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的東西提前全部打包完畢，出乎意料的是，她在這個別墅住了二十多年，所有的行李居然只有一個24寸的行李箱和一個中號手提包。

林熙雯幫她拉行李箱，被她拒絕了，讓她好好的照顧自己，別累到。

「媽咪，你的東西呢？」

林夫人的首飾和昂貴用品不少，家裡有一間專門放包包鞋子和首飾的房間，裡面的格子幾乎放滿了，有一些林偉業送的，大部分都是她自己買來的，其中好幾件她都很喜歡，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林夫人把行李箱靠在門邊，彎腰換鞋子，沒有半點對這裡的眷戀，「那些東西要來幹什麼？媽咪是非得名牌加身才活得下去的女人嗎？還是你覺得媽咪現在已經俗氣的非得把全部家當帶身上才敢出門？」

林熙雯不是這個意思，但既然她這麼說，她也就不再問，「媽咪你身上散發的魅力比世界上最昂貴的珠寶鑽石還珍貴，咱們不要那些外在的東西！」

林夫人換了一身輕便的白色短袖運動套裝，又穿了雙白色休閑運動鞋，徹底顛覆了過去坐辦公室看文件的形象。

「媽咪，你以後不要總是穿那些老氣又死板的職業裝了，穿你想穿的衣服，這樣真的好年輕好漂亮啊！」

林夫人保養的極好，臉上沒有一條皺紋，如果她不笑，連眼角都平滑光潔，歲月似乎格外的厚愛她。

林夫人點點女兒的額頭，「就你嘴巴會說，媽咪對自己的外形一向很自信，你不說媽咪也知道。」

「是，您最美了。」

客廳內，林偉業獨自坐在沙發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目光又似乎沒有特意聚焦看什麼，慵懶中十分疲憊。

林熙雯低頭，心裡的感受很複雜，「媽咪，你真的不再愛爹地了嗎？」

傭人跑過來，對林夫人恭敬的點頭微笑，抬著她的行李箱下台階。

林夫人平靜的看看客廳，轉頭看著天空，晴好的天氣，如同嶄新的日子，在不遠處迎接她。

「什麼是愛？什麼是不愛？失望的夠了，就要散了，愛情這東西，也許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

維繫他們走到今天的，誰知道是什麼呢？

親情？合同？還是兩個人在一起養成的習慣？

以母親的個性，她的決定沒人可以改變，所以林熙雯沒有挽留，也不想插手他們的婚姻。

大家都知道怎麼為未來買單，誰也不欠誰。

「你現在去哪兒？不會住酒店吧？」

笨死了，剛才怎麼沒想到這個？

林夫人環臂，暗示的問，「你說我去哪兒？在京都我還有別的親人嗎？」

林熙雯這個智商，果然傻了。

「媽咪，你去我那裡住！我和龍澤還沒搞好好照顧過你呢，正好給我們個機會。」

「媽咪沒白疼你。」

餘光瞥沙發，林夫人先走了一步，「你還想跟他說什麼，自己去吧，我到車上等你。」

說什麼？

以前她見到爹地就撒嬌，什麼話都願意跟他談，可現在，已經找不到可以聊天的話題。

最親密的關係，卻觸不可及。

林熙雯躊躇片刻，還是於心不忍。

「爹地，既然龍大哥選擇給你個機會，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以後你還是我父親，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

林偉業冷著臉，面無表情，似乎已經關上了所有的感知，封閉了整個世界。

林熙雯發現他髮絲中藏了幾根白髮，隱隱約約，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我們走了，你好好保重。」

腳步挪了一下，林熙雯心裡泛起酸澀，難道父女一場，就這樣了嗎？

這個家給了她多少快樂，多少驚喜，都結束了嗎？

林偉業手搭膝蓋，手指在顫抖，「熙雯，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是恨，是失望，我曾經最愛的爹地……」

她鼻子一酸，迅速哽咽的說不出話。

曾經，我以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做的一切都對，你說的每句話我都深深記得，我把你當做我的偶像，保護傘。

可後來才發現，我的父親也會犯錯，也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

偶像坍塌的時候，真的很心痛。

林熙雯仰頭，不讓自己哭，「爹地，我依然很愛你。」

……

林熙雯上車，和母親並肩坐在後排。

林夫人道，「這棟別墅已經準備賣掉了，以後不會再回來這裡。」

林熙雯腦袋裡飄過她跟龍澤撒的謊。

「我家在村子里。」

往事如煙，歲月似水。

沒想到過去了那麼久啊，真快。

「王叔，開車吧。」

車子沿著主幹道不急不慢的開著，夜色中，燈光把道路照亮，泛黃的樹影斑駁恍惚，一路上熟悉的風景不斷倒退，淡出視野。

……

接到林熙雯電話的時候，龍澤在辦公室跟市場部經理研究新款藥品的上市事宜。

他伸手，要求屬下暫時別說話，後者識趣的閉上嘴巴。

「老婆，有何指教？」

剛才還嚴肅的要求經理這裡修改那裡修改，這會兒臉上的笑容要溢出來了。

主管假裝自己是了聾子，認真的看文件，等著領導跟老婆做思想彙報。

「我爹媽和媽咪離婚了，最近媽咪跟咱們一起生活，你沒意見吧？」

那語氣分明是，你敢有意見試試！

「離婚？這麼突然？你父親呢？」龍澤突然變了聲調兒，詫異的加大音量，他怎麼也想不到，林偉業居然離婚了！

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怎麼說散就散？

林熙雯也不打算在電話里跟他解釋太多，簡單的道，「在家，他有他的打算，我不知道，我和媽咪現在說什麼他都不會聽。」

龍澤擔憂的問，「熙雯，你父親最近受的打擊不小，你放心他一個人嗎？」

「我知道他最近很累，可誰讓他以前做出那種事？難道讓我看著他嗎？我爹地很理智，他不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

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

不過這話她作為女兒肯定不能說。

他能撐到現在連一聲對不起都不說，心真是硬到了極點。

「你先和媽咪回家，你爸那邊我這邊結束工作就過去。」

林熙雯拿開手機看看時間，「真箇點兒了怎麼還上班？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奮了？」

記憶中龍澤很少加班，最近跟打了雞血似的，總是主動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對面的主管好像聽到了什麼，當即深深的被感動了，是啊，老闆自己勤奮也就算了，還拉著他們一起加班，老婆孩子在家裡等著呢，完全不為他們的家庭幸福著想。

龍澤壓著鼻子咳了咳，「最近有個新產品要上市，我想蹭蹭寰球大廈的熱度。」

蹭熱度是假的，回家守著媳婦兒卻只能沖冷水澡才是真正的原因啊，他都當好幾個月和尚了，誰能理解他的辛苦啊！

電話收了線，兩人各自繼續忙碌。

與此同時，華夏醫院。

林熙雯休產假之後，洛寒的工作量相應的增加了一成，夜班也比以前多了。

今晚她是大夜班，查完病房，幾個醫生坐在茶水間休息。

宋青玄這邊打開了話匣子，「小洛洛，據說咱們醫院要開分院了，有這回事嗎？」

洛寒吹了吹水杯裡面浮出水面的茉莉花，啜飲一口潤喉，「聽說了，但還在選址，MBK董事會還沒給出最後的決定。」

華天沖完了咖啡回來，抖抖白大褂坐下，翹起一條腿，「如果真開分院，是不是要派遣幾個資深的醫生坐鎮？心外科和神外都是大科室，依我看，咱們科室至少也要去兩個，副院長呢，肯定不行，所以……」

洛寒側目，清冷的餘光瞥瞥他，「你以為我會去？」

那麼，龍梟情願不開分院。

「那絕對不可能，但是想想看，資深的大夫除了你和副院長，不就剩下……咳咳。」

那暗示的意思是：我啊！

宋青玄用腳踢他的凳子，「小洛洛和雙雙是好姐妹，你不怕被她聽到？你小子居然想外調！」

外調什麼的洛寒倒是沒想過，但是華夏醫院要開分院，她還是挺上心的，回頭可以跟龍梟說說。

「好熱鬧啊，我也來湊湊。」

孟西洲晃晃悠悠的過來，端著個透明的雙層隔熱玻璃杯，裡面飄著一層深紅色枸杞，他斜靠門框，一條長腿隨意的彎曲。

「小孟，你哪兒的人？」

華天問。

孟西洲挑眉，「濱城啊，中國幸福指數最高的城市，電影中心啊！怎麼了？想買房子？」

濱城？

洛寒捏著下頜沉思片刻，「你們那邊的醫療水平怎麼樣？」

「這個么……楚醫生啊，我大老遠的背井離鄉來到京都，你就知道原因了啊。」

孟西洲很委屈的樣子。

確實，京都有全國最好的醫科大學，雙一流的醫院，醫療術平在全國拔尖，濱城的金融、房地產和電影各行業首屈一指，但醫療技術有待提升。

是個投資的好選擇。

這邊還在先聊著，急診室的廣播突然響了——

「心外楚醫生，華醫生，請馬上到急診室！楚醫生，華醫生，請馬上……」

洛寒放下茶杯，纖細的長腿一步邁開一米開外，抓起聽診器就往電梯口跑。

華天和孟西洲也紛紛跟上她，三個人在走廊跑出了一道風，來往的護士主動往旁邊躲開。

上了電梯，洛寒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說。」

電話那頭是龍澤的聲音，「大嫂！林偉業自殺了！管家說送到了你們醫院，你看到了嗎？！」

自殺？！

難道……

「你馬上來醫院，不要告訴熙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