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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1289章 夏侯氏字體大小: A+
     

    司馬昭確實對夏侯玄存了婦人之仁的心思。

    只是當他看到司馬師半邊臉上的紅光,還有聽聞幾乎近在耳邊的粗重呼吸聲,無一不顯示出自家兄長的亢奮。

    他知道,兄長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雖然曾經是夏侯玄的妹夫,面對夏侯玄,司馬師一開始是有些作賊心虛。

    但作爲殺妻證道的狠人,時間越久,司馬師的心虛就漸漸就成了羞惱成怒。

    再加上夏侯玄不止一次地羞辱過司馬師。(1089章、1122章)

    羞惱成怒自然就很容易再進一步,變成了怨恨,乃至欲置其於死地。

    只要你夏侯玄死了,就不會再有人惡意提醒我曾親手鴆殺妻室,自然也就可以眼不見爲淨了。

    只是夏侯玄夫婦倆,一個在士人當中聲望極大,一個在百姓當中頗有仁行。

    再加上夏侯氏在魏國的身份。

    若是沒有正當理由而行誅罰之事,被人詬病還是小事。

    敗了司馬氏的名聲,壞了司馬氏收攏魏國人心之舉,那才叫大事。

    如今夏侯玄主動給了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司馬師如何會放過?

    又如何會不興奮異常?

    在司馬師的連聲催促下,司馬昭就算是再怎麼有心想要爲夏侯玄求情,也只能先是帶着人手前往夏侯玄的府上。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待他才站到夏侯玄府門前,還沒讓人上前叫門,大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隨着大門的打開,燈火輝煌的府內,有些刺眼的光芒也跟着透射而出,讓司馬昭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

    很快,一個人影緩緩地出現在大門口,遮擋大部分光線。

    “子上,你來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眼睛才稍稍有些適應眼前光線的司馬昭,立刻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泰初?!”

    司馬昭倉促接手洛陽的事務,只是經驗不足,但他不是蠢人。

    看到夏侯玄在這種時候,早有準備一般出來迎接,哪裡還想不到是爲什麼?

    但見他的臉色微微一變,語氣中帶着些許顫音,有些不相信:

    “你在等我?”

    “是啊……”

    夏侯玄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的悠長,似乎是放鬆,又似乎是嘆息。

    僅僅是兩個字,就擊破了司馬昭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但見他有些失態上前幾步,忍不住地提高了聲音:

    “爲什麼?!”

    夏侯玄沉默了一下,最後這才反問了一句:

    “難道子尚當真不知?”

    司馬昭噎了一下。

    他擡頭向着站在夏侯府大門前的夏侯玄看去,想要看清對方的臉。

    但因爲對方揹着光,所以他只能勉強辨認出眼前人確實是夏侯玄。

    在這一剎那間,沉沉的夜色,彷彿降下了無盡的疏離。

    似乎白日裡的主客盡歡,竟是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

    臺階下站着的司馬昭,感覺臺基上的夏侯玄,變得有些陌生。

    心理落差極大的他,有些澀聲問道:

    “所以說,泰初你是在欺我?”

    夏侯玄再一次沉默,好一會才說道:

    “事關妻小親族之性命,只能對不住子上。”

    司馬昭嘶聲道:

    “那泰初可知,我出來之前,還盡我所能,在兄長面前,給你求情?”

    夏侯玄輕輕地嘆息:

    “子上,若是你家大人此時在洛陽,猶可看在司馬氏與夏侯氏兩家世有交情的份上,不會對我如何。”

    “即便仲達不在,你若是能主事洛陽,吾亦無憂。然,今日的洛陽誰纔是真正的主事者?”

    司馬昭頓時啞然。

    兩人之間,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夏侯玄主動再次開口:

    “來者是客,子上要不要入內坐坐?”

    沒想到司馬昭根本不上當:

    “泰初,時至如今,難道你還想拖延時間?”

    夏侯玄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來到司馬昭面前,讓司馬昭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

    但見夏侯玄仍是穿着白日裡的衣服,神色從容而澹然。

    看得出來,他從一開始所說的“在等”,確實是真的。

    聽到司馬昭的話,夏侯玄面色澹然:

    “子上,如今你已領人到此,若是司馬子元當真派人去追,我又如何能擋住?”

    “至於我,”夏侯玄指了指自己,“我既然選擇留下來,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拖延這一時半會,又有何用?”

    夏侯玄看着司馬昭,緩緩地說道:

    “我之所以欲請子上入府一敘,只是因爲白日裡受子上盛情款待,此時子上來到我府門前,若是不請你入內,未免說顯得我不近人情。”

    司馬昭嘴脣動了動,深深地看了一眼夏侯玄,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謝過泰初,這一次還是算了,請吧。”

    夏侯玄點頭,舉步而行。

    周圍的人想要押住夏侯玄,卻是被司馬昭阻止。

    “夏侯泰初既然能守在這裡,沒有隨他人逃走,那就說明他沒有逃走之心。爾等又又何須讓我枉做小人,多此一舉?”

    一直等候的司馬師,早早就讓人把自己扶起來,坐在廳堂上。

    看着司馬昭領着夏侯玄進來,就算是狠毒如司馬師,都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地拍了一下桉幾。

    然後就是有些顛狂地大笑起來:

    “夏侯泰初,汝也有今日!”

    夏侯玄不急不緩地拱手行禮:

    “子元,好久不見,白日裡我特意前來探視,沒能見到你。沒想到卻是在夜裡見到了,看來子元的病,是有起色了?”

    司馬師的笑聲戛然而止。

    “彭!”

    司馬師再拍了一下桉幾,幾乎就要怒而立起:

    “夏侯泰初,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侯玄仍是不急不徐:“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關心子元的病情罷了。”

    司馬師冷笑:

    “泰初且放心,我就算病情再加重,也不會走在你的前頭。”

    夏侯玄聞言,渾不在意地笑笑,“這是自然。吾在洛陽這些年,出入不由己,此時進入太傅府,生死不由己。”

    他說着,意味深長地看向司馬師,“今日之洛陽,乃是由子元作主,吾之性命,自然也是操於子元之手。”

    司馬師怒氣更甚:“你是說我不敢殺你?”

    夏侯玄神態不變,語氣平緩:

    “我說的是,吾之性命,操於子元之手,何時說過子元不敢殺我?”

    跟着進來的司馬昭,終於有些忍不住地出聲:

    “兄長,泰初,依我看……”

    “子上你閉嘴!”司馬昭的話未說完,就被司馬師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此事你莫要插嘴。”

    喝止了司馬昭,司馬師又看向夏侯玄:

    “泰初,你們夏侯氏,與大魏皇族,乃是姻親。如今你們三族,卻是齊齊違背先帝詔令,私自離開洛陽,你如何解釋這個事情?”

    夏侯玄的語氣,終於有了變化,但聽得他嘆息答道:“只爲乞活耳。”

    若非迫不得已,他又何嘗願意夏侯氏如此?

    夏侯氏眼下的困境,本就是先帝時期遺留下來的問題。

    就算是控制着天子的曹大將軍,面對夏侯氏的困境,也是覺得有些棘手。

    不管夏侯霸是真被俘還是假投賊,但這些年來,從漢國不斷地傳回消息:

    他屢次陪同漢國皇后之母張夏侯氏,出現在漢國各種各類的宴席上。

    莫說是曹大將軍,不管換作是誰,聽到這些消息後,都足以心生顧慮。

    而夏侯楙這些年又與司馬氏走得極近,曹大將軍自然是懶得搭理他。

    至於夏侯玄,曹大將軍倒是有心重用,可惜司馬懿根本不可能放人。

    於是夏侯三族,就這麼進退不得,困於洛陽。

    夏侯玄之所以把妻小送走了,自己孤身留下。

    不僅僅是爲了吸引司馬氏的注意力,同時也是爲了保留夏侯氏最後的一份尊嚴。

    “乞活?”司馬師冷笑,“身爲臣子,不思忠君報國,反是以乞活之名,行違背詔令之事,此可謂欺君耶?”

    夏侯玄微微一笑:

    “子元,夏侯氏如何,自會有天子下詔,你怎麼就能替天子給夏侯氏定罪?”

    司馬師再次冷笑:

    “夏侯氏如何,先帝早有定論,何須天子再次下詔?況且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若是我得到的消息沒有錯的話,夏侯楙領着商隊,乃是向西而去了。”

    “泰初你可別說,他是真心想要通商做買賣去了?”

    夏侯玄默然。

    站在大魏的角度上來說,坦誠地說,早年的夏侯霸,如今的夏侯楙,都算得上夏侯氏的黑點。

    或者自己可以爲了信念,繼續守候大魏。

    但大魏,可能已經不值得夏侯氏押上全族的命運。

    司馬師看到夏侯玄沒有說話,語氣裡倒是有些唏噓:

    “這麼多年來,誰都以爲夏侯楙是個好治家產,唯利是圖的小人,沒想到居然能隱忍至此,當真是小看他了。”

    獨眼看向夏侯玄,語氣變得冷酷起來:

    “你們夏侯氏,不但違背了先帝之令,私自出城,而且還有可能通敵降賊。”

    “而你,夏侯泰初,不但知情不報,甚至還敢親作掩護,該當何罪?”

    夏侯玄澹然道:

    “我既留下來,便已存不可生還之想。”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司馬師,“子元撐着病體,與我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要定我的罪?”

    “子元乃是洛陽主事人,我有何罪,但請爲我作來便是。”

    司馬師沒有想到夏侯玄如此直接,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漲得有些發紅:

    “夏侯泰初,你別以爲,你是名士,我便不敢殺你!”

    夏侯玄只是平靜一笑,不再說話。

    “好好好!到時你可莫要不認帳!”司馬師等的就是這一刻,但見他怒極而笑,下令,“來人,呈上來!”

    早就欲置夏侯玄於死地的司馬師,在得知夏侯氏的事情後,心裡就已經擬好夏侯玄的罪名。

    在司馬昭領人出去的時候,司馬師就已經讓人寫好了罪狀。

    “……玄備世臣,而包藏禍心,交關逆賊,授以奸計,背先帝詔,藐視天威……”

    夏侯玄看完,只是略一頷之,並不言語。

    這讓司馬師有些意外:

    “夏侯玄,你不打算辯解一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司馬師死死地盯着他,彷彿想要從夏侯玄的神情中,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只是他註定是失望了,夏侯玄神色平靜無比。

    “好心性。”司馬師點頭,下令道,“來人,把他押下去。”

    “喏!”

    “兄長!”看着夏侯玄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司馬昭終於忍不住地上前,“泰初乃是世之名士,此事還是要小心謹慎處理纔是。”

    “我們還是儘快派人前往鄴城,把事情說與大人聽,看看大人是個什麼意見?”

    司馬師在夏侯玄離開後,面容露出痛苦之色,閉眼靠到後面,緩緩道:

    “洛陽至鄴城,與洛陽至許昌,何近何遠?”

    “若是大人之意未至,而許昌天子詔已到,下令放了夏侯泰初,那當如何?”

    “況夫若大人知曉此事,必然會礙於兩家世交之好而放過此人。”

    司馬昭聽到司馬師這個話,勐地瞪大了眼:

    “阿兄?!”

    司馬師終於睜開了那隻獨眼:

    “夏侯玄不死,洛陽只會更亂,你懂不懂?”

    司馬昭一愣:“什……什麼?”

    “如果連夏侯氏出逃洛陽這等大事,你我二人都不敢拿出霹靂手段,那以後誰還會認你我兄弟二人?”

    司馬師看着下邊司馬昭的愣神模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啊,子上。

    “子上,你好好想想,自你接手這洛陽以來,諸事至今尚未理順,若是再不借夏侯氏之事立下規矩,難道你打算讓洛陽亂到不可收拾?”

    “到時候,莫說是你,就算是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司馬昭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家阿兄的打算,他的語氣有些哀求地說道:

    “阿兄,難道就沒有退一步的辦法了嗎?”

    司馬師無情地搖頭:

    “我只有更進一步的辦法,沒有退一步的辦法。”

    看着司馬昭手足無措的模樣,司馬師終究還是心頭一軟,放緩了語氣:

    “子上,難道你忘了,當初我娶吳氏時,衆人對夏侯玄的態度嗎?”

    “聽我一句勸,以你之能,根本不可能控制夏侯玄爲己所用,你還是早點死了條心吧。”

    司馬昭流淚道:“阿兄,我並非是想讓他爲我所用,而是爲我們司馬氏所用啊!”

    司馬師面容疲憊地擺了擺手,獨眼裡的目光,複雜無比:

    “沒什麼差別。子上,大人年紀已高,以後,你可是要帶領我們司馬氏的人,要多加努力啊!”

    聽到司馬師這個話,司馬昭一怔,再看司馬師:

    “阿兄,你這是什麼話?就算是大人年紀已高,以後你纔是要帶領我們司馬氏的人啊!”

    司馬師苦笑,再次閉上了眼,喃喃地說了一句:“天意啊……”

    “冬!”

    “阿兄,你怎麼了?”

    “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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