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笨？」

門打開的瞬間，鄭秀雅一抹纖瘦的身影眨眼之間便闖入了唐靳言的視線，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雙纖長卻訓練有素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唐靳言眼眸中的悲傷和無奈機會要流淌出來，他端端正正的站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鄭秀雅反手控制他的動作，一個轉身錯開他，側身進了門。

她的動作很快，只有一陣風吹過，唐靳言便從主動轉為了被動，雙手一空，眼前的人已經去了身後，並且順利的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客人來了，主人不是應該進來招待招待？」鄭秀雅嘩啦將車鑰匙丟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唐靳言沉了沉呼吸，轉身進門，順手帶上門。

「我翹班過來的，還沒吃飯，不管你現在想跟我說什麼，在我肚子餓的情況下，最好一個字都不要說，讓我吃飽喝足，咱們慢慢聊，現在是晚上八點半，晚上才剛剛開始，我們都不用著急。」

鄭秀雅翹起一條腿，雙手攤在鋪陳在沙發的扶手上，很隨性的用手指頭點著沙發，細細長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頗有節奏感。

唐靳言皺皺眉頭，「秀雅，對不起，是我的錯，但是……」

「噓！」

鄭秀雅豎起一根手指讓他趕緊打住，晃晃那條懸浮的腳，黑色的馬丁靴很帥氣，「一般我只喜歡聽前半段，所以後半段你可以不說了，唐醫生的廚藝高超，一頓晚餐難不倒你吧？」

唐靳言丈二和尚了，鄭秀雅怎麼回事？態度變的是不是太快？

他自然不會知道，剛才鄭秀雅敲門的時候心裡經歷了多麼複雜的鬥爭，最後才忍著心痛選擇了以退為進。

「這裡我很久沒住了，家裡沒什麼食材，恐怕不能給你做飯。」唐靳言溫潤的聲音，仔細聽可以分辨出沙啞的質感。

鄭秀雅拍拍自己的大腿，牛仔褲把長腿包裹的很瘦很長，傾斜的角度蜿蜒出曲線，「簡單啊，現在去買菜，超市十點關門，你們家出門步行五分鐘就是商場，B1就是超市了，現在去買菜。」

唐靳言輕嘆一聲，他知道鄭秀雅不是真的要他做飯，於是走到她面前，並沒有坐下，「秀雅，我想過了，我們不合適，我無法給你想要的幸福，所有分開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們之間其實……」

也不算是真正的在一起過。

後半句話，唐靳言沒有說出來。

因為鄭秀雅搶走了他的話語權，她呵呵呵笑的十分驕傲，「什麼叫不合適？我鄭秀雅七十二變化，可塑性很強，溫柔強悍勇猛霸道，或者是小鳥依人，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我變給你看。」

唐靳言：「……」

鄭秀雅拍拍大腿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繞著唐靳言轉了一圈兒，「什麼叫不能給我想要的幸福？我想要的不是幸福，我只想要你！」

她說這些話，一點小女人的哀傷求饒之態都沒有，反而顯得霸氣自信不可忤逆，她仰頭看著唐靳言那雙溫柔如水的眸子，笑道，「明白嗎？」

唐靳言胸腔一股氣流鬱結，他煩悶的閉上眼睛，「你需要的是一個愛你的男人。」

鄭秀雅認同的點頭，表示很喜歡他得出的結論，「是啊，如果可以的話，誰都喜歡兩情相悅，但是偏偏有人就是受虐體質，別人不愛，她非要纏著，別人愛答不理，她非要熱戀貼上冷屁股，別人明明心有所屬，她偏要橫插一杠子，你說，是不是挺犯賤的？」

她把最後一句說的十分俏皮，半開著玩笑，跟個孩子似的，粉唇嘟起來，笑彎了一雙眼睛。

唐靳言的喉結很明顯的滾動了兩下，這些話聽著為什麼很像在影射他？

「秀雅，對不起……」

「道歉什麼的就算了吧，我是警察，警察的世界只講究公正的法律。」

她一天沒有見他，早上出門時候，他還是她的男朋友，她還可以任性的拽著他的手說「我才不信你要分手！」，但是一天過去，這個人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好特么的搞笑！

唐靳言手指揉揉眉心，「你想怎麼樣？我已經決定分手，而且下個月我就要回美國，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鄭秀雅心裡痛的好像針在扎，很用力很絕情的那種力道，可是她臉上還是掛著笑容，「捨得嗎？你捨得楚醫生嗎？」

唐靳言霍然愣住，獃滯的目光看著鄭秀雅，「你……」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智商還沒那麼低，你喜歡楚醫生，愛的死去活來，這些年你為了她差點都要死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做菜總喜歡做魚，可是你大概不知道，我不喜歡吃魚，你習慣在客廳放梔子花，天天都是新鮮的，可我喜歡的是滿天星，你生病的時候昏迷說胡話，喊的是洛寒……」

鄭秀雅努力撐著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她笑的更深，「你以為，上次你發燒我為什麼直接讓楚醫生來陪你？你以為我怎麼會那麼巧，她來了我就回警隊？我特么的犯賤，我心疼你，你想她，我給們製造機會，我都愛你到這種地步了，你感覺不到？」

原來是這樣？！上次他發燒昏迷，洛寒在家裡陪她，真相竟然是這樣？！

唐靳言一陣陣的心疼，慚愧自責的低聲道，「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以為我可以做到，但是我不行，對不起秀雅，我們都不要互相折磨了。」

鄭秀雅甩甩頭，「不是，我一點也不覺得折磨，你把你所有的愛情都給了洛寒，心空了，所以沒有多餘的給我，沒關係，我的熱情多得很，我給你。」

唐靳言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指尖在空氣中卻好像泡到了冰水裡，一下子很冷，很涼，他將指頭捲起來，又鬆開，「秀雅，你很好，應該有個愛你的好男人，全心全意的愛你，不要再執著了，好嗎？」

鄭秀雅笑了，「你能忘記洛寒嗎？」

唐靳言：「……」

「你能放下她嗎？」

唐靳言：「……」

鄭秀雅噘嘴，「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要求我做到？」

唐靳言蹙眉，天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鄭秀雅的嘴巴很能說，唐靳言見識過，但最近她很少發表長篇大論了，沒想到後勁兒這麼足。

「我和你不一樣。」

鄭秀雅看看時間，摸著肚子道，「有什麼不一樣，一日三餐七情六慾。還有，我真的餓了，唐靳言，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過今天就是中秋節了，我爸媽都不在我身邊，你忍心看我一人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嗎？」

唐靳言：「……」

鄭秀雅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太死皮賴臉了，咳了咳道，「家裡不能做飯，咱們出去吃吧，中秋吃大閘蟹，我請你。」

她拽著唐靳言的手臂，半拖半拉，愣是把高大的男人給帶出了門。

下了電梯，鄭秀雅呵呵笑，「我把車鑰匙落在你家裡了，你開車吧。」

唐靳溫柔的目光黯了一黯，「我也沒帶。」

鄭秀雅呵了呵手，在地上跳了幾下，「步行吧！你家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我不挑食。」

唐靳言將一隻手插入褲袋，一隻手懸空，旁邊是鄭秀雅，怕她走路不注意會跌倒，他隨時準備伸手幫她。

「有，在前面，要走十幾分鐘。」

鄭秀雅眉開眼笑的點頭，青春無敵的臉上笑容綻放，比春天的氣息還濃郁，「唐靳言，你多大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速度很慢，鄭秀雅踢著一個小石子，噠噠的響。

「三十一。」

節日前夕的人行道上，有七彩斑斕的霓虹燈，把樹木裝點的很炫目，光亮打在他們的臉上，忽明忽暗。

鄭秀雅驕傲的笑呵呵，「我二十四歲，十八年後就是四十二歲，等我42了，你估計更不會喜歡我。」

唐靳言著實擔心她這樣跳來跳去跌倒，手一直在後面虛抬著，「為什麼？」

鄭秀雅停下腳步，跳到他對面，仰臉認真道，「你是楚醫生的金岳霖，為了她變成一直遷徙的候鳥，還為了她終身不娶，我要做你的王寶釧，等你十八年，如果十八年後你飛累了，就回到我這裡！」

唐靳言剛剛邁出去的右腳忽然被拉了剎車，怎麼都挪不動了，即將圓滿的月亮照耀著她的素白臉頰，唇紅齒白，笑靨如花，充滿了期待和渴望。

他心裡翻轉波濤，驀然如墜入了一座活火山，「秀雅，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鄭秀雅看到前面有一條街道，飯店林立，招牌上掛了不少圓形的吉祥物，「唐靳言，我媽說，我是個不長情的人，幹什麼都三分鐘的熱度，以前我不懂為什麼，現在我知道了，我的聰明細胞早就預感了今天，所以儲存了二十四年的耐心，都用來等你。唐靳言，你想飛的話，就飛吧，如果你是候鳥，等那邊冬天了，你要回來。」

都用來等你……

唐靳言暗下眼瞼，他不知道為何鄭秀雅對他用情這麼深。

她眼睛有淚花在泛濫，但終於還是忍住，要融化一顆死在別人那裡的心，多麼艱難！

光是眼淚怎麼夠呢？

鄭秀雅挽著他的袖子，走進了喧囂的街道，來往行人多數都成雙入對，她把唐靳言挽的更緊，「我更希望你是回力標，就算飛的很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唐靳言啞口無言。

鄭秀雅發現新大陸似的叫道，「冰糖葫蘆！唐靳言，你給我買一個吧！」

唐靳言很溫和的點頭，好在口袋裡有皮夾，「嗯，在這裡等我。」

「如果我走丟了，你會找我嗎？」鄭秀雅突然問。

唐靳言：「……」

「好吧，如果你走丟了，我也不會找你，但我是警察，我可以發布通緝令，全球通緝你。」她嘴角上揚，嗤嗤壞笑。

唐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