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有些意外地問道：「之前不是說只要忙完手頭上的最緊急工作，就能回來過春節的嗎？」

秦克當然想和寧青筠一起過春節，但也希望未來岳父岳母能回來一趟，畢竟寧青筠已很久沒見到他們了，能與爸媽一起過春節，是少女心底里藏着的心愿，較之自己的意願，秦克更希望自己家小白菜的心愿能成真。

寧青筠失落地搖搖頭：「不知道呢，他們只是說情況有變，研究進度要加緊，接下來三年怕都不會回家了，可能連每月一次的電話也未必能抽出時間來。」

秦克皺眉，他真的很好奇未來岳父岳母到底在研究什麼，哪怕是當年研究兩彈一星，也沒這麼誇張，七八年不能回家吧？而且連每月幾分鐘的電話都沒空打？至於嘛，吃個飯時捧著飯都能聊上幾句吧？

不過秦克也知道，寧青筠的爸媽每次打電話都要走審批流程，還要動用人手全程記錄，確實沒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他輕嘆口氣，看向烏沉沉的天空，今晚估計又有暴風雪了。

總不會與這惡劣天氣有關吧？

秦克搖搖頭，用力地握緊寧青筠的手兒，溫聲：「春節我陪你去爺爺奶奶那裏待上一周。」

小白菜家裏最親的父母不在，只能從爺爺奶奶那裏獲得親情彌補了。

「嗯，謝謝你，秦小克。」寧青筠心中溫暖，兩人幾乎心意相通，她輕易便能猜到秦克的用意。

「咱們之間不用說謝謝，真要說，不如說句『我愛你』。」

寧青筠的小臉刷地便紅了，她哪可能在這樣公眾場所說這樣肉麻的話，哪怕是現在四周的學生稀稀疏疏也不行。

「那你不說，我說就行了。筠兒，我愛你。」

「不……不要說了，會被別人聽到的。」

「我臉皮厚不怕，再說了，正好晒晒恩愛，讓那些敢覬覦我家可愛老婆的傢伙知道，我們的感情永遠這麼深，哪怕山無棱，天地合，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壞蛋……你的臉皮確實厚……」寧青筠聽着他誇張的胡扯，明知他是故意哄自己開心，可就是忍不住嘴角兒勾起，心中甜蜜。

所以說，不管想追女生還是要討好女朋友，甜言蜜語永遠不嫌多，女孩子明知你是騙她的，她也會心甘情願地相信那一刻的美好。

……

就在秦克和寧青筠甜甜密密地走向教學樓之時，在遙遠的不知名研究所里，寧宗訓與紀秀玉正神色凝重地作著電話報告。

「是，氣象部門發來的詳細數據和預測模型我們已收到了，因為預測模型的準確度還不高，無法判斷未來的天氣情況，就目前的數據分析來看，應該還不是預言裏的『第一徵兆』。您放心，我們手頭上的研究也會加快的。有了最新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好不容易才結束報告，兩人鬆了口氣，回到辦公室疲憊地坐下。

有時向上級彙報，比做研究本身還要累。

紀秀玉揉着眉心道：「上面如此着緊，宗訓，你覺得這會是預言裏所說的『第一徵兆』的概率有多大？」

寧宗訓臉上滿是疲憊，佈滿血絲的雙眼顯示他已有幾天幾夜沒有休息了。

「從目前氣象部門發來的數據分析，概率在31%左右，今年的冬天確實會比較冷，但不會太誇張，沒達到『第一徵兆』的地步。不過，全球的大氣環流確實都出現了異象現象，拉尼娜狀態也越演越烈，就算今年能平安度過，也不保證未來是否會出現『第一徵兆』。」

說話時寧宗訓語氣有些沉重，他想起了那段絕密級別的、來自遙遠宇宙的預言信息。

沒人知道這段預言信息來自哪個宇宙，也有人猜測是來自於時空的夾縫、平行的世界，甚至是未來的世界。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一段經過十幾年才最終成功破繹的內容居然是以中文寫的，裏面提及了「世界毀滅的預言」，其中一段就寫着：

「世界崩壞的『第一徵兆』，就是極端異常的氣候，冬天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漫長，最終形成前所未有的最寒冷冬季，夏國的北方將會被白雪淹沒，連從不會下雪的最南方，也會出現大雪紛飛的情景，而夏季會變得更加酷熱，淡水資源緊張，沙塵暴愈發頻繁，全球的沙漠面積將會因為缺水而不斷擴張，糧食危機、能源危機相繼出現……」

紀秀玉顯然也想到了這些預言的內容，她苦惱道：「可惜目前對『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研究還是不夠深入，不然就能更好地推演未來的氣象走勢，進而分析那段預言裏的『第一徵兆』會在什麼時候出現、炎熱與乾旱氣候能否緩解了。」

說到這裏，紀秀玉忽然想起一事：「說來秦克和丫頭似乎也說了要研究『納維-斯托克斯方程』，他們連冰雹猜想都搞定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再次創造奇迹？」

寧宗訓搖頭道：「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於出現概率太低了。姜老師已是頂尖的流體力學專家了，他這些年來也一直有從事『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研究，也沒能取得大的進展。指望秦克和我們家丫頭，那就是病急亂投醫了。」

紀秀玉自然也知道這些，她嘆道：「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唉，原本想着今年春節回去見見丫頭，現在是沒法子了。上次她聽到我們說春節不回去，聲音一下子就低沉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偷偷地哭鼻子……」

說着說着，紀秀玉自己的眼眶先紅了。

寧宗訓也想起在上次通話時，女兒聽到兩人不能回去時聲音里難掩的失望，心裏同樣難受至極。

但他是男人，更是丈夫，只能把這些難過與苦淚藏在心底。

寧宗訓張臂抱住了妻子，目光里的軟弱很快就被堅定取代：「秀玉，這是我們必須作出的抉擇。我們是這個研究所的負責人，我們必須堅守崗位，而且現在情況有變，『第一徵兆』出現的可能性在提高，我們得儘可能地加快研究進展，這關係到人類的未來退路。」

「但研究所里的研究員很多都幾年沒回過家了，這樣下去很影響士氣。」紀秀玉憂心忡忡地對丈夫道：「要不今年的春節，讓那些五年來未休假過的研究員們先回家一趟，接下來的幾年，怕再沒有休假一說了。」

寧宗訓默默地點頭，同意妻子的提議。

至於他和妻子……別人都能離開，但他們不能，因為他們是研究所的主心骨，他們將要和留下來的研究員一起，繼續加緊研究。

這也意味着，他們在接下來的幾年，都沒法子見到女兒寧青筠了。

紀秀玉眼圈發紅，她咬咬牙，忽然低聲道：「要不……還是勸筠兒早點懷孕生個孩子吧，萬一咱們的研究不能成功，世界真要毀滅了，筠兒也能多當幾年的媽媽。」

寧宗訓搖頭：「這事由她和秦克定，我們不要干涉他們，不能因為『可能性』就要影響到他們的正常生活。而說了，我們沒有退路，我們的研究必須成功，這樣就算出現『第一徵兆』，世界真要毀滅了，人類也能有新的退路！」

……

在寧宗訓夫妻在為了未來而作出抉擇之時，青檸植物培育實驗室的負責人魏學銘，也面臨着人生中的一次重要的抉擇。

與他關係很不錯的堂兄忽然聯繫他出來喝上兩杯小聚一下，魏學銘剛好手頭上的工作已安排好了，便欣然赴會。作為一名科研狗，他經常呆在實驗室里，朋友實在不多，這個堂兄算是從小到大關係都很好的親戚兼好朋友了。

來到小酒館，堂兄魏祖昌早已訂好座位等著了，出乎魏學銘的意料，堂兄旁邊還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笑得很是可親。

魏祖昌熱情介紹道：「學銘，來，坐吧。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茂慶種業集團的何懷榮經理，是我以前的學長，估計你也認識，以前你就是茂慶種業的職工，對不對？」

魏學銘愣了愣，茂慶種業集團他當然很熟識，就是他的前東家，青檸植物培育實驗室就是青檸科技從茂盛種業集團手裏收購的。

只是這個何懷榮經理位高權重，魏學銘只是在年底的員工大會上曾遠遠見過他一面，根本沒機會與他近距離接觸。

何懷榮臉上全是親切的笑容，主動伸手道：「魏先生確實是我們集團以前的員工，當時表現出色，曾給我留下過深刻的印象，沒想到最後沒跟着集團的科研實驗室一起遷走，實在可惜。」

魏學銘與他握了握手，有些拘束地坐了下來。

何懷榮的話更是讓他有點提高了警惕。

表現出色？呵，當初他在實驗室里就是個小透明，何來出色之說？

原本的實驗室負責人是個很強勢也很自私的人，經常把下屬的研究成果佔為己有，魏學銘就深受其害，頂撞過幾句后更是長期得不到升遷，後來還因為偷偷向上頭寫舉報信，舉報這負責人挪用實驗室經費，而被打擊報復，完全被冷藏和排擠。

及至實驗室要隨總部遷到魯省，他也被安排下來留守舊的實驗室，最終這舊實驗室被青檸科技收購，他考慮到前途以及家人都在這裏，便毅然辭職，跳槽到了青檸科技，才有了今天這樣的成就……

眼前何懷榮的熱情，讓魏學銘心裏隱隱有了某種猜測。

果然，一番寒暄過後，堂兄魏祖昌先開口了：「學銘啊，何總這次專門是為你而來的。外面冰天雪的，他可是冒着嚴寒，跑了上千公里來找你，實在是誠意可嘉。」

何懷榮擺手道：「哎，不要說這些，我們集團一向是求賢若渴，當初因為一時不察，讓魏先生這樣的大才離開了集團，實在是集團的重大損失。這不，我們集團的鄒董事長聽聞此事後大發雷霆，讓我們趕緊想盡法子將你請回實驗室。」

說到這裏，何懷榮又掏出一份合同道：「魏先生，你看看這份合同，只要你願意帶着目前的科研成果回到我們集團，待遇方面好說，每月工資五萬，而且還有一次性五百萬的安家費，當然，如果你還不滿意，我們可以繼續談。」

月工資五萬！這在業內實在是最高的檔次了，資深教授也不過是這樣的薪酬。現在魏學銘身為青檸植物培育實驗室的負責人，也只拿着三萬五的月薪，而且茂慶種業還提供了五百萬元的安家費，這更是重金！

旁邊的堂兄魏祖昌滿臉羨慕地勸道：「學銘啊，你留在那小實驗室有什麼前途可言，還是回到茂慶種業，發展前景更大！何況現在何總還開出了如此優渥的條件，你還猶豫什麼，趕緊簽了吧。」

果然自己沒猜錯，是來挖人的！

魏學銘看了眼堂兄，心中暗嘆了口氣，自己堂兄多半也收了好處費吧？

他不怪堂兄，但還是惋惜一份友情就此變質。

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我與青檸科技簽過保密協議與競業限制協議……」

何懷榮以為他心動了，忙道：「這都不是事，我們集團負責一切後續的事務處理，無論是違約金還是法律糾紛，你都不用管。我們唯一的要求是，你要將目前所有的研究資料一併帶出來。」

魏學銘拳頭握緊，緩聲道：「這算是商業秘密罪了吧？」

何懷榮不以為然：「區區一個青檸科技，撐死了十億市值的私營企業，和我們上百億的大集團相比，算得了什麼？這些魏先生儘管放心，我們有最專業的法律顧問團隊，保證不會讓魏先生吃虧的，何況魏先生只是將自己的研究成果悄悄拷貝帶出來，青檸科技沒證沒據，能有什麼辦法？」

魏學銘點了點頭，卻在何懷榮和魏祖昌驚訝的目光中，將合同推了回來。

「抱歉，我不想離開青檸科技。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何懷榮皺眉道：「是不是我們開的條件，魏先生覺得哪裏不滿意？」

魏學銘目光堅定地搖搖頭：「不是，你們的條件很好，說實話我有點受寵若驚了。但人不能沒有良心，青檸科技在我最落拓的時候收留了我，還給我委以重任，秦克和寧青筠更是對我予以了最大的信任，讓我管理著整個實驗室，從不對我的安排指手劃腳，這樣的重用與信賴，是多少錢都買不回來的。」

魏祖昌急了：「學銘，你犯什麼渾？良心值什麼錢！這麼好的條件你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

魏學銘失望地看了自己堂兄一眼，起身道：「如果我跳槽，我才會後悔一輩子。」說罷毫不猶豫便離開了小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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