多大，肩膀那麼稚嫩，能承受多少啊？」莫老說著，都是心疼。

景染垂下眼眸，眼眶濕濕的。

其實她何嘗不想說呢？

只是有太多的顧慮，她難以開口罷了。

「唐斯是個好孩子，他跟爺爺承諾過會照顧你的，爺爺也放心了。」

景染咬著唇，沒有接話，因為她知道爺爺還有話要說。

果然，莫老的話鋒一轉，又道，「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就算想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有的事情往前發展，才是最好的結果，你明白爺爺的意思嗎？」

「嗯。」她點點頭，眼睛發酸。

就是因為明白，才會這樣煎熬。

莫老嘆了口氣，又勸道，「我現在多說也無意義，也知道你這次回來是因為我，並不是失約，所以爺爺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現在爺爺好了，沒事了，你該做什麼就去做吧，不用顧慮我。」

「爺爺，我想等你病好了，出院了再走。」景染固執的道。

她知道會惹莫老生氣，可就讓她這麼走，她也不放心。

莫老闆著臉，「我都說了我沒事了，只是一點小毛病，不用放在心上。」

就在景染覺得為難的時候，芳姐送了雞湯來，打破了這僵局。

景染順勢就說道，「爺爺，你喝點雞湯吧，是芳姐特地給你做的，補補身子。」

莫老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看了看她，也只能不再提及。

傍晚的時候，莫成宇才到醫院來。

景染正好去醫生那邊拿報告去了，他進來沒看到那身影，眉頭又擰了起來，正欲詢問，莫老先開了，「找什麼找？」

一聽他這語氣，莫成宇便知道景染還在，心裡踏實下來，坐在一旁，也不說話，拿著文件翻看著。

莫老不時看他一眼，見他沒有什麼要說的樣子，心裡有些憋屈，憋不住開口問道，「是你通知她來的嗎？」

「不是。」

他的回到，讓莫老有些意外，「不是你通知她，她又怎麼會知道？」

「這個你應該問她，而不是問我。」

莫成宇一句話，把莫老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還是管家開口緩解兩人的氣氛，「少爺，你帶小小姐去吃點東西吧，她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老爺這邊我看著就行，晚上也由我來守，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裡始終不太方便的。」

「許叔，我很忙。」他淡淡一句，駁了管家的意思。

莫老冷哼了一聲，「忙就不要在我這裡，忙你的去。」

「一會就走。」

莫老，「……」

管家都看得無奈，這兩人就是這樣，總是不對盤。

好在莫成宇後面不再說話了，到是莫老問了管家一句，「對了，知夏呢？你們都在醫院守著我，她在家誰伺候？」

「季小姐……早上就出去了，剛芳姐來的時候說她還沒回來。」管家說得有些為難。

「怎麼懷著孩子還到處跑？」莫老蹙起了眉頭，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莫成宇不咸不淡的補了一句，「不是你滿意的人嗎？怎麼現在又不滿意的樣子？」

莫老又被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瞪著莫成宇。

管家在一旁汗顏，不停的給少爺使眼色，希望他能少刺激莫老，畢竟他現在也是特殊時期。

這時，他將文件收了起來，又打開了電腦，像是閑聊一樣說道，「馬上就要做鑒定了，在做鑒定之前，你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養病，什麼都不要管，老人就該有老人的樣子。」

「我不是讓你再緩緩嗎？早做有風險，萬一孩子保不住……」

莫成宇啪的一聲合上電腦，冷冷的看向他，「我可以肯定孩子不是我的，我不在乎有沒有風險。」

今天的莫成宇，態度很耿直，讓莫老再一次無話可說。

「早就應該有結果的事情，是你拖到了現在，才弄成了現在的局面。」

「咳咳，你，你這是在怪我嗎？」莫老氣得咳嗽起來。

他在商場威風一生，性子多少有些自傲的，更何況說他的人，還是自己的兒子呢？

莫成宇垂下視線，掩住眼底的犀利，淡淡的道，「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怪誰的意思，就算怪，也怪我，如果我早一點明白自己的感情，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這樣說，莫老就算有氣，也發作不出來了。

他又何嘗不知道莫成宇的苦呢？

當年老大出了事情，喜愛建築設計的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開始著手學習管理家族事業，他從沒抱怨過什麼。

還把自己做的模型和相關書籍，一併燒毀，用來表示自己的決心，就怕莫老為了老大過世的事情一蹶不振。

現在莫氏穩定了，在他的管理下蒸蒸日上，有了新的繁榮，莫老是滿意了，但莫成宇呢？

好像莫老還從沒詢問過他，他想要什麼，他想要的生活是什麼……

如果，如果小染沒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會阻止了，但現在，作為父親，他心疼兒子，但作為莫家的人，他也有自己難以推卸的責任，所以他只能唱黑臉。

景染在這個時候進來，見到莫成宇也在，表情當時一愣，又低下了頭，走到床邊說道，「報告我已經送給沈大哥了，他說還要觀察幾天才能結合報告出結果。」

莫老點了點頭，莫成宇已經站起身來，對莫老說道，「我先去吃個飯，許叔留在這裡照顧你。」

管家一聽又急忙對景染說道，「小小姐，你是還沒吃飯嗎？跟少爺一起去吃個飯吧，這邊有我呢。」

「我不餓……」

景染的話還沒說完，莫成宇就甩門出去了。

「不餓也得吃點，快去吧。」管家催促。

景染有些小心的看了看莫老，生怕他不高興的樣子。

莫老於心不忍，還是點了頭，「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好，那我一會再來。」景染乖巧的道。

「小小姐，你一會就不用來了，老爺有我照顧著的呢，有什麼事情我會給你們打電話的，你回去休息了，明天過來換我就行。」

「好。」

景染起身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管家過去扶著莫老躺下，一邊勸道，「老爺，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管這些了。」

「我也不想管，我也管不動了，可你也知道成宇有多固執，我莫家，不能無後啊……」

這一聲悲嘆，讓管家淚濕了眼。

誰心裡不苦呢？

小小姐心裡苦，少爺心裡苦，老爺心裡，也苦……

只是每個人的苦楚不一樣而已。

***

景染出了醫院，有些著急怕自己跟不上莫成宇，所以走得有些快，好幾次都差點撞到人。

好在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看到莫成宇剛好取車過來。

景染低著頭走過去，隔著窗戶叫了一聲叔叔。

她不知道莫成宇有沒有聽見，但車子沒開走，她便伸手去開門。

從她開門上車坐好，系好安全帶的這段時間裡，男人都沒看她一眼，一直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當她是空氣一樣。

這樣的他，讓她不敢說話，只能安靜的坐著。

車子開了出去，在街道上飛馳很快。

他沒有問她想吃什麼，只是不停的往前開著。

這一路，都是壓抑的感覺。

等看到熟悉的景色，景染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回莫家。

久違的地方，景染居然有種不是回家的感覺。

她不懂莫成宇把自己裝到這裡來是什麼意思，剛想開口詢問，他的車子就開走了。

就這麼走了。

景染站在大門口，忽然覺得好冷。

回到莫家，芳姐給她煮了點吃的，又說唐斯早上把她的行李送了回來。

景染一愣，才想起自己好像把唐斯給忘記了。

一到醫院，她下車就走了，根本就沒跟唐斯說一聲。

內心愧疚的景染，回到房間給唐斯打電話。

電話處於關機狀態，按照時間來推算，他還在飛機上。

末了，她只能發個簡訊給他。

可打開頁面，卻又不知道發什麼好。

唐斯說，他們之間不應該有謝謝你三個字，可景染最想說的，好像是對不起三個字……

最後的最後，她也只能發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