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智航打招呼的方式很簡單，就是面無表情地朝秦克、寧青筠點了點頭，說上一句：「我是甘智航。」

連個「早上好」都沒，簡單得讓人髮指。

他推了推眼鏡，淡淡道：「我先進去了，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說罷他真的就這樣走進了考場，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旁邊的另外兩個組員江振傑和西門蕙一眼。

對於某些學霸來說，他們是孤高的存在，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對手，而弱者連成為他對手的資格都沒。

甘智航就是這類學霸。

如果不是秦克和寧青筠以實力證明了比他還要強，甘智航甚至都不會主動過來打這個「招呼」。

甘智航這樣的表現，卻讓向來總是笑眯眯、一臉和氣生財模樣的小胖子江振傑都有些綳不住了，有着小虛榮和小心思的西門蕙臉色也不自然起來。

他們雖然還是大一，但從小到大都是優秀至極的學霸，這次期末考試一個考了全班第四，一個考了全班第五，考慮到基科班已是物理系的精英班了，他們相當於考了系裏的第四第五名，僅次於第三名的花滿亭。

有這樣的底氣與經歷，他們心裏哪會沒有傲氣？只是平時在無論實力與人品都穩勝他們的秦克、寧青筠面前表現得很低調謙和罷了。

甘智航這份漠視簡直相當於扇了他們一記耳光，江振傑咬牙說了句：「數學建模國一，很了不起咩。」

西門蕙也發動了隱藏的毒舌技能，她哼了一聲道：「瞧他這樣子，活該一輩子當單身狗。」

秦克對這類驕傲得鼻孔朝天的學霸已有些免疫了，他拍了拍江振傑的肩膀，笑道：「世界很大，沒必要理會一些與自己不會什麼交集的人的，真正的強大是用成績證明的，不是以言行來彰顯的。加油吧，經過這些天的特訓，我相信你們兩個的實力。」

同樣的話在不同人嘴裏說出來效果完全不一樣，起碼江振傑與西門蕙這時就聽得很舒服，因為秦克的語氣裏帶着一種真誠與溫暖的力量，很容易就讓身邊的人受到鼓舞。

江振傑握緊拳頭，鬥志昂揚：「克哥放心，我不會給咱們501宿舍丟臉的！」

西門蕙卻不由看了眼旁邊挽著秦克手臂的寧青筠，心裏有些羨慕。

不過她也有自知之明，無論是身材相貌氣質，還是學習成績天賦，她都遠比不上寧青筠。

唉，大概也就只有寧青筠這樣優秀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秦克這樣優秀的男生吧。

西門蕙再次堅定了自己變得更優秀的決心。

……

邱賽的賽程共有兩天。

第一天的早上，從9：30到12：00，考的是分析與微分方程，下午14:30到17:00考概率與統計，18:30到21:00考幾何與拓撲，第二天的同樣時間分別考代數與數論，應用與計算數學，數學物理三科。

「分析與微分方程」是最熱門的科目，考場外的學生也特別多。

清木大學這邊是由數學系主任衛元甫親自來帶隊，再次顯示出學校對本屆邱賽的重視。

衛元甫在助理清點完人數核對無誤后，又說了些勉勵的話，比如這屆邱賽雖然會比較難，但只要大家認真作答，定會取得好成績，尤其要注意細節不要粗心大意丟分云云，最後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秦克和寧青筠身上。

秦克朝他笑着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真會全力以赴，衛元甫這才舒心一笑，揮手示意學生們進入考場。

秦克與寧青筠、江振傑、西門蕙逐一擊掌相經鼓勁后，依次通過檢查通道，進入了不同的考室。

因為邱老先生去年正式回國執教，這是他回國后親自主持和參與出題的第一屆邱賽，無論影響力與規模都有了飛躍式的擴大，報名的高校超過350所，考生總人數激增至接近一萬，隱隱已成為全國大學生數學競賽中影響力僅次於數學建模大賽的大型賽事。

為此清木大學也特別重視，特意請了秦克和寧青筠這樣的頂尖數學天才來參賽，爭取要在這極具意義的一屆賽事中扭轉以往的頹勢，狠狠地打出清木大學的名氣與威風來。

不過也因為報名人數太多，為了保證入圍總決賽的人數不超一百，這屆邱賽的組委會已提前發佈通知了，半決賽的題目數量與難度都會有不少的提升。

這對於別的考生來說是件頭疼的事，但對於秦克來說倒是好消息。

100分滿分和200分滿分雖然都是滿分，無疑後者難度更高。

京城裏的考點就兩個，一個在清木，一個在燕大，秦克走進考室前看了眼貼在門邊的考生名單，與他同一考室的就有來自京城師範大學、京城航天航空大學、京城理工大學、京城科技大學等名校的學生。

而四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絕不會少，顯然不少人都認出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克，紛紛交頭接耳起來，有外向的別校學生甚至直接上前與秦克打招呼作自我介紹。

秦克客氣而不失禮貌地與這幾個考生握了握手，便進入了考室坐下。

說來他已很久沒參加什麼競賽了，感受到空氣里略帶緊張的氣氛，居然有種久違的小興奮。

監考的老師自然全是燕大的教職工，秦克這個考室里就有三個監考老師，目光總不由自主地瞟向秦克，帶着審視與驚訝。

已落座的考生也是如此。

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下，心理素質差點的人怕會渾身不自在。

秦克可以想像中到寧青筠那邊應該也是類似的情景——這就是成名的代價，所以才會有很多人喜歡錦衣夜行不願出名。

秦克現在早過了少年時期那渴望出名、渴望關注與渴望同齡人崇拜目光的階段了。

取得的成績越多，成就越高，思想越成熟，就越會覺得以前做過的許多事情有點幼稚，但秦克並沒什麼後悔與遺憾。

因為如果沒經歷過那些幼稚，也不會有今天的自己。

所有的幼稚、衝動、不成熟，都終究是珍貴的回憶，並且會化為成長過程中養分。

轉了會筆，考試正式開始了。

秦克拿到「分析與微分方程」科目的卷子后速閱了一遍，題目果然較之往屆多了一倍，達到十二道題，關鍵是多數大題下面還會有兩到三個小問，加起來題量很驚人。

試卷在開頭就用英語寫着：「請考生注意，為考察考生的審題能力與知識廣度，本次考試題量較多，每道題目的難度也不一樣，請在規定時間內儘可能地完成更多的題目。」

許多考生看到這個開頭就臉都綠了，雖然已收到風聲說題目會變多變難，可誰也沒想到會這麼誇張，這讓一些原本信心滿滿要拿滿分的學霸們額上滲汗。

秦克卻習以為常，他高中時考過的幾科奧賽，全都適逢制度改革時期，試卷也是類似的規則，題目多且難，邱賽現在緊跟這個趨勢，也屬正常。

秦克雲淡風清地看完題目，便直接從第一題開始動手。

第一題從英文翻譯過來，就是：

「設c[0，1]是復值連續函數空間，p是其中多項式組成的閉子空間，求證：dimp小於∞」

題目很短，而且沒有額外的小問，但很有些難度，考到的知識點很細，想不失分地拿到滿分，需要比較強的數學思維能力以及很紮實的本科數學基礎。若是沒能熟練掌握數學的變換法、極限法以及有界概念，這時就得撓著頭，趕緊跳過做後面的題目了。

不過對於秦克來說，更難的希爾伯特空間和柯西列都能玩成十八般模樣，這樣的題目幾乎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想到了證明方向，並心算出後續所有的證明過程。

他提筆刷刷刷地寫起來：

「proof：∵d/dx:p?c[0，1]→c[0，1]，f→f'，∴thed/dxisclosureoperators……」

他只花了兩分鐘左右，就完成了第一題，接下來的十一道題目他依然勢如破竹，大概在四十分鐘左右，便完成了這份卷子裏所有的題目。

對於英語等級刷滿的他來說，用英語答題與用中文答題的難度毫無區別。

秦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答題紙已寫滿了，他也對這次邱賽的難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之前就有人說過邱賽相當於國外名校數學專業的研究生入學考試難度，秦克估計這份卷子都可以用作麻省理工、哈佛、劍橋之類頂尖名校的研究生錄取標準試卷了，起碼清木大學里八成以上的數學系本科生，遇着這份卷子都得被難得哭爹喚娘、一半題目都做不完。

哪怕是那個傲氣過人的甘智航，秦克估計也就能勉強做出三分之二的題目。

唯一能做完這份卷子的，大概只有他和寧青筠。

又細心地檢查了一遍，確定能拿滿分后，秦克直接把答題紙和試卷一起疊起來，放到桌子的左一角，用證件壓住，只留下一張草稿紙和手裏的筆。

一直暗中觀察着他、不時從他身邊走過的三個燕大老師們同時倒抽了口涼氣。

雖然早知道這個天才學生在數學方面實力強得不可思議，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此時全場其餘考生基本上只做出了一題，能做完兩題的都鳳毛麟角，不少人甚至做得愁眉苦臉滿頭大汗，而秦克卻已神色輕鬆地搞定了整張卷子！

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能在大一就拿到陳省身數學獎，的確夠妖孽！

秦克沒理會監考老師們那震撼的目光，拿起筆隨手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

雖然他可以提前交卷打擊一下同考室考生的士氣，畢竟這裏多數都是外校的考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清木大學的勝率，但秦克沒這樣做。

現在的他鋒芒已開始內斂，從高考時起，就不會做出這樣會影響到別人努力成果的事。

想要取勝，那就堂堂正正地取勝。

距離交卷還有一個小時五十分鐘，秦克想阿盧，乾脆在草稿紙上寫起植物育種課題的未來計劃來。

現在系統下發的培育五種不同西紅柿優良種子的任務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估計只需要完成大規模製種試驗，系統就會確定任務完成了。

不過秦克對這個課題本身還是很有興趣的，尤其是在有能調節時間流速的虛擬實驗室里，能迅速地看到自己的實驗成果開花結果，這種滿滿的成就感會給人極大的愉悅。

所以在這半年來，a級生物知識《五種雜交糧食作物的培育方法》裏記載的水稻、玉米、小麥、油菜育種實驗，秦克基本上都在虛擬科研實驗中心的「雜交育種」實驗室完美地做出過，也開始在現實的植物實驗室里進行小規模的實驗重現。

與此同時，魏學銘團隊人手不足的問題也凸顯出來了。

秦克原本的想法是，等新型西紅柿種子上市后，打響了自己那間植物實驗室的名號后再請些業界大牛回來坐鎮，但現在他改變了想法。

像現在這樣打造屬於自己的團隊也挺好的，尤其是現在植物實驗室的名氣很小，對外界也沒有披露與青檸科技的關係，不用擔心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加入進來。

而且有他在，也不需要什麼業界大牛來攻關科研難題，他需要的只是將實驗細緻認真地執行下去、並能自己解決普通難題的科研團隊。

秦克很快就作了決定，他打算接下來一口氣招二十個研究生，專業方向涵蓋生物科學、生物育種科學、農學、種子科學與工程等。

有了西紅柿育種實驗的基礎打底，現在他有信心藉助水稻、玉米、小麥、油菜的育種實驗來磨合新加入團隊的科研人員了。

秦克把植物實驗室的未來計劃安排得七七八八，便放下這事，繼續研究起波利尼亞克猜想來。

「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已證明在波利尼克猜想這類世界前二百難度級別的數學難題面前無能為力，秦克只能另外想新的數學方法。

在這兩個多月里，他已試驗過s級知識《黎曼猜想全解析》裏用到的「函數變換式超幾何系統」和「群論函數方程法」，以及寧青筠提出來的一些新奇思路，後來得到了王老院士記載了畢生研究心血的手寫筆記，秦克在數論方面的理解又有了新的突破，對於如何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已有了主線思路。

目前他只剩下五個左右的關鍵點未能攻克，一旦攻克這五個難點，就是波利尼亞克猜想變成「波利尼亞克定理」之時。

在高速運轉的思維與高度集中的專註下，秦克筆尖划動，很快就寫滿了整張草稿紙上，他也不在意，像高考時一樣，再次覆蓋着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