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市，希爾頓酒店頂層總統套房。

杜凌軒面前是一個大型電腦顯示屏，上面是紅綠交錯的股價線形圖，幾百個光點在上面閃爍，高低錯落，有的漲幅頗大，有的則一夜之間跌到停板。

杜凌軒的心情很不錯，他手指敲打辦公桌，精緻的路易十四復古辦公桌發出好聽的迴音，「看來，海倫的人要著急了。」

助理恭恭敬敬的侍立在他的斜後方，跟他一樣重點盯著海倫國際的那支股票，笑容灌滿了他三十齣頭的臉，「董事長，這次我們能一舉拿下海倫吧？！」

助理大有磨刀霍霍的興奮勁兒，手指蜷縮，展開，再蜷縮，一身的興奮不知道怎麼釋放才好。

杜凌軒最後掃一眼電腦，起身，踩著高檔俄羅斯長絨地毯，腳步從容愜意的走到酒櫃前，單手打開雕花的復古酒櫃，從裡面拿了一瓶82年的拉菲，似乎不太滿意，「能不能拿下並不確定，但是這一次海倫要連皮帶肉少一圈，我真得好好的謝謝他們。」

說著，他將拉菲換成了10年珍藏版馬爹利，旋開燙金瓶蓋，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左手托著杯底，對著陽光欣賞水晶酒杯折射的光影。

助理忍不住拍了拍了手掌，「恭喜董事長旗開得勝，只要拿下海倫，藍天國際進駐中國市場便邁開了至關重要的一大步，而且可以迅速創辦我們自己的品牌。」

想想美好的藍圖，真是大快人心哪！

杜凌軒面對著窗外，高大的落地窗，一身裁剪完美的藏藍色西裝，有著精英男士獨特的幹練和鋒利，他啜飲一口白酒，清冷的聲音道，「跟MBK競爭，不亞於與虎謀皮，沒有好的開端，怎麼能行？」

「不過，現在MBK少了龍梟，就等於砍斷了一條手臂，難度不會比以前大啊，?這下董事長可以放鬆一點。」

杜凌軒謹慎的搖頭，「不一定，龍澤雖然年輕，但他慧根不錯，進步很大，你沒看到新聞？龍澤剛上任就敢在公司打他的堂哥，呵呵。」

助理可不覺得這是讚美，隨著笑道，「對，龍澤是個可造之材啊，打人打出名了。」

「呵呵！」杜凌軒喝完杯中的酒，將杯子遞給助理，「最近龍梟倒是很安靜，他在做什麼？」

助理道，「龍梟現在楚氏和莫氏一把抓，兩個公司雖然都是老品牌，但現在的處境很不樂觀，他一方面對莫氏改組，一方面在楚氏創辦醫藥部，但目前還看不出什麼規模。」

「就算他是龍梟，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現在MBK已經把他放逐了，江城虎視眈眈，他在夾縫中求生存，呵呵，我很拭目以待！」

拭目看他怎麼死！

助理大力頌讚道，「董事長現在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左右逢源！中國的市場就是您的囊中之物！」

杜凌軒忽地一瞪眼，「這種阿諛奉承的廢話，以後別再讓我聽到！」

「是……」

杜凌軒整理一下白襯衣的領子，「準備機票，我今天去一趟京都。」

「好的董事長。」

——

華夏醫院，心外科專家診室。

洛寒低頭整理病人的病例，在CT檢測結果上籤上自己的名字，「還是這幾樣葯，你去一樓藥房拿兩個療程，一個月後來醫院複查，到時候不用做CT了，做一個心臟造影。」

把字簽完，洛寒將所有的東西給她裝紙袋裡面。

病人千恩萬謝的點頭，「這是謝謝你了楚醫生，你是我見過最有耐心的醫生了，下次我還要掛你的號。」

洛寒將東西遞給她，笑道，「這倒不用，萬一那天不是我坐診呢？誰看都一樣的，回去好好休息，注意飲食和睡眠。」

「好的好的，我一定照辦！」

病人離開，洛寒繼續叫號，瞥見病人的名字，洛寒黛眉一顰，這麼巧？

「下一位，方玲玉。」

洛寒移動滑鼠，將查詢列表返回到首頁，面前一道米白色的身影已經走了進來，慢慢坐下。

方玲玉將手包放在腿上，看著洛寒微微一笑，這麼久不見，她似乎更加漂亮了，也更有成熟女人的韻味了，白色大褂穿著乾淨利落，長發隨意的挽起來，精緻的臉頰白皙透亮。

不管是氣色還是長相，不管是氣質還是身段，似乎楚熙然都不是她的對手。

難怪……難怪龍梟對楚洛寒死心塌地，對別人卻冷漠絕情。

洛寒並未抬頭，所以她沒看到她的眼睛。

「身體怎麼了？」洛寒張口問一句，將滑鼠放好，手放在鍵盤上。

方玲玉顯然有些不自在，勉強笑了一下，「洛寒，是我。」

嗯？真是方玲玉？

一個抬頭，目光交匯，兩人都有些驚訝。

洛寒驚訝的是，方玲玉怎麼會突然過來？居然沒有提前打招呼。

方玲玉驚訝的是，三年多沒見了，洛寒的容貌和以前果真大不一樣，儘管來之前她已經看過照片和視頻，但本人更加漂亮呢！

「方女士，你對我的臉很好奇？」

「不是……我聽熙然說過，你當年出事之後，容貌變了。沒想到比以前還漂亮。」方玲玉盡量說好聽的，想要把洛寒哄的開心點。

洛寒壓根不吃這一套，「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你特意從江城過來，大概也不是恭維我的。」

方玲玉對她的聰明又恨又怕，她討厭她的直接，討厭她的冷靜！

「的確，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說以前答應你的事，你幫我回國，我告訴你你父親的事，你不會忘了吧？」

方玲玉眼睛閃了閃，心裡忐忑難安。

洛寒並沒忘，只是很多以前的事她不想再翻，有些事翻出來會抖落灰塵，髒了自己，也會髒了那些不在的人。

「沒忘，但是你最好一字一句都說實話，如果你敢有半句謊言，你知道結果是什麼。」

洛寒掃一眼牆壁上的掛鐘。

方玲玉道，「不用看了，我是最後一個，這樣吧，我請你吃午飯，咱們邊吃邊聊。」

……

二十分鐘后，臨江仙中餐廳。

臨江仙做的都是南方菜，菜品比較精緻，菜單上的菜名寫的很好聽，每一道菜都掛著詞牌名，像念奴嬌：清蒸鱸魚，卜運算元：花雕雞。

方玲玉一道一道看著，緩解氣氛的笑笑點評道，「這家飯店的菜名挺有意思的，古色古香，沒有文化的人還真不懂什麼意思。」

洛寒點頭，回應並不熱情，「嗯，南方菜喜歡搞特色。」

方玲玉擱下菜單，把主動權交給了洛寒，「你點吧，說起來挺慚愧的，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

呵呵，是啊！她怎麼會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她以前和現在，心裡眼裡都只有楚熙然一個人！

洛寒選了幾道菜，「冰糖小元蹄，薑絲扁豆，紅燒河鰻，板栗悶牛肉，翡翠豆腐，涼拌海草絲，雪菜豆瓣小黃魚湯，先這些，你嘗嘗特色菜。」

六菜一湯，三葷三素，還有涼拌的，她什麼都照顧到了，所以方玲玉除了滿口的喜歡說不出別的。

「好，好，挺好的。」

服務生離開，雅座內只有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方玲玉無所適從，一遍一遍的看菜單。

「你爸爸很喜歡古詩詞，以前家裡很多字畫，書房滿滿都是書，你爸爸是個愛讀書的人。」

洛寒輕哼一聲，「你錯了，是我媽喜歡看書，大部分都是她的，我爸捨不得丟，一直都留著。」

好好感受下吧方女士，這個男人心裡一直愛著的念著的，是那個離開的人！

方玲玉尷尬的笑笑，強撐著臉不垮下來，「你爸爸到頭來最愛的人還是她，我甚至想，你爸爸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洛寒笑意在眼底消失，「愛沒愛過，你自己不知道嗎？一個人如果愛你，你一定會知道。」

「是，是啊，不愛也是一樣的。」方玲玉感慨。

「方女士，說正事吧，你跟我煽情沒有用。」

方玲玉想以情動人，可是她剛開始就被識破了，好在菜一道一道上桌了，方玲玉捏著筷子，吃東西稍微能緩解不自在。

「你爸爸當年的確患有重病，他有心臟病，心會絞痛。」

洛寒的筷子夾住一塊豆角，可是手一抖，又掉了。

是，她後來才知道，爸爸在媽媽離開后就得了心臟病，是傷心過度導致的，只是她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方玲玉看她反應那麼大，心裡有了譜，接著加大砝碼，「你爸爸病重的那天，你知道他見了誰嗎？」

洛寒感覺這頓飯沒必要吃了，她一口也吃不下去，「誰？」

方玲玉把一塊牛肉夾給洛寒，「你爸爸以前在生意場上有個合作夥伴，不過那個人一直在美國發展，沒回來過。」

「我讓你說重點！」

方玲玉呼吸一緊，「也許你並不知道這個人，也是，他已經很少在外面活動了，現在淡出了商界，他是名唐集團的創始人，後來名唐解體，他去大學教書，成了個普通的大學教授，他叫唐宗瑞。」

洛寒在記憶庫里搜索了一下，可是她完全不知道有個叫唐宗瑞的人，這個名字她聞所未聞。

見她似乎不知情，方玲玉表情反而放鬆了，打開愛馬仕手包，從裡面抽出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合影，兩個男人並肩而立，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二十來歲。

「看看這個，左邊的就是唐宗瑞。」

洛寒拿起那張照片，手裡的筷子啪嗒丟在碟子上，一根彈到地上！

「這……這……」

方玲玉板著臉，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你一定會驚訝，唐宗瑞你不知道，但是他兒子，你一定認識。」

是！她認識！她當然認識！

那張二十齣頭、笑容溫柔、眉目清朗的臉，竟然、竟然是唐靳言！！

竟然是唐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