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趙、李兩家的條件越來越好,肉食更是一點都不缺。
但熊肉是熊肉的味,野豬肉是野豬肉味。山牲口的肉,李如海吃的不少,可他一年到頭也雞肉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好不容易今天看着雞肉了,可都這麼半天了,他李如海都吃啥了?
一個雞頭,一個雞爪。
要是再吃一個雞爪,估計那一盆小雞燉蘑菇也就只剩下蘑菇了。
看着李如海委屈巴巴的樣子,趙軍和解臣都笑了。趙軍夾着雞爪,對李如海道:「如海呀,大哥可跟你說,再不行跟馬洋啥都說了哈。」
「啊?」李如海瞪大了眼睛,這孩子早熟,剛才就知道趙軍是在收拾他,但卻不知道為啥。
此時一聽趙軍提到馬洋,李如海倒是有些詫異,歪著腦瓜動腦思索了一下,頓時就更委屈了,一臉不服氣地跟趙軍說:「大哥,我沒跟他說啥呀。」
在李如海看來,他說的那些,都叫嘮閑嗑,無傷大雅。
「來,吃。」趙軍一聽李如海不承認,便夾着雞爪向李如海送了過去。
「大哥,大哥。」李如海緊張地捂著碗,小臉挎的都不成樣了,眉毛囧成八字,對趙軍說:「我以後一句話都不跟他說了,行不?」
「那倒不至於。」趙軍回手把雞爪放進自己碗裏,然後對李如海道:「你倆正常嘮嗑,我都不管。但那個……哎呀。」
話說着,趙軍輕嘆了口氣,才又道:「男男女女的事兒,你就別跟他說了哈。他歲數小,還沒你這天賦,你就別教他了。」
聽趙軍這話,解臣在一邊都憋不住笑。但不得不說,這年頭沒有電視,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書籍,某些事具體的操作,解臣都不是很懂。就這方面,解臣都感覺李如海這孩子可能比自己懂的都多。
「就這呀。」李如海如釋重負,對趙軍說:「大哥,我知道了,以後這些大人的事兒,我都不跟他講了。」
「這就對了。」趙軍沖李如海一笑,伸筷子到盆里,給李如海夾了一塊雞腿肉。雖然剛才調理了一下李如海,但他和解臣很默契地給李如海留了幾塊雞腿肉。
此時,把肉給李如海放到碗中,看着李如海挎下的小臉蛋瞬間提了上來,趙軍又囑咐道:「王大龍的事兒,你也不要再可哪兒傳了。」
「嗯,嗯。」李如海連連點頭,然後就要動筷夾肉。而就在這時,趙軍一把拉住他胳膊,語重心長地道:「你這孩子,你先別着急吃。那個王大龍,是你大娘的娘家侄兒,你可哪兒傳他那些事兒好么?
再說了,我和你哥,我倆蓋那新房的時候,人家都過來幫忙了,最後一分工錢沒要,你這麼可屯子說人家,老的你也跟着說,小的你也跟着說,這哪天他真找來了,咱臉上能好看不的?」
趙軍說完這番話,李如海沉默了兩秒后,很鄭重地對趙軍說:「大哥你放心吧,以後他的事兒,我都不說了。」
說到此處,李如海咧嘴一笑,道:「昨天我聽着個好玩個事兒。」
「啊?」趙軍一愣,即是隨口,也是好奇,就向李如海問道:「啥事兒,你說說,我聽聽。」
「呵呵呵……」李如海還沒等說呢,自己先樂了,他呵呵乾笑兩聲,連筷子都放下了,緊接着神秘兮兮地對趙軍和解臣說:「就我們家大黃。」
「大黃?」趙軍一皺眉頭,驚訝地問道:「你現在怎麼連狗的閑話都傳呢?」
「誰傳狗的閑話了!」李如海白了趙軍一眼,然後繼續說道:「我還沒說完,大哥你別打岔呀。」
「啊,啊。」趙軍連連點頭,道:「你說吧,我不吱聲了。」
李如海壓低了身子,貼近炕桌,跟自己右邊的趙軍和對面的解臣道:「就我家大黃它太爺。」
「誰?」趙軍說不打岔,但還是忍不住了,怎麼大黃它太爺都出來了?
解臣也懵了,他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着拿狗的家譜說事兒的呢。
李如海抬手往外一指,對趙軍說:「大黃它太爺,早都死了!我就說這個事兒,大哥你還聽不聽了?」
剛才還委屈巴巴、唯唯諾諾的李如海,這時候厲害上了。想他李如海,擱這屯子裏混了這麼多年,閑嘮嗑的時候,只要他說着話呢,哪個老娘們兒敢插嘴呀?
「你說,你說。」趙軍忙又從盆里夾了塊雞腿肉給李如海放在碗裏,笑道:「我跟你臣哥給你留着好肉呢。」
「這還差不多。」李如海笑了笑,然後又重新進入狀態,眼珠子亮晶晶的,對趙軍和解臣說:「就我們家大黃它太爺,小的時候。」
趙軍聽李如海這話,就覺得彆扭,但他也不敢再吐槽了,強忍着繼續往下聽。
而李如海興緻勃勃地說道:「我爸給那狗抱回來的時候,是冬天前兒,當時就給它裝狗皮帽子裏,擱到炕上。有一天,我爸躺炕上睡覺,那小狗想上廁所,它就從帽子裏爬出來了,在炕上尿完一潑,正趕上我哥也在炕上呢。那時候還沒有我呢,聽我爸說我哥也才三歲多點,那天八成是我哥他渴了,他看着狗尿那兒,他就爬過去……」
「哎!」趙軍實在忍不住了,忙攔李如海道:「要是什麼噁心人的事兒,你就別講了,我跟你臣哥還得吃飯呢。」
「沒有啊!」李如海道:「我哥過去沒等舔著呢,趕上我爸睜眼睛看見了,一腳給他蹬地下去了,呵哈哈哈……」
這小子說着說着,自己哈哈笑上了,可趙軍、解臣卻笑不出來,二人對視一眼,然後齊齊轉頭看向李如海。
這時,李如海收住笑聲,依次看向趙軍、解臣,問道:「大哥、軍哥,你倆咋不笑呢?」
趙軍嘴角扯了一下,反問李如海道:「如海呀,這都誰跟你說的呀?」
「我爸跟我媽說的。」李如海笑着說道:「我媽昨晚上說我哥是不是傻,我爸就擱旁邊說備不住啊,完了就提這件事,還說他一腳給我哥踹地下,把我哥腦袋摔傻了。」
李如海此言一出,趙軍、解臣齊齊嘆了口氣,那三口人怕是說笑話呢,這孩子咋還當真了?
不過趙軍有些懷疑地問李如海,道:「這些話,都是我叔、我嬸當着你面說的?」
「那不是。」李如海搖頭,道:「我昨晚上回來,擱門口聽着的。」
「如海。」這時,解臣向李如海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道:「這事兒,你沒給往外說吧?」
「沒有。」在趙軍、解臣警惕的目光中,李如海搖了搖頭,待二人剛松半口氣的時候,李如海道:「我還沒倒出工夫呢。」
也是,他一早晨就跟金小梅下地幹活,回來就到趙軍家來吃飯,確實沒找到機會呢。
可要等他倒出工夫來呢?
趙軍歪頭,看向李如海盤在一起的雙腿。
李如海順着趙軍的目光往下一看,然後對趙軍說:「大哥,我沒往炕上掉骨頭。」
趙軍直直地看着李如海,點了兩下頭道:「我知道,我就是看看你腿。」
「嗯?」李如海聞言一怔,有些不解地問道:「你看我腿幹啥呀?」
趙軍面無表情地說:「你要是出去亂說,你哥能把你腿打折了。」
李如海:「……」
這時,解臣又從盆里給李如海夾了一塊雞腿肉,道:「如海呀,聽臣哥的,多吃肉堵上嘴,要不打斷腿。」
……
吃完午飯,李如海回家,趙軍和解臣倒在炕上睡了午覺,等下午起來,趙軍從房間里出來準備去上廁所。
看見王美蘭在灶台前忙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王美蘭道:「媽,咱那偏方,你吃咋樣了?」
「不吃了。」王美蘭沖趙軍一笑,道:「馬玲又給我個方兒,可比你們給我整的那個強多了。」
一聽是馬玲給的偏方,趙軍很是放心。術業有專攻,要論偏方,馬玲也算永安屯一絕。
但讓趙軍好奇的是,馬玲咋把偏方給的王美蘭。於是,他便好奇地跟王美蘭問清原委,在得知需要用獾子油攤雞蛋以後,趙軍想到家裏的獾子油怕是要不夠了,所以就向王美蘭問道:「媽,咱家是不沒有獾子油了?」
「嗯。」王美蘭一點頭,說:「還剩個底兒,夠吃幾天的。」
「沒事兒。」趙軍道:「我張大哥知道個獾子洞,明天我們去給它摳了,打着獾子回來焅油。」
「哎!」王美蘭樂呵地應了一聲,這獾子油煎雞蛋老香了,天天吃還解饞,不比那一吃就覺著噁心的野豬肚子蒸小米強多了么?
趙軍剛提到的獾子洞,是上一次跟張援民給王翠花摳獾子的時候,張援民提起來的石頭洞。
在張援民的描述中,那獾子洞坐在石頭堆上,易守難攻。但趙軍卻說有辦法,只不過得等到十月份以後。
今天是10月2號,明天是10月3號,又趕上王美蘭需要,正好去給那個獾子洞摳了。
但在去之前,還得有些準備工作,趙軍就想去張援民家跟他說一聲。
可當要出門的時候,趙軍又想起一件事來,便問王美蘭說:「媽,我走之前,我爸不說要給你買罐頭么?你吃着幾瓶啊?我爸跟你說沒,他記賬了沒有?我這正好順道,要不上小賣店把賬結了?」
「他給我買個屁!」王美蘭一聽就不樂意了,轉身回東屋去了。
趙軍聞言一愣,看王美蘭的態度就知道答案了,隨即搖了搖頭,邁步出門去張援民家。
等趙軍到張援民家的時候,這兩口子正在院子裏鋸柴火呢。
東北山村的人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撿柴火、屯柴火。不是誇張的說,靠林區的人家,誰家都得存夠燒三五年的柴火。然後這些柴火光存不燒,要燒的時候再去山上撿。
今年開春的時候,趙軍幫着張援民買了個電鋸,本是想讓他去楞場放樹、打枝,可沒成想,這老小子在林場幹了三天就讓楊玉鳳給領回來了。
但這油鋸沒白瞎,鋸柴火啥的都可好使了。
「哎呀,兄弟!」正拽柴火的楊玉鳳看見趙軍來了,忙把樹杈子一扔,招呼張援民道:「別整了,咱兄弟來了。」
「哎!」張援民也放下油鋸,奔門口而來。
兩口子把趙軍迎到院裏,一起進屋坐下,楊玉鳳給倒上水,趙軍捧著茶缸子對楊玉鳳說:「嫂子,你啥時候去撿柴火了?」
楊玉鳳笑道:「這幾天沒啥事兒,我早晨就上山拽點回來。」
山上有不少風撅樹,多大的樹杈都有,楊玉鳳就挑她能整動的往家拽。
趙軍聞言,又道:「嫂子你再別去整了,家裏的夠燒就那麼的吧。等來年開春,讓寶玉開車,上哪個小號拉倆車下來,省着你零費事了。」
「行。」楊玉鳳一聽很是高興,這可給她省下不少事兒了,有那工夫在家干點啥不好啊?
這時,張援民扒拉下楊玉鳳,然後他問趙軍說:「兄弟,你來是有啥事吧?」
「嗯吶。」趙軍點了下頭,道:「大哥,上回我不讓你編了幾個耗子籠么?今天晚上看看,抓兩個大耗子。」
「那好說。」張援民笑道:「整根干苞米棒子剁一塊,下到裏頭,一勺一個。」
說到此處,張援民指使楊玉鳳道:「你去給我編那籠子給兄弟拿兩個。」
等楊玉鳳起身出去,張援民又和趙軍說:「兄弟,你回家也下倆籠子,咱分開抓。」
「妥。」趙軍剛應了一聲,就見楊玉鳳去而復返,手裏還拿着兩個張援民使鋼絲繩編的籠子。
趙軍起身,接過籠子,對張援民道:「大哥,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早晨你要沒啥事兒,咱們就摳獾子去,扣你上次說的那個石頭洞。」
「兄弟!」張援民剛要起身相送,聽趙軍這話便問:「用我把我們老張家的傳家寶帶着不?」
「不用。」趙軍一笑,也是跟張援民開玩笑地說:「大哥,明天你就看我咋整。我也不費一刀一槍,準保給那石頭洞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