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盪整個凌霄域的血光三天才緩緩散盡。

  凌霄劍宗之中，對於將韓牧野這樣的魔神一般人物引入宗門，不少人是有意見的。

  不過這種意見在陳紹東一句：「你打的過他？」之後，便再無意見。

  反正也無人能打得過這位，引入凌霄劍宗，總比讓其踏入其他勢力，然後回頭來攻伐凌霄劍宗好吧？

  沒毛病。

  有了之前一戰，又有韓牧野的激蕩氣血之力震懾，之後的數月，凌霄劍宗再無外域之人踏足。

  反過來，整個凌霄域中，各處都是亂戰。

  數以萬計的異族攻伐凌霄域中的大小勢力，或斬殺修行者，或搜尋寶物靈材，或收攏降服更多的人。

  凌霄劍宗在獨善其身三個月後，也不得不參與其中。

  數家聯盟宗門求援，還有不少之前依附的宗門勢力被擊潰，都在動搖凌霄劍宗的威信。

  陳紹東安排了十三支劍修隊伍，每支隊伍一萬人，在十位劍仙境強者帶領之下，向各方增援。

  按照陳紹東的計劃，光是這十三支劍修隊伍自然是不可能完全幫助各方脫困，但可以彰顯凌霄劍宗的誠意和實力。

  如果那些宗門願意，可以來凌霄峰下駐守。

  沒辦法，就算凌霄劍宗想全力幫助各方，也不可能幫助那些宗門勢力在自己的駐地站住腳。

  要不是韓牧野當初出手，就算是凌霄劍宗都可能丟了駐地。

  失地存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些被凌霄劍宗救助的宗門，多數只能無奈放棄自家宗門駐地，然後來到凌霄峰下。

  雖然知道這樣相當於直接被凌霄劍宗吞併，要成為凌霄劍宗抵擋外敵的屏障，可他們也毫無辦法。

  不願被吞併，難道要被外域殺盡？

  一時間，凌霄峰下聚集的修行者數以百萬計，分別駐守在凌霄劍宗山門下各處。

  這只是凌霄域當中的九流一毛，更多的修行者或是臣服外域，或是獨自為戰，或是結成聯盟固守。

  更多的則是成為散修，在因為無數強者被牽引離開而顯得空曠的凌霄域中四處闖蕩。

  他們的存在，讓凌霄域更加混亂。

  因為他們扮演的角色，可沒有正邪之分。

  萬域爭鋒，本就是將固有的規則打破，一切憑自己的實力說話。

  「當——」

  「當——」

  急促的鐘聲在凌霄峰上響起。

  凌霄峰下，那些聚攏的各方修行者迅速行動起來，撐起一道道防禦光罩，然後一座座戰陣立起。

  就算不為凌霄劍宗出力，他們自己也要顧忌自身安危。

  「少宗主，古越長老他們所帶領的道玉宗，凌雲道門一共十三萬修行者被外域強者圍住，在十萬里外的築牢山。」

  一位身穿灰袍，手中背著一柄青灰長劍的中年飛身踏上凌霄峰上，向著立在廣場上的陳紹東抱拳開口。

  他的話，讓陳紹東身邊的一眾凌霄劍宗劍修都是神色一變。

  長老古越，乃是宗門之中年歲極長的劍仙。

  駐留在凌霄域的強者不多，達到劍仙境並且駐留下來的，要麼是實力還不夠的後輩，要麼是已經修為衰落，戰力折損嚴重的前輩。

  古越長老屬於後者。

  要是以往，這樣的實力衰落者，在宗門之中不會太受重視。

  可現在不一樣，宗門之中強者都被牽引離開，古越這樣的長老，代表著宗門的底蘊，有許多傳承在身。

  如果古越和他那一支萬人劍修失落，那對凌霄劍宗是一場極大的打擊。

  不管是從實力上，宗門凝聚力，還是從威信上，都是難以想像的災難。

  「少宗主，我們去救援吧，古越師兄乃是宗門元老，更是方明仙尊的授業恩師。」一位白須老者面上閃過焦急，低聲開口。

  另一邊，穿著黑色長袍的中年劍修也是沉聲道：「少宗主，古越長老他們不能不救。」

  廣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陳紹東。

  陳紹東沒有開口，抬手，一道金色的光幕升起。

  光幕之中是層疊的山巒，還有各種堆疊的雲層。

  「這就是築牢山。」

  「當年凌霄域古戰場之一。」

  他的手指在光幕之上，面色凝重。

  其他人看向那光幕，也是神色變幻。

  築牢山以易攻難守著稱，其中各處都有遮蔽神魂與力量探查的天然屏障，乃是天然的大陣。

  當初就曾有一方上古宗門在這裡設伏，將一家大宗門精英圍住，之後，這家宗門就以築牢山為根基，不斷磨殺增援的那家大宗強者。

  那一戰的結果是，那家大宗門的三位仙尊境被圍殺，宗門精英喪盡，宗門敗落，最終消失在時光長河之中。

  築牢山，也成了凌霄域中一處禁地。

  「少宗主，就算是築牢山，我們就不救？」一位背著一柄大劍的黑瘦大漢一步踏出，看向陳紹東。

  「哼，少宗主的心性，怕是真的不救，真不知宗主——」說話的聲音被壓住。

  但很明顯，這是此時廣場上許多凌霄劍宗弟子心中的想法。

  身為劍修，就該一往無前。

  陳紹東雖然穩健，卻無劍修該有的義氣和擔當。

  這樣的人，也有資格執掌凌霄劍宗？

  這樣的人，真的值得託付性命嗎？

  「我的意思是，築牢山這種地方，我們就算是去十萬宗門弟子也無用。」

  陳紹東搖搖頭，面上神色澹然，然後看向身後站著的一位白須老者：「朱烈長老，麻煩你帶玉宵劍與我走一趟築牢山。」

  說到這，他轉過頭，目光落在身側不遠的蘇勛身上：「蘇勛師兄，我不在宗門，凌霄劍宗由你執掌。」

  陳紹東的話讓所有人愣住。

  不是不救。

  可兩人去，怎麼救？

  就算是有宗門鎮宗寶劍玉宵，可這等寶物需要絕世強者才能催使，不管是朱烈長老還是少宗主陳紹東，都不能發揮出這寶物多少戰力。

  若是說少宗主不願救援，他親自去築牢山，這是不容質疑的。

  「少宗主，我隨你去。」廣場之中有人出聲。

  「我也去。」有人高呼。

  「我——」

  陳紹東轉頭，冷哼一聲：「你們？你們誰能殺進築牢山，將古越長老他們救回來？」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是面上一僵。

  剛才高喊的那些人面色脹紅。

  「可少宗主你們兩人——」

  「誰說我們是兩個人？」陳紹東直接將說話之人的聲音打斷。

  他雙目眯起，目光之中閃動精光。

  「你們忘記了，我凌霄劍宗還有第一供奉？」

  廣場之上，頓時一靜。

  第一供奉。

  那位氣血力量滔天的劍修強者。

  從落足凌霄峰，第一供奉就閉關不出，讓不少人都已經幾乎要忘記其存在了。

  「朱烈長老你先去請玉宵劍，我去見韓供奉。」

  陳紹東的聲音傳出，身形一動，已經踏上遠處的一座大殿之外。

  廣場上，所有人面上神色複雜。

  他們不知道，少宗主能不能請動那位第一供奉，更不知道第一供奉韓長老能不能真的去救援出古越長老他們。

  大殿之中，端坐的韓牧野雙目睜開。

  他身周，逸散的氣血化為片片龍鱗，然後慢慢消散。

  他的雙目之中，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慢慢沉寂。

  立在不遠處的渾沌身形一動，隱入虛空。

  他本就是掌控時間與空間力量的神獸，在這低層次的洲域，沒有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進來。」

  韓牧野一揮手，大殿的門打開。

  陳紹東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進殿中。

  「韓長老，凌霄劍宗有危難，還望長老出手。」

  向著韓牧野抱拳一禮，陳紹東直起腰身，壓低聲音：「至於韓長老所求，我凌霄劍宗全力相助。」

  韓牧野面色平靜，看向陳紹東，澹澹道：「你說，我所求什麼？」

  陳紹東抬頭，直面韓牧野：「韓長老所求，當然是得到天珠，然後踏入上域。」

  「當然，對於韓長老來說，尋常的手段踏入上域自然沒意思。」

  目光之中閃動精光，陳紹東壓低聲音：「掌控一方洲域，入上域就是一方大勢，手中握萬千天珠，才是韓長老所求吧？」

  尋常修行者能有天珠煉化，能實力得到上域認可，就能踏入上域。

  但對於強者來說，掌控勢力，掌控財富，掌控資源，在上域之中也能縱橫，甚至不斷突破，這才是追求。

  看著面前的陳紹東，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有野心。

  這才好。

  陳紹東不過是將自己的野心包裹在圓滑的外表之下。

  韓牧野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他也培養過許多這樣的人。

  比如，何陽孫。

  比如，徐謂。

  野心，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那你所求是什麼？」韓牧野沒有否認陳紹東所說，而是看著他，開口問道。

  陳紹東微微沉默，然後低聲道：「若是能隨韓長老往上域看看，順帶還再帶上凌霄劍宗的話……」

  這小子，在打馬虎眼。

  韓牧野並未生氣。

  實力不夠，隱藏自己的野心，這個陳紹東很聰明。

  韓牧野喜歡跟聰明人合作。

  「走吧。」韓牧野站起身。

  陳紹東先是一愣，然後就是滿臉驚喜。

  片刻之後，三道流光劃破天穹，飛逝而去。

  不過這三道流光可不是尋常的流光。

  一道清亮如星辰，帶出十丈尾焰，一看就是一位劍道強者。

  另一道則是百丈玉色的光暈，一柄青玉劍影閃動，有認得的都知道，這是凌霄劍宗的鎮宗之劍玉宵劍。

  這等鎮宗之寶，若是在頂尖強者手中，直接就能橫掃一域。

  但是此時，這道劍光與另外一道血色劍光相比，差別實在太大。

  一道血色的流光，千丈空間都被染紅，便是隔著萬丈，下方的修行者抬頭，都感覺渾身震顫，不能自已。

  「據說凌霄劍宗有一位第一供奉……」凌霄峰下山崖之前，有人低語。

  「這樣的實力，怪不得。」有人雙目之中透出一絲驚懼，還有一絲僥倖。

  山峰之下，其他人都是慢慢將光幕收攏。

  築牢山那邊為圍，凌霄劍宗沒有瞞人。

  如今就看，凌霄劍宗少宗主攜帶鎮宗之劍前往，還有這位第一供奉，能不能解圍。

  「築牢山，當年可是埋葬了多少精英啊……」有人低語，面上露出一絲擔憂。

  這一趟凌霄劍宗少宗主要是救援失敗，這凌霄峰下，恐怕也就不是淨土了。

  ……

  十萬里。

  劍光呼嘯，引動天地雲濤震動。

  三道劍光橫跨，不過半日時間。

  這還是因為朱烈修為不夠駕馭玉宵劍，與陳紹東交替聯手駕馭的緣故。

  韓牧野沒有提駕馭那柄玉宵劍。

  這是凌霄劍宗的鎮宗之劍，他要是主動出聲，怕是朱烈和陳紹東都要緊張了。

  陳紹東修為剛到劍仙境，朱烈也不過比他強一點。

  劍仙境，相當於覆雨仙界的初入天仙。

  在星河宇宙，這樣的修為約等於七級御傀師御甲師。

  但論戰力，遠沒有七級御傀師御甲師強。

  哪怕是劍修，同階之下，也拿那等戰傀戰甲沒有辦法。

  「那就是築牢山。」陳紹東抬頭，看向遠處。

  前方百里之外可見一層層的峰巒好似牢籠，連天穹之上的雲層都是堆疊。

  一道道劍光在那雲層之間閃爍。

  「是我凌霄劍宗的劍法！」朱烈一聲低呼，將那玉宵劍駕馭到極致，劍光陡然暴漲到三百丈，百里之間的雲濤都被其上青光映照。

  「何方宵小，敢截我凌霄劍宗——」

  聲音仿佛雷霆，滾滾滔滔，與劍光相合，向著前方的天地斬去。

  那劍之上的鋒芒，便是隔著百里都讓人心寒。

  鋒銳之力。

  「轟——」

  劍光斬開層層的雲濤，然後斬在一片灰色的雲光上。

  那雲光破碎，露出其中數十道被圍困的身影。

  「朱烈快走！」

  「他們至少三十萬大軍埋伏，就是為了圍殺我凌霄劍宗援軍！」

  說話的老者面上帶著悲憤，手中握一柄斷劍，滿身傷痕。

  其他人也是一身氣息起伏不定。

  「走？」

  「呵呵，讓本少主看看，凌霄劍宗的援軍來了——三個？」

  聲音頓住，一位碧眼藍發，背生雙翅的青年面上帶著錯愕。

  他原本的笑容收斂，咬著牙，目中透出憤怒：「就來三個人，這是看不起我達旗羅？」

  陳紹東轉頭，看向韓牧野。

  「韓長老，要看得起此人嗎？」

  韓牧野搖搖頭，澹澹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