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

戴維沒有行禮，只是朝亨利八世微微點頭，彷彿在招呼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亨利八世沒有在意戴維的無禮，只是轉過頭去，繼續在櫥櫃里翻找著。

「需要幫忙嗎？」戴維走了過去，笑著說道。

亨利八世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埋頭翻找著，時不時地停下來喘息幾下恢復力氣，然後再繼續。

戴維見狀，也不再去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這位曾經的帝國統治者。

十幾分鐘后，亨利八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回頭對戴維吩咐道：

「幫我掛起來。」

戴維順從地上前，接過亨利八世手中的東西，粗粗掃了一眼后發現原來那是一幅地圖。

將其掛在牆壁上后，戴維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是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

東、西部大陸的各大勢力都用不同的顏色標示了出來，只有兩處是一片空白，一處是冰凍荒原，那裡是生命的禁區，而另一處則是魔鬼島，那裡是娜迦的大本營，除了她們，沒人能夠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它的所在。

另外，地圖上還有一條條進軍路線，從薩利安帝國出發，蔓延至整個世界。

戴維忽然醒悟，用一種懷疑的口吻問道：「這是你制定的征服世界的計劃？」

亨利八世這時正往自己的床榻一步步挪動著，直到重新躺回床上，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不是。這是庫爾·普羅德制定的計劃。」

戴維這才恍然，畢竟這個計劃可不僅僅是要征服東部大陸，而是整個世界，那麼海軍必然會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當初縱橫七海的普羅德公爵提出這個計劃也算是理所應當。

「那你們為什麼沒有實施？」戴維記得普羅德公爵在世的時候正是薩利安帝國國力鼎盛的時期。

那個時候，手握『奧拓之刃』的亨利八世還是人族戰力第一的聖騎士，普羅德公爵也正統帥著『無敵艦隊』稱霸海洋，『矮人王』索林·漢默和黃金鳶盾卡佩·希爾德這兩位新晉聖騎士還活在前輩的陰影下不敢造次，帝國各大領主也還緊緊圍繞在阿斯圖家族周圍不敢有任何異心……

當時的卡特蘭王國和斯帕隆王國也只有聯合起來報團取暖，才能勉強抵抗咄咄逼人的薩利安帝國。

可以說，那是人族第一次擁有了一統世界的希望，建立一個就像五千多前的巨魔帝國那般橫跨兩個大陸的帝國。

「哎——」亨利八世長嘆一聲，苦笑道：「計劃是一回事，但真正實施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目光盯著牆壁上的那幅世界地圖怔怔出神，似乎是在回憶當初的崢嶸歲月，良久后才繼續說道：

「路德維希那個老傢伙曾經告訴過我，當一個國家強盛到了極點也就意味著衰退的開始，就彷彿中午的太陽，雖然依然光芒萬丈，但之後，就只會往西邊一點點地降下去……

我當時對這話不以為然，覺得這傢伙是希望我減緩擴張的步伐，以緩解財政的壓力。

可是我當時已經被庫爾那個征服世界的宏大計劃給吸引住了目光，一心只想著進攻，再進攻！

而且，當初庫爾確實在海上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就連天生的海洋之子——娜迦們，也被他打得落花流水。那時候，整個海洋都是帝國的內海，沒有人敢在海上向我們挑釁！

於是，我的信心愈發膨脹，開始不顧一切地準備執行那個瘋狂的計劃，庫爾也在不斷擴充他的『無敵艦隊』，為這個計劃做準備……

但是，我們沒有注意到，或者刻意忽略的是……帝國的財政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無休止的征戰，無限制地擴軍，尤其是海軍，所消耗的資源實在……實在太過可怕了！」

戴維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海軍確實是一頭吞金巨獸，每次當他聽到帝國曾經的那支『無敵艦隊』如何龐大，如何厲害，有多少艘大型戰艦的時候，他都會在心潮澎湃之餘升起一絲疑惑——那時候帝國怎麼養得起這樣龐大的一支艦隊的？

要知道，在『無敵艦隊』的鼎盛時期，所擁有的戰艦總排水量達到了可怕的五十萬噸，比目前的荊棘海軍還多，甚至超過了地球上美利堅海軍的一支航母編隊的總排水量。

這樣一支名副其實的世界第一海軍所消耗的資源，以及每年的維護費用都是驚人的，也難怪薩利安帝國會被它拖垮。

在那之後，直到今天，這個世界都還沒有再出現同等級的海軍艦隊。

也只有荊棘海軍，在塔倫半島工業革命如火如荼發展之後，在造船工業技術有了翻天覆地地改進之後，才有希望再造一支同等體量的海軍艦隊。

即便如此，戴維現在也開始逐步收緊對海軍的投入，避免財政被拖垮。

「……當我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已經有些晚了。」亨利八世躺在床上，目光落寞地盯著天花板，絮絮叨叨地訴說著，

「而且，我跟庫爾之間也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我希望暫緩執行那個征服世界的計劃，讓路德維希先將帝國財政從破產的邊緣拉回來，但是，庫爾卻一意孤行……不，其實他也沒有辦法……

因為按照路德維希的建議，想要將解決帝國的財政危機，必須大幅度削減軍費，而當時，軍費的絕大部分都流向了海軍。

更糟糕的是，一旦削減了必要的軍費，就會導致很多海軍戰艦得不到維護保養而報廢……大量海軍士兵也必須退役……

這可不是個小事啊，一旦處理不好，就會在軍中引起騷亂，甚至是嘩變！

而庫爾顯然也不希望看到自己一生的心血就這樣付出東流，於是，他提出要孤注一擲，在帝國財政真正破產之前，迅速發動對外戰爭，佔領敵國並大量掠奪資源，以戰養戰……

但是，這個瘋狂的計劃卻遭到了軍務部幾乎所有人的反對，因為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一旦這個計劃執行過程中遭遇挫折，或者戰爭進行的不順利，可能帝國就會因此而土崩瓦解……」

「所以，你就殺了庫爾·普羅德？」

「沒有。」亨利八世卻緩緩搖頭，「我沒有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