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診所的人沒有像達斯診所的人對顧念之和霍紹恒那么特別對待，不過呢，比對別的求診的病人還是要好些。
區別對待的態度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顧念之和霍紹恒經過達斯診所的熱情，已經對這里的待遇有心理準備了，兩人心情平靜，很淡定地跟著名當地的護士走進間會客室。
“你們稍等，醫生馬上就來見你們。”這護士是當地人，直接說的是英語。
霍紹恒略思忖，直接問道：“Can you speak Japanese？”（你會說日語嗎？）
那護士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會點點簡單的Japanese，完全不能對話。不過……”她想了下，“我可以找Japanese醫生來見你們。”
“那就最好了。”霍紹恒點頭表示同意。
顧念之依然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對那護士點點頭。
她耳朵里的藍牙耳麥啟動了即時翻譯程序，她耳朵能聽見的這些話，都能即時翻譯成華語或者英語。
雖然沒有真人的同聲傳譯那么標準，但是完全能讓人理解對方說話的大致意思。
剛才在達斯診所面對那個說日語的年女子，顧念之就是這樣聽懂她的話的。
那護士快步離開小會客室。
過了會兒，個穿著白大褂，留著兩撇仁丹胡，等身材的日裔男醫生帶著兩個細眉小嘴的日裔護士走了進來。
進門就用日語向霍紹恒和顧念之問好。
霍紹恒當然把在達斯診所里說的話，原原本本又說了遍。
那男醫生盯著顧念之看了會兒，對霍紹恒說：“能不能叫您妻子把墨鏡取下來？”
霍紹恒挑了挑眉，“為什么？我妻子比較害羞，不習慣跟陌生人相處。這次出來求診，她的心理醫生特別囑咐我要讓她直戴著墨鏡，這樣能讓她有安全感，不會焦慮。”
霍紹恒連心理醫生都搬出來了，那日裔男醫生也不好繼續要求顧念之取下墨鏡。
但他轉而抬頭看著霍紹恒：“您呢？您也被心理醫生叮囑要戴著墨鏡？”
他希望霍紹恒能取下墨鏡。
霍紹恒搖了搖頭，“這是我個人習慣，我曾經傷過眼睛，視弱，到日光下面就眼睛疼。”
霍紹恒說得振振有詞，就連顧念之都差點信了……
那日裔男醫生興奮起來，指著顧念之說：“她是你妻子，但是天生聾啞。你是她丈夫，但是眼睛受傷，弱視……嘖嘖，你們倆怎么能結為夫妻呢？不符合基因優化的條件，你們這樣生不出健康孩子的我跟你們講……”
霍紹恒很不高興，臉色馬上黑沉下來，不悅地說：“您說什么呢？我們要是正常，能來找這種診所求診？——不好意思，您讓我很不舒服，我得告辭了，不想在不尊重病人的環境里求診。”說著，他拉著顧念之的手，就要往外走。
那日裔男醫生也是在自己的研究領域里出類拔萃的人，向被求診的人當救世主樣奉承。
突然被個病人反駁，他覺得很不適應，頓時拉長了臉，怪腔怪調地說：“你們是病人，來求我治病，就要完全聽我的。哪里有你們這樣的？都像你們這樣，還找醫生干嘛？！——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這男醫生以為只要嚇唬下，這兩個病人定會乖乖的聽他的話。
沒想到霍紹恒完全不買賬。
他用手推了推自己臉上的墨鏡，回頭對顧念之很溫柔地說了句日語：“……家に帰ろう……”（我們回家吧）
顧念之聽著藍牙耳麥里傳來的翻譯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將手挽在霍紹恒的胳膊上。
兩人就這樣走出了巴蒂診所的大門。
那日裔男醫生頭次遇到比醫生的架子還大的病人，不由臉色很不好看。
“以后這樣拽的病人不要找我！我很忙的！”他胡亂耙了耙頭發，轉身離開小會客室，走到門口的時候，還用力踹了下門，發泄著心頭的憤怒。
……
顧念之和霍紹恒回到車上，何之初扯了扯嘴角，譏嘲地看了看手表：“除開你們等待的半個小時，跟醫生會面的時間不到五分鐘就鎩羽而歸？——我說過很多次，這些地方都是下三濫，不去也罷。”
顧念之也很生氣，眉頭擰成個結，不滿地說：“他們的態度怎么這樣啊？就是去全世界排名第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我也沒見過這么拽的醫生！”
不僅不尊重病人，而且不把病人當人，味地頤指氣使，想對待奴隸樣對待自己的病人。
霍紹恒靠坐在后座上，邊命令前面的人開車，邊毫不在意地說：“看來，他們對自己的研究和技術很自信，所以才有恃無恐。”
“自信？呵呵……”何之初笑而不語。
顧念之眼珠轉，往前趴在何之初車座背上，笑著問：“何教授，您知道他們是怎么回事嗎？如果知道，可不可以告訴我們啊？哪怕漏點點口風也好啊？”
何之初回頭看了她眼，聳了聳肩，“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些人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技術的進步，不應該是這樣的方式。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永遠也取得不了技術的真正進步。”
顧念之眨巴著漆黑的大眼睛，努力消化著何之初的話。
她琢磨了會兒，納悶道：“您的意思是，他們確實是在做科學研究？”
“研究？也許。科學？未必。”何之初繼續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冷嘲風范，“你就看他們折騰了這么久，到底有出過成果嗎？剛才那個仁丹胡白癡醫生就跟掌握了宇宙真理樣，可是我打賭他連人體基因里到底有多少堿基對都沒搞明白。”
顧念之倏地睜大眼睛，滿臉崇拜：“……何教授，您知道人體基因里到底有多少堿基對？——不過，什么是堿基對？”
顧念之臉上簡直像是自帶問號，充滿了求知欲。
何之初抿了抿唇，有些懊惱。
言多必失，這句話真是沒錯。
霍紹恒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著，鎮定自若地說：“念之，何教授是學法律的，怎么會知道人體基因的堿基對？如果你想知道，在上搜下可能還快些。”
“啊？是嗎？我都忘了何教授是學法律的。”顧念之回頭朝霍紹恒甜甜笑，拿出手機，開始查資料。
這倆人唱和，企圖激何之初多說些話，但是這次無論他們如何刺激何之初，何之初都再也不說話了。
……
從巴蒂診所離開之后，已經快午了，霍紹恒看了看他們搜集的資料，跟顧念之和何之初商量：“還有兩個診所，需要去看看嗎？”
顧念之先看何之初眼，見他完全置身事外的樣子，就大膽地建議：“……要不，我們回去吧？我覺得這幾個診所的經營范圍和模式都差不多，看了兩個了，另外兩個沒有典型代表意義，不看也罷。”
而且四個診所他們都去亮相，說不定會引起對方懷疑。
而只去兩個比較有代表性的診所，再加上跟巴蒂診所的日裔男醫生公開鬧了矛盾，他們不再去這類診所的理由也就說得通了。
不至于打草驚蛇，讓對方覺得他們的出現和消失都太突兀。
霍紹恒淡定著點頭：“……正合我意。”
兩人相視笑，心有靈犀得令人發指。
何之初在前面默默地握緊了拳頭，閉上了眼睛。
眼不見為凈。
……
四個人下午時分回到何之初在新德里富人區的寓所。
南亞的陽光已經有了夏天的火熱烈度。
顧念之從開著空調的車里出來，到走進大宅的臺階這小段路，就出了身的汗。
她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嘟噥道：“這才初夏，就這么熱了。到了夏天豈不是要熱死人？”
“新德里和孟買每年都會熱死好多人，這不是新聞。”何之初回頭淡淡說道，“快進屋，屋里有空調。”
他們跨進開了央空調的大宅，股涼氣撲面而來。
顧念之深吸口氣，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冰水飲而盡。
然后又從冰箱里拿了支哈根達斯葡萄干冰淇淋出來，邊走邊吃。
霍紹恒這路回來，已經把他們得到的消息都看了遍，又做了簡單的分析。
他對顧念之說：“我已經有些眉目了，要不要聽聽我的分析？”
顧念之連連點頭，“求之不得。”
她看見何之初個人靜靜地站在旁，低首斂目，黯然神傷，心里有些不忍，想著給何之初找點事做，免得他東想西想，順口問道：“……能讓何教授跟我們起分析嗎？”
霍紹恒看了何之初眼，微笑道：“如果何教授愿意，未嘗不可。”
何之初本來是不想聽的，這些事情與他無關，他其實點都不想關注。
可是這些事是顧念之在意的，為了她，他也得打起精神融入進去。
何之初淡然點頭，“如果Alex不介意，我可以列席旁聽。”
霍紹恒看了看手表，“先吃午飯，然后借何教授的書房用。——另外，把萊因茨帶進來，我也有話要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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