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絲絲笑了笑，不再說話，只是全神貫注的開車，卻始終沒有給出正確答案。

    李睿也就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譚陽的情人，此時忽然回憶起，剛才牌局之始，是她把裝錢的手包帶進包廂遞給譚陽的，這里不說那四萬塊是譚陽放在她那兒的，還是她先借了四萬給譚陽，至少說明，她跟譚陽關系十分親密，親密到四萬塊完全不叫個事兒，這么說起來，她還真有可能是譚陽的女人。另外，她今晚始終幫自己看牌，幾乎幫自己贏光了其他三位哥哥的錢，也就等于是把今晚拿到包廂里的四萬塊的絕大多數都轉送給了自己，這是不是也是譚陽授意她做的呢？

    他一路胡思亂想，驀地里，視線右前方的夜色中現出一座高高的水塔，下意識抬眼看去，心中打了個突兒，呀，那不是自己曾經的干爹駱金同的家嗎？市北區，青年路，區政府老家屬院，自己小時候經常去那里玩的呀，還帶著駱家姐弟倆爬過那座水塔……想到駱家姐弟，腦海中很快浮現出一個膚色雪白、容貌俊美的小丫頭，少年時姿容還要勝過丁怡靜的，和自己也算青梅竹馬，一晃間十幾大年過去，不知道她長成什么樣了，駱金同還想讓自己幫她調動工作，唉，答應不合適，不答應似乎也不合適，真煩……

    他坐車經過區政府老家屬院門口的同一時刻，在院里二號樓三層的某個房子里，駱姍正在聆聽父親駱金同的訓教。駱姍已經出嫁，今天是被老爸一個電話叫回來的。

    “……不出所料，今天我登李家的門，提出讓小睿幫你跟你弟安排調動工作，被你李伯伯拒絕了。這也在我意料之中，畢竟十幾年不聯系了。不過沒關系，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跟他畢竟是老朋友，咱們兩家又是通家之好，我多往他家走動幾次，給足了你李伯伯面子，他應該也就答應了，你可不知道，他是個要面子的人吶，這種人最好對付，嘿嘿……”

    駱金同滿臉得色的說著，仿佛已將李建民玩弄于掌股之上。

    駱姍聽得老不耐煩，蹙眉道：“哎呀爸，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呀，跟我有什么關系？”

    駱金同耐著性子道：“跟你有什么關系？跟你關系大了。你要是想調動工作，就要走李家這個關系。到目前為止，你爸我的人脈網里面，唯一能用的、勢頭也最強勁的，就是老李家了。我說的話，你聽起來好像跟你沒關系，實則直接影響你的未來，還影響咱們一大家子，你好了，咱們全家會更好更興盛。”

    駱姍沒好氣的道：“我可沒想調動工作，是你老攛掇我換工作。”

    駱金同道：“廢話，不攛掇你換工作行嗎？在區教育局能有什么出息？干上二十年三十年你也混不上個科級，就算混上個科級崗位了，又有什么大出息？你看人家小睿，現在就已經是正科級干部了，又跟著市委書記，三年下去就是副處。副處啊！你爸我一輩子都沒爬到副處，人家三十出頭就能當上，多了不起啊。你就算比不了他，至少要比他一半吧。”

    駱姍扁扁嘴，不服的道：“當年你跟我媽總是教育我，一個女孩子，不用有什么大出息，嫁個好老公就得了，然后隨便找個工作打發時間就行了，現在又嫌我工作沒出息，說什么的都是你們，哼。”

    駱金同反駁道：“可你嫁的是好老公嗎？”

    駱姍立時不言語了，神情分明有些黯淡。

    駱金同又苦口婆心的道：“我這也是為你好，再說，你混好了之后，咱們全家也跟著沾光。你以后要是也能當個副處級干部，你爸我出去不論到哪臉上都有面子，你弟弟也能跟著你往上爬爬。這些道理就不多跟你講了，我告訴你，你李伯伯這邊，我來跑，但是小睿那邊，就要靠你自己跑了。你小的時候，跟小睿不是挺好的嘛，那時候我還想等著你們長大了，就讓你們倆結婚呢。”

    駱姍嗤笑道：“少來！我小時候跟小睿是能玩到一塊，可這都多少年不聯系了啊，我都不知道他長什么樣了，他肯定也早忘了我了，我怎么走他的路子啊？”

    駱金同認真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的。過幾天，我出面請你李伯伯吃飯，把咱們兩家人都叫上，讓你弟弟也從省城趕回來。到時吃吃飯、喝喝酒、敘敘舊，你不就又跟小睿熟悉了？畢竟有小時候的感情在，只要給你們個機會，你們倆馬上就能熟悉如初。你跟他熟了之后，沒事多約約他，一起吃吃飯唱唱歌什么的，等感情到了之后，不用你開口，他也會幫你把工作調動辦好了的。”

    駱姍臉孔一紅，埋怨道：“爸你瞎說什么呢？他比我還大一歲呢，我都結婚了，他肯定也早結婚了，我們倆這種情況……你還讓我總是約他，還一起吃飯唱歌什么的，那……那叫什么事啊？”

    駱金同眉飛色舞的說：“怎么不叫個事兒？小睿給市委書記當了秘書，那是前途無量啊，以后隨便下放就是個副縣長副區長，要是書記高升到了省里，他跟著一起過去，以后發展更是不可限量。你跟這么一個人物交往，什么都不用顧忌，更不用擔心風言風語。他比方成出息得不是一點半點，方成跟他一比……算了，根本比不了，簡直是不值一提。”

    方成是駱姍的老公，駱姍聽老爸居然拿李睿跟自己老公相比，芳心一跳，忽然緊張起來。

    駱金同續道：“我今天正好跟你李伯伯嘴里了解到，小睿已經離過一次婚了，這又找了個新的。他能離一次，就能離兩次……”駱姍臉色微變，截口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駱金同一擺手，不悅的瞪著她，示意她聽完，道：“小睿本來就前途無量，要是再離了婚，不夸張的說，那就是咱們青陽最有價值的王老五，是支巨大的潛力股啊。你要是跟了他，以后還用拋頭露面上班？直接跟你媽一樣，在家里當官太太就是了。你弟弟因此也能沾光，否則小睿不可能特別關照你弟弟。你這等于是一個人惠及咱們一大家子呢。”

    駱姍嬌軀巨震，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老爸，打死也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慫恿自己，憤憤地說：“你是讓我……讓我跟小睿好，然后攛掇他離婚，再跟我結婚？我也跟方成離婚？”

    駱金同冷笑道：“我剛才就說了，方成這人狗屁出息沒有，你嫁給她，就是明珠蒙塵。我一直也挺后悔的，怎么會瞎了眼，把寶貝閨女送給他了呢。現在，正好有小睿這樣的金龜婿在你面前擺著，不正是你的好機會？閨女啊，你這不僅僅是重新選擇老公，還是重新選擇人生啊，同時也是賦予你弟弟一個全新的人生。”

    駱姍悲憤至極，刷的站起身來，忿忿地道：“那我也不能為了自己與全家人的前途就……就干那么無恥的事啊！爸你這是侮辱我的人格！”駱金同奇道：“這跟人格有什么關系？你跟小睿真要是好上，感情到了，為了彼此而離婚，反而是偉大的愛情啊，怎么跟人格扯上了？又怎么是無恥了？”

    駱姍憤而不語，緊咬口唇。

    駱金同興沖沖的說：“正好你還沒生育，便于打離婚，再加上你還年輕，要身條有身條，要模樣有模樣，拿到市里選美也是前三名，小睿要是見了你啊，肯定會迷上你，你再引誘他離婚，哈哈，大事可成……”

    父女倆的交談，李睿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剛被孟絲絲送到家小區門口。孟絲絲執意要送他到樓下，卻被他拒絕了。

    孟絲絲笑吟吟的道：“是不是怕嫂夫人瞧見我，你不好解釋啊？”李睿笑著搖頭道：“不是，她不在家，我是讓你少跑一段路，另外在里面掉頭也不方便。”孟絲絲道：“我都送了你一大段路，再送一小段又有什么麻煩？”李睿微笑說道：“你還是早點回去早點休息吧，回去路上開慢點，我下車了。”

    孟絲絲對他頷首致意，表示知道了。李睿便推開車門下了車去，站到路邊對她揮揮手。孟絲絲會意，輕按喇叭后，原地掉頭離去。

    李睿目送她駛遠，轉過身來走進小區，邊走邊琢磨，假如孟絲絲真是譚陽的情人，那自己還會對她存有好感嗎？這么一想，又有點郁悶，索性便不再去想，走著走著，到了樓下一單元門口，抬眼卻見董婕妤正在車庫門口婷婷而立，而在她跟前，站著一個衣裝時尚的中年男子，三十六七歲的年紀，夜色下看不清長相，但能看出他挺有范兒。此人身后停著輛黑色的奔馳越野車，車燈也亮著，引擎也還發動著，好像是剛剛趕到。兩人正說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