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前院兒就傳來鞭炮的轟炸聲響。

  房間裡，晚上燃燒的火盆已經熄滅。

  被窩裡，薛寶釵和鶯兒一左一右捲縮在賈芸懷裡。

  薛寶釵懷著孩子，睡得很淺，聽到鞭炮的響聲，立刻就醒了過來。

  「茗哥兒這孩子怎麼這麼早就放炮竹？」薛寶釵嘟噥抱怨一聲，眯眼在賈芸懷裡拱了拱。

  一邊的鶯兒也醒了過來，小臉兒紅撲撲的，緩緩坐起，雙手揉了揉眼框，正要起身伺候主子，又被賈芸按下。

  「再睡會兒，天色還早，這會兒起床也是去吹寒風。」賈芸開口說道。

  鶯兒抿嘴一笑，又順勢躺了下去。

  人已經醒了，再也睡不著。

  賈芸跟鶯兒說：「從初八開始，你就是家裡的姨娘了，可有選好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嗯，倒是挑了幾個本分的。」鶯兒回道。

  薛寶釵睜開雙眼，微笑道：「本不本分，以後用了才知道。」

  「要是有那偷奸耍滑的，你也別心軟，該攆出府的就都攆走。」

  鶯兒應了道，展顏笑道：「謝謝姑娘，就算你不提醒，奴婢也知道該怎麼做。」

  「老爺常說奴婢是姑娘的影子，得了你幾分真傳，相信幾個丫鬟是欺負不了我的。」

  薛寶釵看了她幾眼，感嘆道：「這時間倒是過的快，鶯兒這就要成姨娘了。」

  鶯兒到底跟她從小一起長大，是她的貼身和陪嫁丫鬟。

  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

  等分了房後，沒有鶯兒在旁伺候，她還有些捨不得。

  鶯兒看到薛寶釵不舍的眼神，心裡一軟，脫口道：

  「要不奴婢還是做丫鬟吧，能夠一直伺候姑娘，奴婢也是很開心的。」

  薛寶釵伸手拍了拍鶯兒的額頭，好笑道：

  「你這丫頭不識好歹，你以為姨娘的地位，是那麼容易得來的？」

  「你呀！以後還是好好做你的姨娘，養精蓄銳，等著給夫君生兒育女吧！」

  賈芸也跟著附和道：「寶釵說的對，你這丫頭可別想一出是一出！」

  「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未來的孩子著想，姨娘和丫鬟生的孩子雖然都是庶子，但地位卻是大不一樣的。」

  說起來，將來那些孩子也都是他的孩子。

  可老話說的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以後家裡孩子多了，雖說吃用一樣，可社會地位肯定是大不一樣的。

  就像賈府的賈寶玉和賈環二人。

  賈寶玉是嫡子，不管是家裡有事迎賓送客，還是走在外邊，都是賈府的臉面。

  而賈環卻不同，月例和吃用跟賈寶玉差不多，卻從來沒被放到檯面上過。

  雖說這其中有王夫人打壓的原因，嫡庶有別，尊卑有序的禮儀等級制度才是主要的。

  當然了，庶子雖為庶，但身為男子，也是享有家族繼承權的，可以獲得一部分家族資源。

  能夠入仕為官，甚至憑藉自身努力光耀門楣。

  但是相比較嫡子，庶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得到的家族資源要少太多。

  鶯兒從小跟著薛寶釵，是見慣子大家族是個什麼情況的，也不是不懂，所以也沒再堅持。

  三人說著話。

  賈芸閒著無事，把玩著薛寶釵的糧倉，直把她弄的直翻白眼。

  「還好，再堅持兩三個月，就又會遭罪了。」薛寶釵咬著銀牙，嬌紅著臉說。

  對面兒的鶯兒忍不住嘻嘻直笑。

  賈芸看了她一眼，側過身子。

  鶯兒倒是個會來事的，小手一扶……

  「嘶……」賈芸倒吸了口氣，直呼道：「舒服啊，暖烘烘的！」

  「老爺……」鶯兒媚眼如絲，身子扭動，嬌聲撒嬌。

  薛寶釵只得在邊上眼巴巴的看著，咬牙切齒道：「你們就酸我吧！」

  賈芸笑了笑，摟著鶯兒格外親密……

  ……

  「今兒又是個好天氣，外邊兒都出大太陽了！」

  薛寶釵和賈芸坐在梳妝檯前，正在說說笑笑。

  襲人興致勃勃走到屋裡，喜笑顏開道。

  薛寶釵微笑道：「出太陽好，今年冬天經常下雪，日子不好過。」

  「老百姓日子才不好過呢，真不知道一個冬天，又有好多人給凍死了。」賈芸嘆了口氣道。

  襲人寬慰道：「老爺別太傷感，今年自打老爺來京做官後，好多百姓都得了你的實惠，你做的已經夠好了。」

  薛寶釵也說：「襲人妹妹說的沒錯，遇到夫君是許多百姓的福氣，現在的大周朝廷，像夫君這樣的官員實不多見。」

  「夫君畢竟還年輕，等今後主政一方，自然能夠報效社稷，維護更多的黎民。」

  賈芸啞然失笑，說道：「我就感嘆一句，你們就說了十句，我當官這麼久，見過幾多場面，不會為此沮喪的。」

  薛寶釵笑吟吟道：「就要這樣，雖然奴家沒當過官，卻也知道想要做好官，意氣用事是不對的。」

  「行吧！不說這個了。」賈芸回了一句。

  剛好香菱將他的頭梳好，他起身問襲人道：「今兒早是吃湯圓還是餃子？」

  「都有！不過賤妾以為老爺是還是吃湯圓，今兒可是大年三十，團團圓圓呢！」

  賈芸頷首道：「行吧，那就吃湯圓！」

  正說著話，尤三姐款步進來，說是早飯都備好了，可以開飯。

  待薛寶釵也梳好頭後，賈芸帶著女眷一同前往卜氏的院兒里就餐。

  今兒因是大年三十，所以賈芸格外叮囑，說是一家人都在一起吃個飯。

  在平時，也只有賈芸和薛寶釵能陪著卜氏一塊兒用餐，姨娘是不能上桌的。

  今兒不同。

  雖然卜氏這張桌子上，依舊還是賈芸和薛寶釵陪同，但其他姨娘，也湊了幾桌，可以坐下吃飯。

  早上吃的湯圓種類倒是挺多。

  有紅糖洗沙、蜜棗、冰片、蘇麻、櫻桃、冰糖、桔餅、玫瑰、火腿、芝麻、核桃等十幾種。

  秦可卿笑著提醒道：「有些湯圓里是包了銅錢的，圖個吉利。」

  「要是誰吃用到了錢湯圓，可以到老夫人那兒用一枚銅錢換一錠銀子！」

  「這個好，那我要多吃些。」薛寶琴笑著接話道。

  襲人笑道：「寶琴妹妹可要吃完，別剩著了。」

  秦可卿見幾個姨娘都喜笑顏開，跟著笑了笑，緩步走到卜氏跟前伺候，幫忙打湯圓，端茶倒水。

  以前這事兒薛寶釵做的多，只是在肚子大後，就讓秦可卿接手了。

  卜氏吃了兩個湯圓，笑著說道：「短短几年，咱們家不但人丁興旺起來，吃用也大變了樣，這樣的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站在邊上的苗嬸微笑道：「族人都說五嫂子是個有福的，有芸哥兒這麼出息的兒子，今後的清福還長著呢！」

  說起來，她跟賈茗母子二人，也是沾了賈芸的光，要不然連溫飽都沒法解決。

  卜氏笑道：「你也是個有福的，茗哥兒那孩子不錯，老實本分，等再大些，我作主，在宅子裡找個丫頭配他！」

  「那感情好！嫂嫂說這話，我卻當真了啊！」苗嬸笑嘻嘻道。

  卜氏點頭笑道：「自然當真，你記著就是。」

  這時，就聽媚人「呀」的一聲，忽然高聲道：「嘻嘻，我吃到錢湯圓兒嘍！」

  襲人、薛寶琴、鴛鴦以及一些丫鬟，都好奇過去看。

  「媚人姐姐運氣真好！」薛寶琴羨慕說道。

  雖然十兩銀子不算什麼，可過年卻能討個吉利不是？

  媚人抿了抿嘴，笑吟吟道：「別羨慕我，寶琴妹妹等會兒也吃到了。」

  對面的卜氏笑呵呵向媚人招手，道：「將那銅錢取出來，到我這兒來換銀子！」

  很快，媚人就在卜氏那兒換了銀子回來。

  襲人從她手裡抓過銀子，掂了掂，微笑道：

  「這銀子可以存著，保你來年做什麼事兒都一帆風順，財源滾滾！」

  「那就多謝襲人姐姐吉言了！」媚人接過銀子，感謝道。

  不一會兒，眾人相繼吃出了銅錢，幾乎每個碗裡都有一個錢湯圓。

  雖然都知道這是秦可卿安排人做的，卻沒有人拆穿，畢竟吃錢湯圓就是討個好兆頭，銀子倒在其次。

  一頓早飯，皆大歡喜！

  上午，陽光明媚。

  一家子都前往花園曬太陽。

  賈芸沒急著過去，留在書房，和倪二碰頭，將過年給別人送的禮物清單再核對一遍。

  每逢過節，賈芸會給不少人送禮，自然也有不少人給他送禮。

  次數多了，就有了定例。

  等禮物清單核實完畢後，倪二告辭離開。

  他雖說現在是賈芸家的管事，卻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想早些將事做完，回去和家人團圓。

  「倪管家家裡前幾天，又添了個大胖小子。」身邊伺候的麗人突然出聲道。

  賈芸怔了下，問道：「怎麼沒聽他提起？」

  麗人微笑道：「或許是準備等孩子滿月的時候，再跟老爺提吧！」

  「既然我知道了，卻不能沒有表示。」賈芸呢喃道。

  想了想，他吩咐麗人道：「你和你妹妹代我走趟，送些瓜果糕點什麼的到倪二家裡。」

  麗人和可人的父母，跟倪二關係要好。

  當初麗人家的房子被雪壓塌了，哪怕是大年三十，倪二也急著趕去幫忙了。

  所以讓麗人出面，去倪二家裡，最為合適。

  兩姐妹應了聲，就去找秦可卿了。

  如今秦可卿管著家裡的各種事務，想要去庫房領取東西，少不得她同意。

  等兩姐妹走後，賈芸問賀雙卿道：「丫頭，昨個兒田莊家裡傳信過來，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母親在家吃喝不愁，只囑咐奴婢要盡心伺候老爺。」賀雙卿欠身回答道。

  賈芸笑著點點頭，看了一眼邊上的香菱，然後跟賀雙卿道：

  「過幾天香菱就成姨娘了，要搬到她自己的院子裡去住，以後就由你接替她的活吧！」

  賀雙卿臉色一喜，滿口答應下來。

  邊上的香兒和京兒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嘟著嘴，滿臉不高興。

  雖然都是貼身丫鬟，關係卻也有遠近的。

  賈芸倒不是不喜歡香兒和京兒。

  相反，這兩人多才多藝，人又漂亮。

  所以賈芸倒是想讓她們多負責一些生意方面的事，免得被困在閨房之中。

  特別是以後王熙鳳做生意時，最是少不了香兒、京兒、沅兒、憐兒幾個幫忙。

  見幾人不高興，賈芸笑著跟她們解釋了一番，幾人聽了後，臉色頓時由陰轉睛，都高興起來。

  雖然都是才女，可到底需要人哄，最是受不得被人忽視。

  這會兒賈芸說有重要的事交給她們辦，她們立刻就沒情緒了。

  正事處理妥當，賈芸帶著丫鬟們前往花園。

  要不說人多熱鬧呢，更何況又都是些女人，老遠就聽到唧唧喳喳和歡聲笑語。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環肥燕瘦，在園子裡遊玩嬉鬧。

  賈芸只是遠遠看上一眼，就心裡舒坦。

  「你們也都過去玩吧！」賈芸吩咐香菱她們。

  香菱等人行禮後，去和襲人她們匯合，賈芸則邁步走到薛寶釵跟前陪她。

  再有一兩個月薛寶釵就要生了，如果快的話，可能正月就要生，所以不敢劇烈活動。

  每次過來玩耍，都要坐著，連走路都不能太遠，不然就會十分疲憊。

  剛坐下和薛寶釵說了一會兒話，就聽到賈府那邊傳來敲鑼打鼓和咿咿呀呀的戲曲聲。

  「賈府有戲班子，過年就熱鬧了。」薛寶釵微笑道。

  賈芸問道：「你要聽麼？聽的話我讓柳湘蓮去拉一幫子人，到咱們家來唱，尋傢伙門路多，組建一班戲幫子還是挺容易的。」

  「還是算了，奴家不喜太過吵鬧。」薛寶釵搖頭說道。

  賈芸又道：「要不讓香兒她們過來歌舞一曲，權當解悶了。」

  薛寶釵笑道：「你看她們玩的那麼歡，還是讓她們玩吧！」

  說著，她緩緩靠在賈芸懷裡，柔聲道：「這會兒太陽正好，曬的人暖洋洋的，奴家就在夫君懷裡躺會兒，比什麼都幸福。」

  「別睡著了啊！」賈芸笑著提醒道。

  薛寶釵翻了個白眼，道：「這不有夫君嗎？陪奴家說說話，應該不會睡著的。」

  賈芸微笑道：「罷了，你若睡著，我就抱你回去。」

  「別，太丟人了。」薛寶釵阻止道。

  她是家裡的正妻，平時還是挺注重形象的。

  賈芸笑了笑，在她耳旁嘀咕幾句，直把薛寶釵逗的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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