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克禮道：“我只告訴你，黃老是愛國華僑，同時是致公黨的元老，祖籍青陽，是曾經被國家領導人接見過的大人物，這次回到青陽是準備報效家鄉來了，可能要投資……”

    張煜聽到這已經沒什么興趣了，開始說起自己的正事：“爸，市委有個叫李睿的人，你知道嗎，那小子是什么來頭啊？挺吊”張克禮摘下老花鏡，抬頭看向他，問道：“李睿？你打聽李睿干什么？”張煜道：“我剛才差點沒跟他打起來，他挺狂啊。你果然知道他？”張克禮皺眉道：“跟他打起來？因為什么？”張煜哼道：“我剛才去找青陽賓館的董婕妤，結果在她家樓下跟倆人因為停車的事干起來了，其中一個就是李睿，他出言不遜，罵我是垃圾……”

    張克禮聽到這連連擺手，臉上浮現出老謀深算的笑意，道：“得了吧，小兔崽子，你少給我避重就輕，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咯，一五一十，所有細節全給我講出來，一點都不許隱瞞。哼，我就不信了，好好的他會罵你？他真要是那么輕狂囂張的人，市委書記也不會用他當秘書。”張煜大為吃驚，失聲叫道：“什么？他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張克禮道：“對啊，市委一秘，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市委書記的。如果他真那么不堪，市委書記愿意用他嗎？”

    張煜驚得說不出話來，這才明白李睿為什么敢跟自己叫板，敢情是他有那個實力。

    張煜出身于官員世家，老爸又貴為市政協主席，從小就受官場文化的熏陶，因此盡管他沒有進入官場，但官場那套內容他全都清楚，知道秘書這種特殊職務是一種非常強大的存在，不是領導，勝似領導；手里沒有權力，卻隨時可以調動權力；級別雖然不高，但地位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譬如這個李睿，身為市委書記的秘書，簡直可以當得半個市領導，不論走到哪都能吃得開，哪怕自己作為市政協主席的親兒子，真要跟他對上，也絕對占不了半點便宜，甚至還要吃虧，沒辦法，誰叫他背后站著的是全市第一人呢。

    “說啊！”

    張克禮見張煜不說話了，反而有點心里沒底，真怕他得罪了李睿，雖然就算得罪了李睿，也沒什么大事，畢竟他的后臺老板宋朝陽跟自己級別相同，彼此誰也壓不過誰，但能不得罪這等紅人，為什么要得罪他呢？官場中講究的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可不是彼此爭斗傾軋，那就沒意思了。

    “啊……我，好吧，說就說……”

    張煜自忖沒跟李睿結仇，只是生了一點小沖突而已，也沒什么不能告訴老爸的，便將跟李睿生沖突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沒敢添油加醋，更沒敢抹黑李睿，免得引老爸的誤判。

    張克禮聽后皺起眉頭，思慮良久，問道：“你小子沒瞞你老子什么吧？”張煜忙擺手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從小就不敢跟您撒謊，這也是您知道的。”張克禮點點頭，道：“如果你說的都是實情，這事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小口角而已，回頭我去市委一趟，跟他口頭上說一嘴也就沒事了。”張煜聽得瞠目結舌，道：“爸，您作為市里四大班子領導之一，竟然還要親自跟他李睿賠不是？”

    張克禮哼了一聲，道：“這可不是賠不是，是給你小子擦屁股，幫你化解仇怨。再說，就算是跟他賠不是，又有什么不行？你別看你老爸我是市政協主席，其實只是個虛職。人家敬我，尊稱我一聲市領導；人家不敬我，我就狗屁不是啦。再說，我沒兩年就退休了，人家可是年紀輕輕，正處于事業上升期，不用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消下去個三五年，我一退休，咱們家就滾到坡底了，可人家卻最少弄個副處級甚至是正處級，到時他回過頭來報復你怎么辦？誰能幫你頂上去？就算他不報復你，得罪這么一個風頭正勁的少壯派又有什么好的？”

    張煜悻悻地道：“爸，您這個市領導當得可真夠窩囊憋屈的。”張克禮嘆道：“誰叫你老爸沒本事呢，再也爬不上去了，只能留市里弄個虛職領導干干。我要是爬的上去，現在早是副省長了，又何必為一個小破秘書煩惱？唉，你小子無心從政，要是當年聽我的進入官場，在我的提攜下，你現在怎么也得是個區長區委書記了，咱們張家的輝煌還能延續下去，可現在，等我一退，咱們老張家就要走下坡路了……不對，是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你現在做生意我還能關照你，等我一退，人走茶涼，你生意可就不好做咯。”

    張煜撇了撇嘴，顯然是對他的話不以為然，心中暗道，你兒子我又不傻，又不是不知道“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道理，早在您當政期間就把錢撈足啦，就算您明天下臺，我賺的錢也夠咱們家花上幾輩子啦。

    張克禮又思慮一陣，忽然想到什么，問道：“你找董婕妤干什么？如果我沒記錯，她一直都是青陽賓館的總經理吧？”張煜道：“我找她玩玩啊，要是玩得好，就干脆娶了她。我已經打聽過了，她也離過婚，跟我正好配對。”張克禮點頭道：“她長得倒是不賴，要身條有身條，要臉蛋有臉蛋，也很有氣質，性子也嫻靜優雅，是個當老婆的好人選，她叔兒還是市檢察長董衛東，跟咱們家勉強也算是門當戶對。可問題是，她要是不想嫁給你，你怎么辦？”張煜嗤笑道：“不嫁我也沒關系啊，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做老婆，就當是玩她了，反正是白玩，哈哈。”

    張克禮聽得大皺眉頭，再也懶得跟他說話，揚起手向外揮擺，示意他趕緊滾蛋，自顧自拿起眼睛，戴上后繼續看書。

    張煜走出書房，回到自己房間，心思已經由李睿轉回了董婕妤身上。他可是個非常聰明的公子哥兒，知道李睿不好惹，連老爸都要忌憚他三分，又怎么會繼續跟他較勁自討沒趣呢？他開始回憶董婕妤的容貌身材，幻想把她那雙大長腿抱在懷里撒野的感覺，一時間心潮澎湃，心中暗道，董婕妤你給我等著的，今天你給我耍冷艷高貴，對我愛答不理，改天我使出水磨功夫來把你追到手，到時看我怎么收拾你，非得把你屁股打爛，讓你叫親爸爸不可！

    這天夜里李睿做了個夢，夢到董婕妤居然跟張煜在一起了，而且將要擇期舉行婚禮，等早上醒來，心頭兀自怦怦亂跳，一肚子的酸水，不過醒來也就放心了，因為現實中董婕妤是絕對不可能跟張煜走到一起的，哪怕他用強……想到這，心中一動，過會兒上班了，可得給她個短信，提醒她小心張煜用強，盡管她二叔是市檢察長，但張煜也有個當市政協主席的老爸呢，在這一點上張煜并沒有心理負擔。

    吃罷早飯，李睿搭乘老周開來的一號車前往市政府，他本周要去省城參加政府公共危機培訓，過會兒就要出，因此不必去青陽賓館接宋朝陽上班，路上給董婕妤了條短信，提醒她小心張煜用強。

    董婕妤回了他一條：“你睡醒了沒？”

    這短信倒也容易理解，她認為李睿的提醒太過荒謬，現實中是不可能生的，所以說他在說夢話。

    李睿看過這條短信，也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緊張了，以張煜這種青陽市頂級衙門的身份，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怎么可能為了婕妤這么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鋌而走險呢？他頂多會死纏爛打軟磨硬泡的追求婕妤，當然，還是會以失敗告終。

    趕到市政府門口，李睿與老周道別，隨即下車，從后備箱提出行李箱，拖著走進大院，可一直走到樓下，也沒見到市政府這邊擁有培訓名額的常務副市長賈玉龍與市府辦公廳副主任季剛二人中的任一人，正猶豫要不要給季剛打去電話問一下，忽見一輛公車自外面駛來，停到西北方向上的停車場后，從里鉆出一女一男。

    那女子下車后便朝他望過來，卻無形中給了他個正臉。李睿看得清清楚楚，只見那女子眉目艷麗、風姿綽約，赫然是自己的老上司兼老冤家袁晶晶，心中大為詫異，她怎么在這兒？

    他好不奇怪，又看向下車那個男子，卻也認識，正是老朋友、市水利局局長張建設，心下卻更不明白了，袁晶晶跟張建設一起跑到市政府來干什么？要說起來，兩人中的任一個跑到市政府來都不算什么問題，但兩人一起跑來就有些古怪了，畢竟兩人互不統屬，張建設盡管是袁晶晶名義上的領導，但并不分管袁晶晶所在的防汛辦啊，嘶，真是奇怪呢，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認，兩人大清早的趕來市政府，應該是跟公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