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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第一嬌 - 344、凌遲!字體大小: A+
     

    隨着宣讀罪狀的官員最後“凌遲”兩個字高高地在刑場上回蕩,原本喧鬧的人潮也安靜了一瞬,然後便爆出更大的叫好聲。

    雖然上雍每年秋天都要處決不少人,但被凌遲的卻極其罕見的,往往幾年甚至十幾年都遇不到一樁。

    畢竟朝廷也是要講究仁德的,一般若非當真引起衆怒難以平息,尋常情況下只要不是什麼暴君昏君,多少也要顧忌着自己的名聲。

    縱然是朝堂官員犯了死罪,多半也是問斬,甚至是賜毒藥和白綾,尋常百姓就更犯不上什麼凌遲大罪了。

    從前被如此判決的,多半都是些惡名昭彰的江洋大盜,或者有悖人倫令人髮指的惡徒。

    那官員唸完了之後,將手中的摺子一合,轉身恭敬地送到三位監斬官案前。

    刑部尚書和左都御史自然不好做主,雙雙看向謝衍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些東西謝衍本來早就爛熟於心,也只是隨意翻了兩下便道:“驗明正身。”

    那官員又轉身對下面的人傳令道:“驗明正身!”

    立刻有幾個人朝着刑臺走去,一一將上面的幾個人驗明正身,然後回去稟告。

    “啓稟大人,犯人身份確鑿無疑。”

    官員轉身恭敬稟告,“啓稟王爺,各位大人,犯人已經驗明正身。”

    坐在謝衍左手邊的刑部尚書擡頭看了看時辰,道:“王爺,這就行刑?”時間還不到啊。

    謝衍倒是不在乎時間,事實上法律也沒明文規定非得等到午時三刻才行刑。大冬天的坐在這裡,他倒是無所謂但是在場還有不少年事已高的大人,回頭要是凍出毛病來了,又少幾個人幹活。

    馬上到年終了,下半年朝廷事情太多,饒是謝衍也覺得有些頭疼,無法再接受朝中能幹活的人減員了。

    正要擡手去抽桌上的令牌,卻見對面刑臺上餘沉似乎對站在他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站在他旁邊的人猶豫了一下,擡頭看向這邊。

    謝衍思索了一下,還是擡手讓人過來。

    那人飛快地跑了過來,在臺下稟告道:“啓稟王爺,那罪人說他想要問一個人一句話,作爲交換他可以告訴王爺一個秘密。”

    餘沉跟在白靖容身邊多年,當然是知道不少秘密的。但他是註定要死的人,也不怕刑訊拷打,因此謝衍也從不打算在他身上花費心思。

    謝衍淡然道:“本王無法替旁人做主。”餘沉總不會是想要問他什麼。

    這時,崔折玉和崔子郢從人羣中越衆而出。

    她手裡有攝政王府的令牌,刑場周圍的侍衛並沒有攔她。

    崔折玉走到臺下,恭敬地道:“王爺,民女還有幾句話想跟餘沉說。”

    謝衍深深地撇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崔折玉帶着崔子郢走到了餘沉跟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着眼前狼狽的男人。

    “聽說今天爲你行刑的這位劊子手師傅手藝極好,希望你能多撐兩天。”凌遲是一個折磨人的刑罰,用漁網將人給網起來,

    然後用刀子從漁網擠出的縫隙間一刀一刀地片肉。據說手藝最好的劊子手能割三千刀,歷經三天而人不死。

    餘沉望着她道:“你希望我活多久?”

    崔折玉微微偏頭,笑顏如花媚色逼人,“自然是越久越好,不知道這位師傅能不能從你身上割下三千片肉呢?便是如此……也不夠那些被你害死了丈夫兒孫的人分啊。”

    餘沉望着她說不出話來,崔折玉越是說得輕描淡寫,他就越知道她在心裡是如何恨他。

    “我有一句話要問你。”餘沉咬牙道。

    崔折玉笑道:“你問,我不一定會答。”

    餘沉道:“當年……你是不是懷孕了?”

    聞言,崔子郢也不由得變了臉色,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姐姐。

    他回來這麼久,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

    崔折玉輕笑了一聲,“原來你是問這個啊,看來你方纔是看清楚我說的話了。”她擡手輕輕覆上了自己的腹部,微微垂眸道:“是啊,當初…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懷孕了。”

    餘沉不由得顫了顫,道:“孩子呢?”

    崔折玉突然笑出聲來,彷彿笑得有些站不住了靠在旁邊的崔子郢的身上,看着餘沉擡手抹了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道:“當然是沒了啊,爹孃下葬的第三天,我親手在他們墳前打下來的。”

    “你!”餘沉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折玉,他想過很多可能,比如崔折玉將孩子生下來送人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孩子沒了,卻怎麼也沒有想過這個答案。

    當年的崔折玉……不,崔婉玉,他曾經那個溫柔美麗的妻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你騙我的……你怎麼可能……”

    崔折玉笑不可抑,道:“想什麼呢?難不成你以爲我還會將你的孽種生下來?叛國逆賊,忘恩負義之徒的兒子,這樣的血脈活在世上也是受苦,我這是在幫他。”

    崔子郢緊緊地握着崔折玉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目光狠厲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餘沉,若不是極力剋制恐怕他此時便要忍不住一腳踢過去了。

    崔折玉打量着餘沉,嘖嘖輕嘆,還有些莫名地道:“你這樣的人,竟然會如此關心一個沒出生的孩子?也是我失策了,早知道你如此關心,我便早些告訴你,也好讓你去看看他啊。”

    餘沉顫抖着不說話,他從小便是孤兒,縱然有血緣親人但白家的人卻因爲他的身份從來都看不起他。

    他猶如被人欺辱的野狗奴僕一般長到了十幾歲,白靖容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還是他的親姑姑,而崔遼是第二個對他好的人。最後他爲了白靖容拋棄了崔家,拋棄了一切。

    但在白靖容身邊他依然時常感到孤獨,他知道白靖容對自己好是存着利用的心思的,卻也沒有辦法擺脫對白靖容的依賴。

    在他背叛了大盛和崔家之後,這種依賴就更加明顯了。因爲除了白靖容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白靖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雖然最後他依然被白靖容拋棄了,但他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後悔過。

    而現在……

    原來,他曾經有一個溫暖的家,曾經可能會有一個或甚至更多的孩子。他曾經還有才令世人欽佩的赫赫戰功和身份,現在這些用鄙夷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的人們,曾經也用仰慕欽佩的眼神看過自己。

    彷彿有一隻手將眼前的煙霧拂去,這一刻餘沉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曾經到底拋棄了什麼。

    一時間他只覺得頭痛欲裂,低頭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忍不住仰天長嘯,發出淒厲的哀嚎。

    崔子郢皺着眉拉着崔折玉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狀似發狂的男人。

    崔折玉淡淡道:“這麼難過,那就去地下陪他吧,希望他不會以你爲恥。對了,你做的孽好好恕罪吧。不然我怕你到不了地下,見不到他呢。”

    說罷便轉身,一隻手搭在崔子郢的手臂上走了下去。

    餘沉對他們的離去沒有任何反應,他依然在哀嚎着,彷彿不這樣就無法排解他心中的痛苦,就會當場一頭撞死在這裡。

    “這是……說了什麼?”左都御史有些好奇地道:“難不成是瘋了?”

    餘沉這個犯人不怕刑訊也不怕威脅,從他口中問不出什麼東西來。所幸他的罪行都一清二楚,刑部直接驗明身份判決就行了。

    這副模樣難免讓一些對他心懷仇恨的人意難平,此時看到他如此形狀不少人心中倒是多了幾分快意。

    謝衍垂眸不語,旁邊的刑部尚書輕咳了一聲,瞥了左都御史一眼。

    他是主管這個案子的,自然知道那紅衣女子的身份。至於對方說了什麼,他也大致能猜到。

    崔遼將軍不愧是一代名將,就是這女兒也是個狠人啊。

    難怪這些年能得到攝政王殿下的庇護。

    耽誤了這一會兒工夫,時間終於差不多了。

    等餘沉將他最後要說的事情告訴了襲影,謝衍便開口道:“行刑吧。”

    “是,王爺。”

    “行刑!”

    一聲令下,餘沉旁邊的幾個犯人早就被嚇地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了,膽子最小的直接就尿溼了褲子。

    餘沉已經安靜下來,他依然跪在那裡,整個人神情木然彷彿沒有了一絲生氣。

    那幾個人直接被架上斷頭臺,劊子手一刀下去人頭落地,血也濺了一地。

    餘沉跟前卻多了幾個人,餘沉上衣被人拔得乾乾淨淨,漁網兜頭一罩將他網住。

    爲了避免他被凍死,周圍甚至還升起了幾個火盆。

    劊子手握着一柄鋒利的小刀,對餘沉嘿嘿一笑,眼中帶着幾分仇恨和惡意,道:“對不住了。”

    餘沉悶哼一聲,一片薄薄的肉被削了下來。

    拿劊子手的手藝確實是極好,薄薄的皮肉猶如紙一般黏在刀身上,他輕輕一甩就落到了旁邊的木盆裡。

    周圍圍觀的人們一片歡呼。

    謝衍對圍觀這種事情興趣不大,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

    他左右兩邊的人也跟着站起身來,刑部尚書道:“王爺,這就要走了?”

    謝衍點頭道:“後面就有勞兩位了。”

    左都御史拱手道:“王爺客氣,臣等恭送王爺。”

    旁邊的駱雲也跟着站起身來,兩人也不多說什麼,在侍衛的簇擁下走了出去。

    街邊的茶樓裡,駱君搖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把玩着茶杯,外面是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雖然叛國賊伏誅是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是這麼多人如此激情洋溢的圍觀一個人被凌遲,還是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

    秦藥兒果然跟衛長亭說的一般,都不用靠近了看,刑場上才割了十幾刀她就已經自己縮回來了。

    謝衍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他駱君搖精神一振,笑道:“你這麼快就出來了?爹爹呢?”說着還歪着身子往外看。

    謝衍扶住她道:“岳父已經回去了。”

    “哦。”駱君搖點點頭:“那我們也回去吧。”

    謝衍微微挑眉,“不看熱鬧了?”

    駱君搖道:“砍頭和凌遲算什麼熱鬧?不看也罷,知道該死的人都會死掉就好了。”

    謝衍笑了笑,牽着駱君搖的手轉身往外走去,“回去吧,岳父說讓我們晚上回府去用晚膳。”

    “早說呀,快走!”駱君搖立刻積極地拽着謝衍的手往外走去,這兩天一忙起來,她又忘了關心她未來嫂子的事情。

    還有話想要跟謝衍說的衛長亭沉默了半晌,扭頭問剩下的其他人,“他是不是沒看到我們還在?”

    顧珏笑了笑道:“可能只是覺得沒必要跟你說話。”

    秦藥兒道:“也可能是知道你喜歡說廢話,不想搭理你。”

    “……”

    另一邊刑場外面,崔折玉和崔子郢剛走出刑場,謝宵就迎了上來,此時謝宵看向崔折玉的神色顯然有些複雜。

    他雖然年輕卻不傻, 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崔折玉的身份。

    “折玉,你……你沒事吧?”謝宵有些小心地問道。

    崔折玉擡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謝宵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崔子郢。

    崔子郢還是第一次見他,卻也看得出來這人對他姐姐懷着什麼心思,只是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

    崔折玉道:“走吧,回去了。”

    崔子郢問道:“不看了嗎?”

    崔折玉道:“有什麼可看的?你身體不好,不冷麼?”

    確實有些冷,崔子郢回頭看了身後一眼,“他不會自殺吧?”

    一般人在被凌遲的時候想自殺是很難的,但餘沉卻不是一般人。哪怕他的武功被廢了,他想要自殺誰也攔不住。

    崔折玉冷笑一聲道:“放心,他不會的,走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謝宵連忙跟了上去。

    崔子郢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也便也跟了上去。

    致和五年冬,十一月二十七,原大盛鎮國大將軍餘沉被判凌遲。

    三日後午時,身受三千刀之後,氣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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