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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漢之莊稼漢 - 第303章 李恢的心思字體大小: A+
     

    搞出八牛犁就算了,還要再獻策屯墾漢中,屯墾漢中就算了,還搞什麼軍用乾糧,這不明擺著就差點明說了讓別人去南中搶人?

    這幾樣東西,只要是少了一樣,民團這種奇怪的東西都不會出現,偏偏某隻土鱉全搞出來了,你要說他是無心的,誰信?

    反正李恢和王平肯定是不信的。

    但孟琰如今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的,他只知道自己所走的路,前面已經走不通了。

    他本就看不慣自己同伴所為,如今大漢還沒有出動大軍,僅僅是民間組織,就已經搞得自己這一方苦不堪言,你叫他怎麼能在自己的同伴身上看到任何希望?

    起兵所倚仗者,一是東吳出兵,二是恃南中之險要。

    東吳是不可能出兵的了,南中之險要,如今看來,只怕也未必當真險要。

    民團能進得來,大漢軍伍難道就進不來?

    到時大軍南下,自己等人應當如何是好?

    打,那是肯定打不過的。

    民團就已經讓人頭疼萬分了,大漢朝廷的軍伍,那豈非是更厲害?

    逃?往哪逃?除了向南,還能往哪?南邊那可是比南中還要蠻荒的地方,誰願意去誰去,反正孟琰肯定是不想去的。

    所以剩下的只有降了。

    降也分很多種降法。

    在大漢軍伍未南下前,就主動跑過來降的,那叫幡然醒悟,那叫棄暗投明,以後要是再給皇軍……王師帶個路啥的,那就是立功。

    被大漢軍伍打敗了再降的,那就是敗軍之將,任人揉搓,生死由人。

    在南中能被稱為豪族的僚人,哪一個不會說漢話?他們所知道的漢文化,甚至比大多數漢人還要多得多。

    畢竟這年頭,漢人的黔首在漢人世家眼裡,和只能算是財產的普通僚人在僚人頭人眼裡,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禮儀這種東西,只有吃飽飯的人才能玩得起。

    平時吃不飽飯,好不容易捧起個裝飯的陶碗,別說是蹲在自家的茅草屋門口吃,就是蹲在茅房門口吃,那也是無所謂的。要什麼禮儀?

    所以越大的僚人豪族,漢化程度就越高。

    夜郎自大的故事,發生過一次就夠了。

    不會漢話的那些寨子頭人,撐死了就是一個小土鱉,甚至連小土鱉都算不上。

    因為沒見過世面,所以只能在自家的寨子里稱王稱霸。

    而像孟琰出身於在整個南中都算得上是排得上號的豪族,能知道早降晚降的區別,主動投降和戰敗投降的區別,那是一點也不奇怪。

    對於這種未戰先有敵方來降的事情,一向是被看作是好兆頭。

    李恢終於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哈哈一笑,起身迎向孟琰,親手扶著他入座。

    三人又詳談了好一會,李恢又令人把那幾個同夥放了,好言相慰,若不是生怕引起他人注意,只怕他就要親自送出都督府門去。

    孟琰等人還未走出都督府,只見迎面就走來了一行人。

    領頭的一個翩翩少年郎,原本是沒有注意到孟琰等人,在兩邊的人擦肩而過時,他只是下意識地掃了一下對面,心裡覺得孟琰好像有些面熟。

    「咦,那不是……」

    等孟琰消失在拐角處,少年郎突然站住了腳步,猛地轉過身來,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只聽得他極是驚訝地喊了出幾個字后,又驀然地收住了聲音。

    「李郎君,發生了何事?」

    跟在少年郎身後的人里,一個老農打扮的人問道。

    「哦,無事。」

    作為南中庲降都督的兒子,李遺還是知道什麼時候應該說什麼話的。

    只見他強自定了定心神,回了一句,「方才那幾人,我看著像是多年不見的親戚,一時沒認出來,沒想到他們竟然也沒認出我來。」

    想了一下,又對著那老農人說道,「幾位先跟著下人到客院休息,方才我聽到下人講,我家大人已經回府了,待我去問一下那親戚情況。」

    「待過幾日安排好一切,我們就出發去漢中。其間會經過錦城,可能會在那裡呆上幾日,幾位也可以順道看看蜀中第一大城之繁盛,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李郎君久未見李都督,自是應先去拜見為要務,不用管我等這些卑下之人。」

    那個老農打扮的男子就是幾個人里的帶頭人,聽到李遺這麼說來,當下連忙說道。

    「至於如何去漢中,一切聽李郎君的便是。」

    「那就好。」李遺點點頭,「幾位住到客院,不必拘禮,有何要求,直接向下人提出來便是。」

    說著,又轉身對僕人說道,「這幾位是我的客人,莫要怠慢了。」

    交代完雙方,這才讓僕人帶著客人下去休息,然後李遺便轉身向自家大人處理政務的大廳而去。

    「大人出門征戰歸來,身體無恙否?」

    李遺步伐匆匆,進了大廳,果見自家大人正坐在上頭,與王將軍正在談論著什麼。

    「我兒回來了?」

    李恢看到李遺,便止住了與王平的話題,「我自帶大軍而行,身處軍帳之中,能有什麼事?」

    「倒是你,回來又不願安份,多在外頭奔波,南中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遺呵呵一笑,「孩兒讓大人操心了。」

    說完后,這才又向王平行了一禮,「侄兒見過叔父。」

    「公子多禮了,可當不起叔父之稱。」

    王平連忙說道。

    從漢中回到南中后,李遺也見過王平幾次,每次皆以侄兒自稱,但王平卻是從不敢託大。

    坐在上頭的李恢笑了笑,「王將軍不必自謙,我這孩兒,與令郎兄弟相稱,叫你一聲叔父,那是應當。」

    在李遺回來的日子裡,正是錦城那邊的民團紛紛南下的時候,李恢為了配合民團行動,多是在外領兵對南邊的叛軍施壓,而李遺,又在忙著馮永所託之事,亦是時時外出。

    本是南中庲降都督的都督府,王平反比主人呆得時間更多一些。

    所以三人同時見面的場合,如今倒是第一次。

    聽了李恢的肯定,王平這才回答道,「既然都督這般說了,那王某便託大一次。」

    李恢點點頭,說道,「都是自家人,無須客氣。」

    作為投靠丞相的鐵杆,李恢對於丞相派過來的這個王平,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永安的李嚴,漢中的魏延,他們二人皆有副手。

    而作為南中庲降都督的自己,本就有些特殊,因為自己本是南中人,又在南中當了都督,本是最應該有的副手,可是卻一直沒派人過來,所以南中之事,他算得上是一言而決。

    這表面看起來這是朝廷的寵信,風光無比,但實際上卻是暗藏危機。

    說句大不敬的話,因為南中之亂,朝廷不可能會對自己有什麼動作,甚至連刺激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而且就算是以後平定了南中,自己肯定也會有一份大功勞。

    所以只要自己還活著一日,南中李家就會風光一日。

    但只要自己不在了,南中李家會變成什麼樣子,李恢心裡其實也沒底。

    因為他心裡明白,丞相和朝廷是絕對不會允許南中再出現一呼百應的大豪族。

    南中之亂,來一次就已經夠了。再來一次,丞相何時能整頓兵馬北伐?

    所以為什麼被人罵作巧言令色的馮郎君所獻之策,會被丞相如此不余遺力地實施?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斷絕南中的叛亂之源,才不會影響到丞相的北伐大計。

    而作為出身南中的李恢,他明明知道自己生前的越是風光,越是在給家族累積危機,但他又不得不努力擴大家族的影響力。

    只有底子越厚,以後等他死了,子孫才能活得更滋潤一些,才能有資本折騰更長久一些。

    眼前的風光和以後的未知,其實就是一個死循環。

    突然某一天,一隻土鱉的出現,讓李恢看到了打破這種死循環的希望。

    南中豪族當不成,蜀中又插不進腳,但漢中權貴雲集,多一個李家,有什麼關係?

    再說了,在南中這蠻荒之地當豪族,就算是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去?

    只要能在漢中立下根基,南中就當成一個分枝,那又有什麼?

    而王平的出現,則是讓李恢更是感覺到了丞相的微妙變化。

    沒有副手的都督,和有副手的都督,那是兩回事。

    沒有副手,你可以說朝廷信任你,但李恢更相信是朝廷戒備自己。

    而有副手,你可以說朝廷戒備你,但李恢更相信朝廷是信任自己。

    這是一個很難說清的邏輯思維。

    而自家兒郎與這個副手的兒郎又因為某隻土鱉的關係,兩人相互之間稱兄道弟,所以這就更奇妙了。

    所以林林總總說起來,讓王平做這個都督副手,李恢還是很歡迎的,這可比讓別人過來當副手好多了。

    「對了大人,孩兒方才看到……」李遺猶豫了一下,這才又開口道,「好像是孟家的人……」

    李家和孟家都算得上是南中豪族,所以兩家自然是打過不少交道的,李遺能認出孟琰,並不算奇怪。

    李恢點點頭,說道,「你沒認錯,那確是孟家人。」

    李遺一聽,登時神色就變了,又看了一下王平,心裡突然有了些明悟,「那孟家人來找大人,難道南邊事情有變?」

    李恢讚賞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兒子,這個孩兒,心思極快,正是讓他最欣賞的。

    「有變倒不至於,」李恢對這個兒子,從來是不吝教導的,「只是人心有些不穩罷了。」

    說著,臉上又露出佩服之色,「丞相讓民團南下這一招,當真是厲害。那孟琰不但是個識時務之人,而且不愧是被人稱作是孟家之虎,竟然敢帶著幾個親衛就來平夷縣。」

    「他來此做甚?」

    李遺想到了什麼,但又不些不敢相信。

    「還能來做什麼?自是來降。」

    李恢說到這裡,臉上止不住地露出笑意。

    「那孟獲可是叛軍領頭之一呢,竟然就這麼輕易降了?」

    李遺驚叫起來。

    李恢搖搖頭,「不是孟獲,僅是孟琰罷了。我看那孟獲,未必比得過其族弟孟琰。孟琰其人,心懷族人,就如我漢人之賢者,心懷天下百姓,當真是難得。」

    「且其人有膽識,又有勇略,算得上是夷人中的英雄人物。」

    說著,又點點頭,肯定了自己的說法,「也幸好他自己前來降了,不然以後平定南中時,只怕是個棘手人物。」

    「大人不怕他是假降?」

    李遺問道。

    李恢聽了這話,看向李遺,反問道,「若是假降,大郎你看又當如何?」

    李遺明白這是自家大人在考他,想了好一會,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就笑了,「一切的計謀,都是建立實力的基礎上。他就算是假降,憑南中那些各自為戰的亂軍,又如何能抵擋大漢軍威?」

    「嗯?此話頗有見地。」李恢贊同道,「兩軍交戰,以正合,以奇勝。若無正,只憑奇,如何能成事?沒想到大郎讀兵書竟也能有此心得。」

    李遺聽了自家大人的讚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回大人,孩兒在漢中時,就因為那沙盤之事,曾問過兄長對南中戰事的看法。此話,卻是兄長說與孩兒聽的。」

    「哦,沒想到你竟然問過馮郎君對南中戰事的看法?他又是如何說與你聽的?」

    李恢對這個從未見過面,可是莫名成了自家孩兒的兄長的馮郎君,還是很感興趣的,甚至說是心有好感也不為過。

    南中李家若是以後能保兩代人不衰,這馮郎君也是佔了一份功勞的。

    至於兩代人之後,那就是看子孫自己的出息了。

    所以李恢願意讓李遺叫王平叔父,其實也有馮永的一部分原因在裡面。

    因為王平可是馮永推薦給丞相,這才被丞相派來南中的。

    「兄長說了,南中叛軍,兵不過數萬,偏偏又分成四部,人心不齊,兵甲不精,所倚仗者,不過熟知地形而已。」

    「有了沙盤,他們唯一的優勢便蕩然無存,只待朝廷大軍南下,自會一掃而平。」

    嗯?沙盤?!

    李恢一愣,繼而又拈鬚點點頭,表面上是同意了李遺的話,可是心裡卻吃了一驚。

    民團除了擄掠人口外,另一個任務,不正是堪查地形,以作沙盤?

    這其中……不會也是那馮郎君所獻之策吧?

    此子,難不成當真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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