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包頭。

    一大早，包頭城內的百姓便自發的涌出北門，前來給即將北上庫倫的馬隊送行。

    但只見，北門外的曠野之上已經擠滿了馱馬、駱駝以及役夫，人聲鼎混，空氣中充滿了馬糞及駱駝糞的味道，為了盡可能多的輸送茶葉，包頭茶貿公司通過借、租以及買等多種方式，一共調集了兩千多匹馱馬以及一千多頭駱駝。

    三千多頭大型牲畜以及好幾百役夫擠在一起，真是熱鬧至極。

    本來呢，馬公甫還想再調集更多的馬匹駱駝，但是遺憾的是，綏遠實在找不出更多的駱駝及馱馬了。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當年包頭茶路的興盛，也花了上百年的時間，所以，要想恢復到包頭茶路全盛時期的景象，絕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別的姑且不論，單是這駝隊、馬隊及役夫群體的擴充，就需要時間。

    看著熙熙攘攘的馬隊，看著馬背上以及駱駝背上堆起的茶磚，包頭的父老鄉親們一個個都笑開了顏，眼前這一幕，讓每一個包頭人都與有榮焉，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曾經親歷過包頭全盛的時期，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年月。

    如果包頭再一次復興，受益的不僅僅只是包頭商家，還有全包頭、乃至整個綏遠的老百姓！到時候，他們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辰時到，作為包頭茶貿公司總經理的馬公甫，親自帶著公司的一干小股東，在包頭北郊的財神廟里祭拜過財神爺，走完所有的儀式之后，又親自牽著第一匹頭馬的韁繩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又將韁繩交到了徐銳的手里。

    “徐團長，這第一趟茶就拜托你了。”馬公甫道。

    “馬大掌柜見外了。”徐銳微笑說，“真論起來，我們察哈爾獨立團才是包頭茶貿公司最大的大股東，所以我們是在替自家干活。”

    馬公甫哈哈的一笑，又拱手作揖道：“那老朽就預祝徐團長一路順風了。”

    徐銳將頭馬的韁繩交到役夫的手里，然后翻身跨上卓力格圖牽過來的猛男背上，又在馬背上沖馬公甫等人一揖，肅然道：“諸位，就此別過！”

    “珍重！”馬公甫和前來送行的商家齊刷刷的拱手。

    緊接著，包頭北門外便響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響。

    在鋪天蓋地的鞭炮聲中，已經排好隊、串成串的馱馬以及駱駝，便在役夫的驅趕下次第踏上了征途，此去庫倫遙遙數千里，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將會在風餐露宿度中度過，所以趕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過報酬也豐厚。

    當然了，需要說明的是，跟馬隊同行的還有個車隊。

    就是朱可夫的副官沙赫斯基所率領的蘇聯紅軍車隊，他們在把機器設備運抵包頭后并沒有馬上北返，而是在包頭等了幾天，等到從關中運來的茶磚運抵包頭之后再一并北返，順便還可以幫著運輸相當一部分的茶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卡車太少。

    ……

    旅途實在是太無聊，沙斯基赫就跑過來找徐銳聊天，或者說挑釁。

    上次比武輸了之后，蘇聯遠東方面軍的絕大部分官兵都不太服氣，尤其沙斯基赫這個家伙，更是主動向朱可夫請纓，要求率部隊護衛設備南下，沙斯基赫的動機很簡單，就想通過這次包頭之行展現蘇聯紅軍的強大，找回蘇聯人的自尊。

    動物的直覺要比人類敏銳得多，沙斯基赫剛一靠近，大王就察覺到他的敵意。

    察覺到了敵意之后，跟在猛男旁邊的大王便立刻停下腳步，轉頭，一對冰冷而又兇狠的狼眸立刻鎖定沙斯基赫，沙斯基赫嚇了一跳，趕緊舉手，然后對著馬背上的徐銳高喊道：“達瓦里希，達瓦里希，達瓦里希……”

    徐銳呵呵一笑，說：“大王，不要嚇唬小朋友。”

    聽了徐銳這話，旁邊的地瓜、卓力格圖憋笑險些憋出內傷。

    沙斯基赫一米九十多的塊頭，團長居然稱呼這家伙小朋友。

    聽了徐銳的話，大王的狼眸子里便立刻流露出極度擬人化的不屑，然后便轉身走開，再懶得理會沙斯基赫，沙斯基赫長舒了一口氣，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然后走到猛男面前對徐銳說：“達瓦里希，你這頭寵物太嚇人了。”

    沙斯基赫說的俄語，徐銳自然是聽不懂。

    當下兩人下意識的扭頭看向旁邊，等著翻譯轉譯，結果這一回頭，才發現隨行的兩個翻譯都不見了，獨立團的烏蘭托婭不見了人影，蘇軍派來的那個名叫葉蓮娜的中國話翻譯也不知上哪去了，當下兩人便杵在那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沙斯基赫終于反應過來，怒道：“葉蓮娜？葉蓮娜？！”

    喊了好半天之后，葉蓮娜才終于慌里慌張的跑過來，而且一張俏臉紅得跟紅布似的，呼吸也很急促，關鍵身上的衣衫還有頭發看著都有些凌亂，沙斯基赫狐疑的看了她好半天，最后問道：“你上哪去了？半天沒見人。”

    “剛才，我……”葉蓮娜不敢直視沙斯基赫的眼神，低聲說，“解手去了。”

    “解手？”沙斯基赫皺眉說道，“今后不要再一個人到處亂跑，這里可不怎么安全。”

    葉蓮娜輕嗯一聲，沙斯基赫又對她說道：“你告訴徐團長，他們應該組建一支車隊，若有可能的話，還要把庫倫到包頭的泥土公路澆上瀝青或者水泥，這樣包頭茶路的運輸量才會上來，從包頭發往庫倫的茶葉才會有競爭力。”

    聽完葉蓮娜的轉譯，徐銳苦笑：“我親愛的達瓦里希，我也想建一支車隊，我更想把庫倫到包頭的公路，用瀝青或者水泥進行固化，可遺憾的是，我們沒錢更沒條件，除非你們蘇聯能夠援助水泥廠的設備以及足夠的載重卡車。”

    沙斯基赫聳聳肩說：“你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頓了頓，沙斯基赫又道：“達瓦里希，聽說上次我們押運設備南下時，日本人曾經派出一個騎兵旅團前往中蒙邊境攔截，有這回事嗎？”

    “沒錯。”徐銳點點頭說，“不過讓我們給全殲了。”

    “什么？”沙斯基赫愣愣的看了徐銳片刻，然后嘎嘎大笑起來。

    很顯然，沙斯基赫根本不信徐銳的話，認為徐銳在跟他開玩笑。

    “達瓦里希。”沙斯基赫笑著對徐銳說，“你們中國人總愛吹牛，你居然說你們察哈爾獨立團全殲了日軍一個騎兵旅團，我的上帝啊，你們才一個團，卻居然殲滅了日軍一個旅，該有多么白癡的人，才會相信你所說的這鬼話？”

    徐銳聳肩說：“信不信隨你，反正這是事實。”

    “好吧好吧，我完全相信。”沙斯基赫笑道，“那么這回，日軍會不會再派出一個騎兵旅團來截擊我們呢？”

    “沒有。”徐銳搖搖頭說道，“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

    八路軍在北平乃至張家口都有龐大的情報網絡，編織成這個情報網絡的，除了舍生忘死打入到日偽軍內部的特工人員外，還有各個游擊區的兒童團、婦女隊及老頭隊的成千上萬的非戰斗人員，日偽軍的任何行動，在這大網前根本無所遁形。

    當然了，這里說的是日偽軍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如果小規模的軍事行動，這張情報網絡還是有缺陷，因為迄今還沒一個特工能夠打入到日偽軍高層，所以像岡部直三郎派出町田大隊前往中蒙邊境的行動，八路軍的情報人員就根本無從察覺。

    這方面，徐銳他們也在考慮，是不是效法當年在南京時的做法，再在北平的日軍高級軍官中發展一個高級間諜，只不過，由于時間實在緊所以沒著手施實，但是等到騰出手，徐銳是一定會去一趟北平的。

    言歸正傳。

    聽完葉蓮娜的轉譯，沙斯基赫便笑道：“我就知道，肯定不會有。”

    停頓了下，沙斯基赫又說道：“達瓦里希，不是我吹牛，只要有我們紅旗營在場，日軍就根本不可能派兵前來自討沒趣，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們紅旗營的來歷吧？我們紅旗營，當年可是第一個攻入冬宮的紅軍部隊，還活捉了沙皇的皇后。”

    接下來，沙斯基赫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紅旗營的功勛。

    很顯然，這次跟著沙斯基赫前來包頭的這個紅旗營，是蘇聯紅軍中一支傳奇部隊，在十月革命期間，以及反擊白軍的戰斗中立下了大量的功勛，也涌現出了不少的高級將領，像朱可夫就是從紅旗營里成長起來的。

    最后沙斯基赫拍著胸脯說道：“達瓦里希，我是多么希望日軍能來，他們若能來，我們紅旗營一定會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慘痛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們強壯高大的斯拉夫人絕對不是他們這些矮小的亞洲黃皮猴子能夠招惹的！”

    葉蓮娜不敢直譯，把黃皮猴子翻譯成亞洲人。

    但是既便是這樣，也把狼牙隊員們給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