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那雙近乎渾濁的淡綠色眼睛里精光乍現，顯示他真的動心了。
是啊，他這個年紀，還求什么呢？
除了權，就是錢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詹姆斯想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問道，“那我應該叫你什么？霍少將？還是綁匪先生？抑或是救人的蜘蛛俠？”
霍紹恒朗聲笑了起來，“詹姆斯先生真會開玩笑。您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認識這些人。我剛才說的話，您好好想想。如果想通了，請到長島扇貝灣38號留個口信。”
詹姆斯一愣，繼而狐疑地看著霍紹恒，“長島扇貝灣38號？”
這不是華夏帝國如今熱門首相候選人譚東邦的女兒譚貴人的住處嗎？
前一陣子的綁架案她就是被害者，剛被救出來一段日子，每天在別墅里足不出戶。
他們CIA和FBI的探員輪番上門，想從譚貴人嘴里套出點兒有關營救她的那些人的消息，譚貴人的嘴卻比蚌殼還緊，一個字都套不出來。
現在這個人居然說讓他把消息傳到譚貴人的住處，這是不是說，他們這些天一直在苦苦尋找的人，其實一直待在譚貴人這里？！
看著詹姆斯狐疑的眼神，霍紹恒知道對方開始懷疑了。
開始懷疑了就好。——沒有懷疑的種子，怎么能長出背叛的大樹呢？
“還有，你想知道為什么我在紐約如入無人之地，不僅救人的時候可以全身而退，而且完全沒有后顧之憂嗎？”霍紹恒又給詹姆斯的疑心添了一捧火，“你想知道我為什么對你和你的上司這么熟悉嗎？——去想想給你提供消息的人，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詹姆斯猛地抬起頭，薄薄的嘴唇不斷翕合囁嚅，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海浪聲聲，從遠處喧嘩而來，咸咸的海風伴著水汽，在他們身周徜徉，不覺得解暑，反而更加燥熱。
詹姆斯坐立不安，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慌意亂，恨不得馬上回辦公室，找到自己的線人問個清楚明白。
不過他到底是多年的CIA探員，只是混亂了一會兒，就鎮定下來，說：“你別危言聳聽，企圖離間我們。不管怎么說，你被困在這里，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被困在這里？”霍紹恒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搖了搖頭，“如果我想走，我早就走了。可我不想走，我還想找機會見見你，見見……我的老朋友。”
霍紹恒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著遠處淺綠色如同綠玉一樣的海水，一副對詹姆斯不屑一顧的樣子。
詹姆斯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握了握拳頭，站起來說：“你別得意！如果我現在叫人來，你絕對跑不了！”
“哦？是嗎？你可以試試？”霍紹恒突然傾身向前，一只手握著手槍，已經抵在詹姆斯的腰間，“如果我想殺你，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詹姆斯感覺到冰冷的槍管抵在自己皮膚上，冷汗涔涔而下，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商量……你放心，我不會舉報你的……”
“嗯，我知道。”霍紹恒收回槍，反手塞到褲兜里，“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把我交上去，得益的人到底是誰。”
詹姆斯陰晴不定地看著霍紹恒，腦子里激烈地斗爭著。
多年的CIA生涯，還有當初的從軍經歷，造就了詹姆斯對國家的忠誠。
但是這個忠誠到底有多厚重，就看霍紹恒能不能真正說服他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糾結。”霍紹恒放緩了聲調，“我們合作的話，各取所需，不好嗎？難道你真的認為，美國和華夏帝國這兩個大國還真的能打起來？”
詹姆斯下意識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開什么玩笑？
這倆大國要真的打起來，那可是世界末日了……
“所以啊，為了世界和平，為了我們的機構有存在的必要，你必須跟我合作。你要知道，華夏帝國有句古語，狡兔死，走狗烹。你把我趕盡殺絕，對你有什么好處？如果華夏帝國不存在了，你這個亞洲情報司也不會存在，你說是不是？”
詹姆斯還是點了點頭，這個人說得對極了。
亞洲國家除了華夏帝國以外，別的國家都是美國的盟友，還搞什么情報？
都在這些國家駐軍了，這些國家對美國來說還有秘密嗎？
只有華夏帝國，一直不肯屈服。
他們的亞洲情報司，唯一的針對對象就是華夏帝國，只是不好意思太針對，所以才用“亞洲情報司”這個名字，戴個大帽子當幌子。
如果說個人利益是一個方面，詹姆斯還有些羞羞答答不好意思，但用“養寇自重”這個借口做誘餌，詹姆斯就接受得容易多了。
當然，他并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只是沉著臉說：“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道理，我能有什么好處？我還要想一想。”
“行，你慢慢想。在你想好之前，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禮。”霍紹恒笑吟吟地說，姿態非常閑適。
“什么大禮？”
“CIA亞洲情報司司長的位置，你說是不是一份大禮？”
“我？”詹姆斯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不會不知道，這個司長的位置已經有人了吧？那人比我幾乎年輕二十歲，而且非常精明能干，絕對不會犯錯誤，你說，我有什么可能坐上亞洲情報司司長的位置？”
“別不信邪。”霍紹恒笑著背起手，“我也不催你。等你拿到這個位置，自然就相信我的話了。——告辭。”
霍紹恒轉身離去，往扇貝灣38號的方向去了。
詹姆斯看著他的背影，腦子里依然在天人交戰……
……
上一次譚貴人對霍紹恒說過，她家在紐約長島扇貝灣38號有別墅。
他也從媒體上得知，譚貴人獲救之后，就從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宿舍搬出來，住到自己家去了。
同時，紐約的警察、FBI和CIA的探員也都經常造訪，想從她這里得到消息。
現在為了麻痹詹姆斯，讓他懷疑他們在國內那個“線人”到底是真線人，還是無間道的臥底，霍紹恒決定還是利用譚貴人一次。
扇貝灣38號是在小區的盡頭，圍著雪白的圍墻，兩扇齊腰高的小鐵門象征性地安在圍墻兩側結合的地方。
里面的院子并不深，當中一條車道，直通院子里跟主樓相連的車庫。
霍紹恒站在小鐵門前，還沒有來得及摁門鈴，就看見一個戴著橢圓形遮陽帽，穿著細棉布裙子的秀雅女子從草地上直起腰，看向他這邊。
這個姑娘正是譚貴人。
正在草坪的花圃里修剪花枝。
她看著站在鐵門前的高大身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多年良好的家教和修養，讓她沒露出過多的異樣神色。
挽著小花籃，一手拎著花鏟，譚貴人走到小鐵門前，伸手打開小鐵門，對霍紹恒笑著說：“你終于來了。”
她一直在等他來找她。
從各種媒體上，她能夠感受到美國人布下的天羅地網，正在到處搜捕他。
不過霍紹恒的狀況比譚貴人以為的要好多了。
她本來以為他疲于奔命，一定非常邋遢，結果看見他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站在她面前，一點都沒有那天晚上看見的彪悍狠辣，而是冷靜沉著，像是夜幕下的海，風平浪靜到讓人有歲月靜好的感覺。
霍紹恒點了點頭，“譚小姐好，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不用叫我譚小姐這么生疏。”譚貴人笑著偏頭，讓開身子，請霍紹恒進來，“當然可以，我求之不得呢。進來吧，這里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人來了。”
譚貴人說得很含蓄，霍紹恒卻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的意思是，這里沒有FBI、CIA的探員，也沒有警察……
霍紹恒這幾天在別的地方頻頻露面，一個副作用就是將圍在譚貴人這里的人都吸引走了。
他們終于相信，譚貴人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對方來救她，應該只是他們的任務。
任務完成之后，這些人就功成身退了。
又等了兩天，見這里毫無動靜，最后幾個暗探也撤走了。
霍紹恒一路走來，確實沒有發現任何暗探的痕跡，所以他才敢進到譚貴人家的院子。
而詹姆斯，霍紹恒篤信他不會對別人說起這件事。
當然就算說了，霍紹恒也有應對措施。
跟著譚貴人走進去，看見譚家的別墅是一座四層小樓，掩映在綠油油的樹林里。三層在地面上，一層在地下埋了一半，是地下室。
“譚小姐，我就不進去了，今天還有事，長話短說。”霍紹恒在門口玄關處站定，對譚貴人說得又輕又緩，他的嗓音低沉，有意放低聲音的時候，很是含糊不清，如果華語不是母語的人聽了，很難分辨出他在說什么。
霍紹恒不肯進去，是知道里面肯定被CIA安裝了竊聽裝置，說不定還有針孔攝像機。
“你……真的不進去坐坐嗎？”譚貴人很想好好感謝霍紹恒，感謝他不僅救了她，救了那兩個孩子，還有霍紹恒前些天在第五大道上救的那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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