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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0973章 無事字體大小: A+
     

    隨着絲綢之路的重新恢復,隴右商道每年都有兩個繁忙期。

    一個是開春三月,憋了一個冬日的商隊都會在這個時候,集中採購貨物。

    一個是臨冬的十月與十一月之交,商隊都會在這個時候囤積貨物,方便過冬。

    現在從漢中出去的商隊,基本都是先走祁山道進入隴右,然後視情況是向西走還是向東走。

    向西走自不必說,近一點是僅到涼州,遠一點的,那就是跑去西域。

    而向東走,要麼是走隴關道,要麼是走回中道。

    路雖是遠了一些,但比起直接從漢中數道去關中,那可真是好走太多了。

    而且先去隴右,還可以順便補充涼州貨物,然後再一齊拿去長安販賣,利潤比直接從漢中去關中要高出不少。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這些年來,漢中數道竟是漸漸就沒人走了。

    大漢見此,乾脆直接封鎖了這幾條道路,也免得有魏人細作過來。

    建興十四年二月底,洛陽絕品居的後面雜院,一位俊美儒雅的郎君,正在指揮手底下的夥計,把出發前往長安的各種物資準備好。

    隨着大漢生產的產品成爲引領天下的潮流,每年開春的時候,不僅僅是大漢的商隊要做好出發的準備。

    就是魏國吳國,但凡有門路前往隴右進貨的商隊,基本都不會閒下來。

    絕品居的名聲在洛陽越發地大了,再加上內部的貨源大半皆是來自西邊。

    爲了維護好自家食肆的名聲,糜十一郎對往西邊取貨的事情,自是要格外上心。

    這邊正在忙碌,但見就有一侍女從外頭進來。

    糜十一郎一見,連忙迎接上去。

    “郎君,我家公主有請。”

    糜十一郎嘴角隱不可見地一抽,然後在剎那間就盪漾起燦爛的笑容,不勝欣喜地說道:

    “公主來了?待我去見禮一番。”

    跟着侍女來到清河公主包下的廂房裡,但見一中年婦人正端坐在屋內,面容略顯嚴肅,經常有力地緊抿着的嘴脣,顯示出她是一個有主見或者性情要強的女人。

    容貌雖非上等,但歲月的沉澱讓她有一種深沉的風韻,高高挽起的髮髻,更爲她增添了幾分高不可攀的氣度。

    這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具備的氣質,而這份氣質,很好地彌補了她的容貌。

    “見過公主。”

    “起。”

    清河公主端坐不動,僅僅是揚了揚下巴,無形中就顯示出她的強勢。

    “謝公主。”

    糜十一郎規規矩矩地站好,垂首肅手。

    “予最近覺得嘴淡,所以想吃些你們絕品居的吃食,所以就過來了。”

    清河公主淡淡地問道,“十一郎,不知你這裡可有什麼新菜色?”

    糜十一郎連忙回答道:“有的有的。”

    “哦?”清河公主露出很有興趣的神情,“且靠近些,仔細說與我聽聽。”

    “諾。”

    清河公主的貼身侍婢見此,悄悄把其他人都領了出去。

    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清河長公主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原先臉上的嚴肅與強勢已經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笑意,只聽得她柔聲道:

    “還站那麼遠做什麼?快過來。”

    “聽到你想要親自去一趟長安,我就連忙趕過來了。”

    被清河長公主拉着坐到她身邊的糜十一郎,聞言點頭道:

    “隴右的商道差不多要開了,要去就得趁早。漢人的東西,多是搶手,去得遲了,怕是要被他人全搶走了。”

    清河公主因爲夫婿夏侯楙蓄養伎妾的事,導致夫婦不和。

    最後竟發展到清河公主聯合夏侯楙的弟弟,欲致夏侯楙於死地的地步。

    其恨如此,其毒如斯。

    如今再加上夏侯三家的事情,清河公主雖未與夏侯楙和離,但兩人早已如同路人。

    若是換了兩漢的公主,身心久曠,再加上懷着某種報復心理,在自己的公主府上養幾個面首,那都不叫事。

    但不管是撫養清河公主長大的曹操第一位正室丁夫人,還是後面的繼配卞夫人,作風皆是正派。

    有了她們的帶頭管理,魏國後宮嬪妃和公主們的風氣都是不錯。

    再加上曹魏又是纔開國不久,所以清河長公主倒是沒有染上什麼惡習。

    直到前些年卞氏去世,然後夏侯三家又接連遇到曹叡猜疑,趨於沒落。

    上頭再沒人能管着自己,而政治婚姻又已經束縛不了自己,清河長公主終於顧慮盡去。

    偏偏就在此時,一位俊美郎君出現了。

    這位郎君,善騎射,識文學,溫柔爾雅,體貼入微,還時不時能拿出新鮮玩意討人開心。

    更妙的是,這等佳公子,在洛陽還無甚根基,正正是公主就能拿捏得住的小人物。

    如此好人兒,不做面首可惜了……

    此時清河公主得知糜十一郎要親自前往長安,心裡就是有些不捨:

    “這等事情,自交下人去做就是。你又何須親自前往?”

    糜十一郎苦笑道:

    “公主又不是……”

    清河公主打斷了他的話:

    “此處無人,你叫我清河就是。”

    糜十一郎差點被口水嗆了,但見他吭哧了一下,終是吶吶地叫道:“清河。”

    清河公主臉上蕩起笑容,同時眼角泛起了幾條淡淡的魚尾紋。

    “清河……又不是不知,如今洛陽豪右權貴,時有人家在絕品居用食,而這許多東西,多由關西供給。”

    “我如何能不小心謹慎一些?畢竟洛陽立足不易啊!”

    清河公主歷經曹操曹丕曹叡三代,自然不是無知之女。

    如今世家豪右勢大,有些人家,甚至她都惹不起。

    平日裡沒事還好,畢竟別人知道絕品居是她罩的,再加上糜十一郎又有黃權老鄉這個身份做虎皮,自不會有人沒事找事。

    但真要惹出了事,別說她未必敢承認糜十一郎是她的面首,就是算是敢,別人真要說不給面子,那丟面子的人只會是她。

    所以糜十一郎這個話,清河公主知道也是事實。

    她拉住糜十一郎的手:

    “那……那你可要小心些,聽聞關西那邊,蜀人猖獗,你可得注意保全自己。”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說道:

    “予這長公主的身份,平日裡也算是有些用處,回府後,我會派人送一份信物過來。”

    “別的不敢說,你這一路去關西,若是官上亦或是關卡有人敢爲難你,你只管說是公主府的人。”

    “就算是鎮守關中的大都督司馬懿,只要你不主動惹事,想來他也會給我一點薄面。”

    糜十一郎面露感動之色:“多謝公主。”

    清河公主嗔道:“怎麼又叫我公主?”

    “清河……”

    “過幾日,我再去宮裡求陛下,把天女請到府上,給你祈福,保佑你一路平安。”

    聽到“天女”二字,糜十一郎又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着:

    “清河,你當真是有心了,我真不知何以爲報……”

    糜十一郎着急着要趕往關西,有人比他還着急。

    二月的關中,雪纔剛剛化完,被曹叡派出來的廉昭,就已經到了長安,並向司馬懿宣讀了旨:

    着大司馬徵役夫,遷長安銅人、承露盤等至洛陽。

    司馬懿聽完聖旨,饒是他老謀深算,久歷風雨,仍是有些愕然不可置信。

    只是他很快反應過來,掩飾起自己的失態,伏首接旨。

    當這個消息傳開以後,頓時就有人忍不住了,跑來找司馬懿:

    “大……大司馬,如……今正值開春,乃是屯田耕種之時,若是徵發役夫,百姓動盪不說,更會影響關中糧食收成啊!”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司馬懿提拔起來的鄧艾。

    這幾年來,鄧艾在司馬懿的授權下,憑藉自己在汝南屯田的經驗,在關中大力開展耕種,成效斐然。

    如今關中軍中糧食不但供應充足,甚至還能有所節餘。

    這本是鄧艾的政績,聽到陛下突然要徵發役夫,豈有不急之理?

    把銅人、承露盤遷至洛陽,聽起來簡單,那是別人不知道這幾樣東西有多大多重,需要用到多少役夫。

    鄧艾又豈會不知?

    銅人源於秦始皇所鑄十二金人,最低也有三丈高,最大則有五丈。

    輕則有千石(三十噸),重則有三十四萬斤(八十七噸)。

    如今雖說僅餘二座,但如此龐大而沉重之物,又是渾然一體,真要搬到洛陽去,得用多少人力?

    承露盤則是由漢武所造,“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爲之,上有仙人舉掌,用以承露”。

    承露盤比起銅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承露盤非是一體,可對其進行拆卸,搬運起來,倒是比銅人方便一些。

    但所需人力物力,卻是比銅人更甚。

    再加上還有鍾、橐佗等物,合計所需役夫至少不會下於數萬。

    更別說從長安至洛陽,有一段路,稱崤函古道,長數百里。

    南有險山,北有大河,東有函谷,西有潼關,路多險要,最狹者,僅能並軌而行,要麼就得翻嶺而過。

    (注:長安到洛陽這一段黃河,十分兇險,從先秦到兩漢,甚至後面的唐朝,統治者從來沒有放棄過利用,但幹了近兩千年也沒幹成,最多隻能通一些輕便的零散小船,無法大規模利用)

    若是在這段崤函古道運送這般龐大沉重之物,又不知要額外增添多少人手?

    這麼算起來,今年關中就什麼事也不用幹了!

    沒有曹叡所派的天使在場,司馬懿的臉色亦是陰沉下來。

    陛下好土木和喜女色他是知道的。

    事實上,前些年他曾數次帶頭上書,勸說陛下不可多支民力以建宮殿。

    至於女色,就當成是陛下的個人愛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這兩三年來,本以爲陛下已經聽了進去,沒想到今日居然下了這樣的旨意!

    他這是想要徵盡關中民夫啊!

    換作隴右未失以前,徵了也就徵了,畢竟只要把漢中數道一堵,蜀虜除非長了翅膀,否則只能徒呼奈何。

    而現在呢?

    關中就像個破房子,西牆已經倒塌了,北牆塌了一半,南牆全是窟窿。

    唯一完好的東牆,又給不了多少支持。

    唯靠房子裡原來的幾根柱子,這才能強撐着不倒,沒想到陛下居然還想着要抽掉。

    入他阿母的!

    即便司馬懿已經夠忍耐了,但仍是忍不住地在心裡大罵了一句。

    當初說得好好的,關中諸事不過問,只要能擋得住蜀人就行。

    現在才知道,原來所謂的“不過問”,是連問都不問我的意見,直接就給關中來個釜底抽薪?

    非人君哉?

    不怪司馬懿這般狂怒。

    實是因爲不來長安,不知蜀虜對關中的壓力之大。

    經蕭關一戰之後,馮賊麾下鬼騎之名,已經到了可以止關中小兒夜啼的地步。

    特別是從蕭關之戰中逃脫出來的將士,很多人已經在心裡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聞蜀而色變。

    所以司馬懿都督關中之後的這些年,只幹兩件事。

    一是屯田積糧。

    二是挖溝築牆。

    當然,挖溝築牆不是像曹叡那樣大搞形象工程。

    而是築營寨,挖壕溝,豎壁壘,布鹿角……

    反正只要是能阻擋騎軍前進的一切東西,統統都安排上。

    單單是長安城外,光是城下新築的小隔城,就足有五層。

    小隔城以外,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壁壘營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

    魏國以前稱精騎冠天下,現在竟是不敢跟蜀人拼騎軍,簡直就是屈辱。

    但司馬懿纔不管這些,只要能守住關中,別人說什麼他都當作聽不見。

    這些防守措施中,有一部分甚至還是跟安定郡蜀虜守將學的。

    因爲這些年來,司馬懿不是沒想過重新奪回長安西北面的屏障安定郡。

    只是聽說鎮守安定的蜀將乃是一個叫柳隱的。

    當年就是他率殘兵堅守街亭,讓張郃最後功歸一簣。

    司馬懿一開始也派軍試探着攻打了幾次安定郡,哪知那個柳隱把臨涇城防守得跟個烏龜殼似的,簡直就是密不透風。

    甚至對手露出了破綻,他都視而不見,一心只顧守城。

    若不能在最短時間內拿下臨涇,又怕蜀虜會從漢中及隴右增援而來,導致關中首尾不顧,所以司馬懿只能稍做試探就作罷。

    不過也不算虧,至少魏國大司馬從柳隱那裡,學會了一些以前從未見過的新型防守手段,好歹也是有收穫的。

    面對蜀虜,防守手段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讓司馬懿沒有想到的是,蜀虜還沒出手呢,反而是自己的皇帝陛下,反手就從背後捅了自己一刀。

    爲了一己私慾,盡役關中之民,你就當真不怕蜀虜突然進攻關中?

    “不行,這定是陛下一時糊塗,沒有了解關中情況。”

    司馬懿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吾得回洛陽一趟!”

    “那役夫怎麼辦?”

    鄧艾着急地問道。

    司馬懿目光閃爍:“役夫之事,先按天使所言徵集起來。”

    “可是……”

    鄧艾更急了。

    “徵集役夫嘛,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徵集完畢的,總得給我們一些時間。”

    司馬懿壓了壓手,“再說了,搬運銅人承露盤這等大事,總是要準備周全才行。”

    鄧艾恍然。

    就在長安與洛陽正在銅人和承露盤相互扯皮的時候,丞相府參軍李遺,在三月初來到了武威郡郡治姑臧。

    他親自把自己貼身所藏的一封信送到了馮刺史手裡。

    馮刺史看完大漢丞相的親筆信,嘴角微微一翹,眼睛微微一眯。

    臉上的玩味神情,竟是連喊他爲兄長的李遺都有些看不透。

    “兄長?”

    馮刺史小心地把信收好,嘴裡淡淡地說道:

    “哦,無事。”

    (三國時長安兩座銅人的來歷,史學界尚無定論,有說是秦銅人,也有人說是漢時仿秦銅人所鑄,書裡暫時採用秦銅人的說法,畢竟秦始皇的十二銅人名氣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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