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就這么直直的看著面前的身影，眼中的激動漸漸化為冰冷，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面前這個人會是自己曾經一度當做心目中的偶像，前行的目標，他不明白一個人為什么可以變成如此極端幾乎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即便蕭風發~泄一般說出了內心的自白，他仍然無從理解。

　　教官，那個教會他一個從小在大山中過活的混小子如何適應這個社會，那個在生活，行動中一直照顧他宛如兄長一般的哥哥，那個時常看著妻子的照片傻笑，時常開玩笑說把妹妹介紹給他當老婆的老實漢子，為什么會變得如此可怕？

　　“所以你就給圣門當狗？給那個害死兄弟們的罪魁禍首充當刀刃，將屠刀揮向自己人？你背叛國家，背叛zero的榮譽，為虎作倀，你可曾想過，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對的起一直希望你能夠光宗耀祖的父母？對的起一直將哥哥當做大英雄的妹妹？

　　你應該知道我去過平安鎮，見過伯父伯母，他們都是本分人，哪怕寧愿自個兒過得苦一些，也要把我寄過去的那些錢給大嫂，只因為他們不愿意欠別人的，他們雖然是小人物，卻有著自己的尊嚴和倔強。可你作為他們的兒子，卻拋棄了尊嚴，丟下了臉面，你覺得他們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會覺得高興開心嗎？以你為榮還是覺得是恥辱？”

　　秦昊就這么憤怒的瞪視著蕭風，眼神之中又有諸多悲傷，確實，他們曾經遭遇的是那么的不公，他們付出了，卻被背叛，但是，這絕不是他們放棄底線原則，碾碎本心，走上極端的理由。

　　他一直都認為，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出生便擁有似錦的前程，有的人一出生甚至連生存都是個問題，但這不代表人生就注定如此，不公平那就抗爭，生存是個問題的人照樣可以超越前程似錦的人，只是其中要付出超乎想象的努力罷了。

　　只是，如果將這個作為理由，就肆意妄為，為了獲取力量不擇手段，什么都可以拋棄，那豈不是和畜生沒有任何的區別？

　　“不準提他們！！”蕭風雙眸微微瞇起，眼中閃過一抹厲芒，隨后又化作無盡的悲哀，低聲說道，“和他們沒有關系，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兒子早就已經死在了當年的那場戰爭之中，蕭風已經死了！從我活了過來，至今都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現在的我不是蕭風，是鬼面！”

　　“秦昊，我知道你很強，但是你覺得你一個人能強過已經在這個世界扎根默默發展了幾千年甚至還要更久的組織嗎？沒有深入的了解圣門，你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組織有多么的強大。即便是我現在投靠圣門已經五年，我觸碰到的依然只是這個龐大組織的冰山一角，不要以為你個人的武力可以無敵于世間，比底蘊，你比不過我們，比個人武力，圣門之中高手多不勝數，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擊敗你并不是件難事！

　　不要覺得我這是危言聳聽，你之所以可以安然活到現在，并非圣門無法處置你，而是你對于圣子大人和別人不一樣，他無形之中給了你太多的機會，否則，你以為這次的必殺之局你真的可以這么驚險逃過？與其和一個根本無法抗衡的對手對立，妄想完成不可能完成的逆轉，倒不如將目光放在眼前。至少，當初那些出賣過我們的人，不管是曹洪，徐芳華，乃至整個徐家，他們都死在我的眼前，這邊足夠了，我已經算是為他們報仇了！”

　　“你簡直是丑惡到了極點！你口口聲聲控訴世界的不公和丑惡，可你現在的模樣和丑惡又有什么區別？風哥，不，現在的你已經不配做我的兄長，也不陪做我的教官！”秦昊憤怒的駁斥蕭風，“曹洪也好，徐家也罷，都只不過是圣門的奴才而已，真正兇手應該是圣門這個不該存在的組織才是，你所說的只不過是在自我欺騙和安慰罷了，因為現在的你貪生怕死，見利忘義，再也不記得當初兄弟們之間的情誼！”

　　“你就知道當初徐家的決策一定是圣門指使的？或許只是徐家為了一己私欲爭權奪利？你以為的永遠都只是你自以為的，并不代表就是事情的真~相，僅僅只是猜測就與圣門這樣的組織為敵，不覺得太草率了嗎？”蕭風避而不談自身，反問秦昊。

　　秦昊話語一滯，他之前倒是沒有仔細想過，現在蕭風一提起來，好像還真是忽略了這么重要的一點。不過，到了這會兒，秦昊和圣門之間的矛盾已經無法緩和，也不會太在意這個質疑。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幕后真兇是另有其人還是就此了結我自會判斷。”秦昊沉默了好一會兒，再度開口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二人的情緒已經都漸漸的穩定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般激動，一時間整個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下來，二人就這么相互對視著許久，沉默在無聲無息中滋生發芽。

　　不是秦昊不想開口，而是他實在不知從何開口，即便現在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可他還是心中無法接受蕭風還活著，并成為圣門走狗的事實，一時間，一向殺伐果斷的他陷入了兩難之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或許是忍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最后還是蕭風自個兒主動開口，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他已經恢復了些許體力，足以支撐他站起身子，平靜的注視著秦昊的眼睛：“比斗是我輸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要怎么處置我，我無話可說！”

　　秦昊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實在難以處決，讓他有些無從下手。從道德大義層面上來講，蕭風手上沾染了這么多天網基地戰士的鮮血，他秦昊應當斬殺對方，報仇雪恨，以此慰藉戰士們的在天之靈，可從私人情感上來說，當初蕭風可是拼死拖延敵人讓他突圍得以存活的弟兄之一，他欠對方可不止一條命，他想要給蕭風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跟我走吧。”秦昊沉聲說道，面上帶有一絲無奈和慚愧之色，“我知道，經過當年的事情，不管是你，還是我自個兒，都會心灰意冷。說什么碧血丹心，浩氣長存，殉節報國終不悔都是空的，沒人可以毫無怨言的獻出自己最高貴的東西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節操，我們都不是圣人。

　　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普通人民，也不想去懂什么大道理，小人物就應該有小人物的樣子，一本正經嚴肅的角色并不適合我。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只想活成利己主義，所以我想啊，別人可以這樣，我為什么不行？不求有功，也不有過，明哲保身就行，可偏偏世事難料，世界并不能如我所愿。

　　即便我選擇帶上一張冷漠的面具生活，為此不惜放棄仇恨，最后的結局卻還是跟我設想的不太一樣，我好像小說中的主角一樣，正義凜然，如英雄人物一般，可我跟他不同的是，他是本性如此，我是糊里糊涂。大義，良心，這種東西摸不著看不見，可又確確實實的存在，如果你忽略它，你總會覺得過意不去，好似一種未完成的遺憾，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你。良心，并非是兒戲……”

　　如果說之前的話秦昊是在向蕭風訴說著什么，后面的話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甚至是在詢問自己的內心，所謂摸著良心說話，就是秦昊此時的狀態無疑。

　　“你跟我走吧，這次的事情我會抹去你的存在，從此以后，你就脫離圣門，隱姓埋名，當一個普通人活著，你所曾犯下的那些罪孽，我會盡力去彌補。殺你，我做不到，至少現在是真的做不到。”秦昊淡淡的說道，表情明明很平靜，聲音卻有些微弱，好似這一刻心氣神都不復存在，像是做了什么錯事一般。

　　蕭風重重的嘆了口氣，他可以看到秦昊眼中的為難，他也知曉秦昊做出如此決斷究竟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越過心中那道坎，這倒不是說秦昊就是個喜歡故作深明大義的人，而是，他的性格本是如此，哪怕是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他依舊不會改變本心。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即使他蕭風不認為自己做的是錯，可他仍然不愿意聽從秦昊的安排，秦昊有秦昊的堅持，他也有著他自己的堅持，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決定，就絕對不會再回頭，他已經選擇了這么一條路，那么就是跪著也要繼續走下去！

　　況且，這事情哪有秦昊說的那么容易，在華國，若不是有圣門的遮掩，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避過國家的耳目，更不要說做個普通人了。其次，圣門也絕對不會這么放過他，秦昊收留他，只會同時招來國家和圣門雙方的壓力，作為一個曾經的老哥哥，一個性格倔強固執的男人，他不愿給秦昊帶來那么多的麻煩。

　　這不僅僅是關乎秦昊自個兒，也更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別說笑了，我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已經注定無法回頭。要我跟你走，你還不如索性就干脆一點直接殺死我，省的我在你跟前最后那么一點尊嚴都無法得到保留，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