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護法？”厲含雪沉默了一陣子之后突然開口，用厲曜之前在天圣宮的頭銜來稱呼他：“今日既然偶遇，就讓我招待左護法喝杯茶吧。”

    哈？錢淺十分吃驚，連厲曜都有些意外。厲含雪的爹厲無涯可是厲曜親手殺的，不管內情如何，厲無涯死于厲曜之手是事實，這位親閨女的態度怎么轉變得這么快？！不喊打喊殺就算了，怎么還要請喝茶？

    厲曜略微一沉吟，直接答道：“不必了！有話就在這里說。”

    他沖著厲含雪身后的邪鬼和惘妖瞟了一眼，又多補了一句：“你若想要報仇，單憑你們幾個人可不夠。”

    “左護法大人說哪里話。”厲含雪突然掩口笑了：“你我有何仇怨，我怎么聽不懂。”

    古怪！太古怪！錢淺頭微微側過去，依舊謹慎的握緊了劍柄，厲含雪上一次見到厲曜的時候還口口聲聲要報仇，今天態度變化怎么那么大。這不合理！！

    就算上次厲含雪發現了蘇瑯玉還活著，這只能證明她父親的死也許是個局，但陳影瑕已死，厲梟和蘇瑯玉又不可能為她解惑，厲曜是否真的無辜她應該并不能確定，再怎樣也不應該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厲曜。

    厲含雪的態度古怪，但厲曜的答案卻明明白白，他很坦白的沖厲含雪說道：“義父的確死在我手，那日我看到了她的‘尸體’，失去理智對義父出了手。不管是不是局，他死于我手是事實。”

    “曜哥怎能如此說。”厲含雪換了個更親近的稱呼，臉上帶著柔軟的笑容：“咱們兄妹自小一起長大，既然已知是有心人算計，這筆賬怎能算在曜哥頭上。說起來爹爹和曜哥都是中了厲梟那個小人的奸計，小妹之前對哥哥無禮，也完全是受了奸人蒙蔽，還請曜哥莫要計較。”

    “一切還需找到厲梟才能證實。”厲曜淡淡地答道，不喜不悲的模樣，似乎完全不在乎厲含雪的態度。他這個態度錢淺倒是想到了，相處時間久了，錢淺對她這個日常陰陽怪氣的老板還是有些了解的。

    錢淺知道，厲曜這人在天圣宮長大，精明冷血，對生命毫無敬畏，多數時候都在用利用價值來衡量人命，用正常人的眼光來看三觀簡直歪到天際。但錢淺知道，這個洗不白的魔頭其實真的如厲梟的評論一樣，是整個天圣宮里最“天真”的一位。

    他的天真在于，他雖然被厲無涯這樣的魔頭養大，但卻還懂得感情。他對養大他的厲無涯心存感激，也愿意對于自己兄弟和愛人付出信任，是整個天圣宮里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位。然而厲曜的悲劇就在于，天圣宮這樣的瘋人院，并不能允許正常人存在。他對與自己兄弟和愛人的信任成了他的致命弱點。

    不正常到極點的生長環境造就了厲曜歪出天際的三觀，而接近于正常人的情緒和情感卻又成了他的致命弱點，錢淺清楚地知道，厲曜一直痛苦又困惑。他目前最惦記的其實并不是找厲梟和蘇瑯玉報仇，而是想要面對面的問一句“為什么”。他想知道，厲梟和蘇瑯玉到底想要什么？何至于如此對待他。

    至于蘇瑯玉……厲曜很少提到這個女人，錢淺不好判斷。但她隱約感覺到，厲曜似乎并沒有那樣痛恨蘇瑯玉的背叛，相較于恨，他更多的還是困惑不解。他像是個正常人一樣能夠感受到被背叛的痛苦，因此他更加執著與尋求蘇瑯玉背叛他的理由。

    厲曜想要的是一個答案，錢淺想，大概是因為有了答案之后，厲曜才能夠放心的復仇。錢淺從不覺得厲曜會放過厲梟和蘇瑯玉，天圣宮會有圣父心的人物出現嗎？像書里電視劇里的深情男一樣，遭遇背叛后經歷痛苦糾結，最后卻選擇大度的原諒背叛的愛人，放她遠走天涯？？簡直是笑話！！

    雖然錢淺能夠理解厲曜的態度，但與厲曜交往不深的厲含雪卻皺起了眉。天圣宮突生變故，青龍堂和玄武堂的教眾包括堂主在內幾乎死干凈，而厲梟又不知所蹤，厲梟的勢力受損，這對她來說是個機會！但厲含雪知道，若要將天圣宮牢牢控制在手中，光依靠隱魈堂這些人是不夠的，因此她原本計劃，控制住陳影瑕，利用陳影瑕做些文章，可沒想到厲曜趕在她前面殺了陳影瑕。

    厲曜趕在她厲含雪前面殺了陳影瑕，讓她失去了可利用的對象，但是沒關系！厲含雪并不介意！厲曜是個更好的合作對象。只是沒想到，她示好的態度已然足夠明顯，厲曜居然不為所動。難道他不想報仇嗎？厲含雪有些為難的皺起眉。

    只是厲曜似乎沒打算給厲含雪猶豫的時間，他將手放在刀柄上，帶著幾分威脅地看著眼前的厲含雪、邪鬼和惘妖三人，語氣冷淡的問道：“不讓路嗎？”

    一瞧見厲曜這副架勢，守在厲含雪身后的邪鬼和惘妖立刻頂不住壓力了，兵器紛紛出手，他倆一左一右護在厲含雪身側，十分戒備的望著厲曜。錢淺聽到金屬摩擦的聲音，立刻知道對面的兩個護衛已經拉好了架勢，于是她也沒客氣，迅速抽出長劍，幾步走到了厲曜身旁，也是一臉戒備的對著眼前三人，一副輸人不輸陣的架勢。

    對面的厲鬼和惘妖一看錢淺這架勢，頓時覺得有些棘手。他們兩人知道，厲曜武功很高，跟在他身旁的女人雖然是個瞎子，但武功也很不錯。只有厲曜一人就能給他們造成足夠壓力，更別提旁邊還有個幫忙的。因此惘妖猶豫了一下，開口緩和氣氛：“大人！小姐真的沒有惡意。”

    此時厲含雪也知道，厲曜并沒有耐心聽她繞圈子了，她只能非常直白的說出自己的目的：“曜哥先別忙。小妹還有一句話，希望曜哥能聽完再走。”

    厲曜沒有吭聲，一臉詢問的看向厲含雪，這態度很明顯了，給厲含雪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