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闖木神殿，斬。」
黑面修士一聲低喝，手中劍朝著韓牧野當頭劈下。
劍光閃耀，速度極快。
在這堤壩之中，唯有速度與力量並存，才是真的強橫。
這一劍，勝在速度。
怪不得這黑面修士這麼多年還存在。
韓牧野抬手，手指探出。
他的速度看上去不快，卻在長劍劈到自己頭頂時候，抵住劍鋒。
「當——」
手指彈在劍脊上。
青光長劍應聲掉落。
那黑面修士身軀一震，碎裂成無數塊。
這一指之力，乃是神獸霸下的力量，輕輕一彈，便能碎裂一座萬仞高山。
沒等韓牧野伸手去招長劍，面前的黑面修士和清亮長劍都瞬間消失。
「擅闖木神殿，斬。」
聲音傳來，一道劍光朝著韓牧野當頭而下，光影交錯，比之前那一劍快三分。
原來如此。
這傀儡，恐怕是不死的。
韓牧野雙目之中精光閃動，往前踏出一步，再次抬手。
「當——」
長劍再次飛出。
劍還在半空，韓牧野已經身形一動，探手抓住劍柄。
劍氣入劍身，空蕩無著。
這劍，透著虛無。
但韓牧野不在乎劍身如何，他只要看到劍中的記憶就行。
「嗡——」
無數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上古大修士之爭！
無數揮手便能阻斷星河的大修士，滔天的靈光閃耀，無數星辰隕落。
一片片星域化為碎片。
有劍修一劍斬碎千百座星辰世界。
有大修士掌控時間與空間，揮手就是時光回溯。
有身穿金色長袍，頭戴神冠的神袛，舉手抬足都是大道之力揮灑。
……
韓牧野曾見莽荒破碎，曾見仙源世界傾軋，曾見堤壩之外大軍征剿，卻從不知道，上古時代，如此多強大修士橫行。
仙靈世界和天玄世界的道爭與這等大修士爭鋒相比，簡直兒戲。
那等天地傾覆的大戰，才是真正的大道之爭！
一座恢弘的宮殿出現在韓牧野面前。
一位身穿青袍，衣裙帶著淡雅花瓣的女修緩步前行。
「拜見木神——」
無數聲音響起。
一位位金甲黑面劍修躬身。
連綿的軍陣幾乎無盡。
這就是上古大修士，木神。
木神殿的主人。
「轟——」
天穹之上，有一隻大手壓下。
木神面色凝重，背後一道道青色的藤蔓，綠色的枝葉，紅色的花瓣升起。
所有的力量聚合，化為一道糾纏的繩索，將那大手纏住。
但那道大手只是被纏住片刻，就將所有的繩索掙斷。
「木神，臣服，否則，你這木神殿本尊一拳可破。」虛空之中，有聲音傳來。
那掙斷了繩索的大手緩緩握成拳頭。
木神的回答是，身軀化為萬丈花樹，無盡的繁花綻放。
每一朵花開，就彷彿一界璀璨墜落。
前方那拳頭就暗淡一分。
所有的花朵掉落之時，虛空之中的拳頭已經暗淡不見蹤跡。
此時，所有花瓣落盡，花樹也逐漸枯萎，只剩凋零之後的乾枯樹影。
隨著花樹榦枯，所有的黑面修士身形都開始凝住，彷彿也跟著一起乾枯。
「木神殿就此關閉，除了木奎鎮守，其他各部隨本尊鎮壓金狼魔神在此。」
花樹之上有聲音傳來，一位位黑面修士身形化為木樁，隨著花樹與後方那綿延的大殿一起沉寂。
十道身背大劍的黑面修士緩步走出。
「轟——」
所有畫面消失，
韓牧野手中大劍消失，身前的黑面修士也不在原處。
下一瞬間，韓牧野整個人身形化為虛無。
「刺啦——」
十柄大劍將他留下的虛影斬碎。
身形重新出現的韓牧野抬手，三百六十一顆劍丹出現，吞吐的劍光直接將方圓十丈籠罩。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這三百六十一顆劍丹可以籠罩萬里，十萬里，可以輕易鎮殺出竅大修士。
可在這混亂的堤壩之中，三百六十一顆劍丹組成的周天劍陣，只能困住十丈空間。
不過，已經足夠了。
十丈之內，十道身影被壓制住，不能寸行。
韓牧野目光落在這十位身形衣甲全都一樣的黑面修士身上。
這就是木神殿的木奎鎮守，是守護木神殿無數萬年的存在。
十道木奎鎮守，力量與速度並存。
要不是韓牧野有劍陣壓制，同等修為的其他人來，絕對擋不住十道木奎鎮守之力。
鎮住木奎鎮守，韓牧野目光落在前方虛幻之處。
那邊，一道道枯木樹樁立在碎石之中，還有半棵百丈高的朽木。
木已朽，大半枝丫也已經掉落。
這就是剛才那劍器之中看到的木神身軀所化的花樹。
一位上古大修士的真身？
緩步上前，韓牧野伸出手，按在這朽木之上。
「轟——」
一道澎湃的木脈力量向著韓牧野身軀之中湧來，似乎要將他的身軀佔據。
奪舍？
韓牧野眉頭一皺。
他這道身軀雖然是神獸化身，但有劍道元神之力鎮壓。
要想搶奪他的身軀，先要試試能不能擋住他的元神之劍。
元神之劍穩居神藏之中，便是道祖來，韓牧野也敢一劍斬出去。
那湧出的木脈力量才動，又停住。
「後來者，如果你能通過我木神殿的傳承考驗，這裡的一切你都可以帶走。」
一道聲音在韓牧野的腦海之中響起。
韓牧野面前，一位身穿淡白長裙，點綴花瓣的女修虛影出現。
「師妹？」韓牧野一愣，然後搖搖頭道：「不是。」
這女修只是眉目之間有木婉的影子罷了。
「劍修？」女修看一眼韓牧野，面上露出遺憾之色。
「可惜了。」
「你走吧。」
聽到女修的話，韓牧野抬頭，淡淡道：「前輩要尋什麼樣的人來接受傳承考驗？丹修嗎？」
女修點頭道：「我木神殿以丹道修行為主，自然是傳承丹道。」
韓牧野面上露出笑意，指尖有一團金色的靈火閃現。
「剛好，我也研究過丹道，可以試試。」
女修面上露出一絲驚訝，轉頭看向被韓牧野劍光困住的十道木奎鎮守，點頭道：「好。」
說完，她伸手一揮，那已經枯朽的大樹上幾根樹枝斷裂，掉落而下。
「轟——」
韓牧野的身形似乎瞬間落在一處滿是煙火的空間之中。
「百息之內，將這些樹枝化為靈火。」
女修聲音響起。
這也算試煉？
韓牧野輕笑，指尖靈火將那枯朽的樹枝裹住。
只是與他想象中火焰將樹枝直接灼燒成灰不同，這樹枝根本沒有被點燃。
「此木乃是青金望川木，是世間最堅韌的木屬靈材之一，要想將其點燃——」女修的聲音剛起，韓牧野掌心，一團青色的靈火閃現。
「木生金，金生水，水火相剋，木逢水而生，生克之間，要平衡。」韓牧野輕聲低語，掌心青色的靈火將木枝包裹，然後木枝之上，火光閃耀。
瞬間，整個空間似乎都鬆動了許多，變得更加清晰。
「好！」女修激動低呼，然後空間之中的木枝更多。
「第二關，以這青金望川木煉成一顆丹藥。」
以此木煉丹？
光靠樹枝，怎麼煉丹？
韓牧野目光落在那些木枝上。
這木枝之上有乾枯的樹葉，也有凋零之後只剩下殘缺的花蕊，還有似乎要新長出的嫩枝，只是也已經乾枯。
伸出手，將木枝撿起。
韓牧野小心將枝葉，花蕊，嫩枝，全都摘下放在面前。
「同是一根生，卻有著不同的藥性。」
「原來如此。」
口中低語，韓牧野伸出手，將那些木枝剝開。
皮，干，芯。
枯葉輕輕撕開，葉脈，葉筋，葉片。
花蕊切斷，分成三分。
不過片刻，那一根樹枝被分成了數十份。
「世間丹道本是同根而生，卻在細微之中分化萬千。」
「怪不得傳說中有大修士能虛空煉丹，天地靈氣分化，豈不是也能成萬千屬性之力？」
《劍來》
韓牧野目中晶亮，抬手，一團靈光升起。
光暈化為虛幻的丹鼎，他手掌中有一團火焰繚繞，將虛幻丹鼎包裹。
他要看著這同一株樹枝上的各處位置煉製成一顆丹藥。
一旁的女修面上露出異色，透著欣喜。
一份份木枝投入丹鼎，葉片，樹皮，花蕊……
各種力量交織，在丹鼎之中交融。
「木屬沉澀之力？那需要以和順之力化之。」
「青金望川木的木芯果然有金脈之力，當用花蕊里的溫潤力量中和。」
……
韓牧野不知是在說給身邊的女修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丹鼎之中的藥力不斷融合，慢慢成形。
一顆淡金色的丹藥出現在丹鼎之中，其上有靈紋閃動。
「藥力純粹，有金木之力，可提升吞服者金脈與木脈的修為。」
「一顆，就是——」
韓牧野目中閃動精光，低聲道：「一顆便能造就一位金丹！」
只要吞服此丹，就能造就金丹修行者，這丹藥，分明等同金丹！
世上真有如此貴重的丹藥？
立在韓牧野身側的女修面上閃過一絲驚喜，抬手一招，將那丹藥握在掌心，感知一下，開口道：「難得，你這手段倒是不差。」
「那下一關就是——」
她手掌揮舞，整個枯朽的大樹連根拔起。
「以這一棵樹，煉製成丹。」
這棵樹？
韓牧野眉頭一皺，低聲道：「前輩，這可是你的……」
韓牧野沒有說完。
女修輕聲一笑：「我輩丹修與你們劍修不同，我們願意犧牲，將自己的大道傳承下去。」
「只要你能煉製出丹藥，這傳承就是你的。」
女修手中，一顆金色的渾圓光球浮現。
傳承靈珠。
這東西是上古時候，用來收藏傳承之物的，與玉簡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這傳承靈珠比玉簡要貴重許多，其中有神魂印記，可以直接指點修行。
似乎是怕韓牧野不信，女修手中靈光一點，靈珠之中有道道畫面浮現。
都是煉丹時候的畫面。
果然是傳承之物。
韓牧野點點頭，面前的虛幻丹鼎化為百丈高，直接將那一株枯朽大樹裝入其中。
丹火升騰，周圍的空間束縛快速減弱。
遠處，被周天劍陣鎮壓的木奎鎮守似乎感受到危險，全力掙脫。
只是周天劍陣之力，這十道木奎鎮守根本掙脫不出。
韓牧野身邊的女修面上笑意盈盈，手中緊握傳承靈珠。
丹火升騰，那丹鼎之中的枯樹慢慢化為青翠的流光。
這一刻，周圍那些乾枯樹樁開始碎裂。
轉過頭，看向那些樹樁，韓牧野面上露出一絲失望。
「我本來以為，上古大修士，能有通天絕地的本領。」
「可惜，有些失望。」
韓牧野口中輕語。
聽到他的話，那女修一愣，然後淡淡道：「你是說我的丹道傳承？」
「你還未得到傳承靈珠，就已經失望？」
「你們這些後來者，當真是越來越狂妄了。」
韓牧野搖搖頭，輕輕道：「讓我失望的不是木神前輩的丹道，而是你。」
女修眉頭一皺，就聽到韓牧野聲音傳來：「身為上古魔神，被鎮壓無數萬年，竟然一點都不熟悉丹道，這也太令我失望了。」
被鎮壓的上古魔神！
韓牧野話音落下，那女修面上神色變幻，終於化為冷厲。
她的身形也從青白長裙的女修，化為一位身高近丈，狼首人身，黑色甲胄在身的魔神模樣。
這分明是那一拳擊碎無數殿宇的金狼魔神！
「其實，你不是第一個看穿本尊的。」
金狼魔神盯著韓牧野，咧嘴一笑：「不過你是第一個看穿本尊，還出手煉丹的。」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往後你就是本尊座下丹奴。」
金狼魔神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身上有暴虐的氣息涌動。
他看向韓牧野面前的丹鼎，雙目之中全是兇殘的光焰。
「木神，本尊該感謝你的，不然怎麼能逃過萬神隕落的大劫？」
「現在你的鎮壓力量沒有了，本尊將你的木神殿毀掉，帶走你的木神之心，尋回失落的神界，豈不快哉？」
金狼魔神探手，向著丹鼎抓去。
那虛幻的透明丹鼎應聲破碎，其中青翠的流光被金狼魔神抓在手中。
只是這流光才入手，他的面色就變了。
一道青翠藤蔓顯露，從他的手掌到手臂，再到整個身軀，全都裹住。
身穿青白長裙的女修從流光之中走出。
木神。
那位化為花樹，鎮壓金狼魔神的木神，木神殿的主人。
「你，你的力量不是耗盡了嗎？」金狼魔神瞪大眼睛。
木神點點頭，看一眼立在一旁的韓牧野，輕聲道：「你說的是對的，他被鎮壓這麼多年，竟然還是一點都不通丹道。」
韓牧野笑著點頭。
木神轉頭，面色淡然的看著被藤蔓裹住的金狼魔神。
「這位小友第一次以靈火灼燒枝幹時候，用的是水韻之火，不但不會傷損我僅剩的那點本源之力，反而是滋潤我的神魂，讓我蘇醒。」
「他第二次煉丹，你看到的是煉製出一顆，其實，他煉製出了百顆，你拿到那一顆時候，剩下的百顆都已經送給我恢復力量了。」
看著面色變幻的金狼魔神，木神面上露出笑意：「你的力量就是靠剛才那一顆丹藥才恢復的一絲吧，被鎮壓這麼久，你也沒有多少力量。」
「就這，也好意思收人家做丹奴。」
金狼魔神咬牙嘶吼，木神轉頭看向韓牧野：「真沒想到，小友你的丹道修為竟然精深如此。」
「看來封鎮在此無數萬年，這修行世界也變了樣子了……」
韓牧野點點頭，看向被木神鎖住的金狼魔神：「前輩，不知你會怎麼處置這金狼魔神？」
木神抬手，那青翠的藤蔓瞬間化為血色。
原本嘶吼的金狼魔神身軀顫抖，慢慢蜷縮，化為一頭渾身黝黑的魔狼。
魔狼身軀逐漸縮小，最後之留下一頭巴掌大的青色狼崽。
「我知道你對他感興趣，但你不明白我們這些活過無數萬年的修行者，會有怎樣的手段。」木神看向韓牧野，搖搖頭道。
她探手，掌心有一團青色的光影。
還有一顆傳承靈珠。
「魔神的神性，我的傳承靈珠，你選一樣。」
神性。
靈珠。
這都是了不得的東西。
上古時代早已更替，但那時候的大能傳承，還有魔神的修行根本，在現在照樣有用。
甚至，在如今大能凋零的時代，這兩樣寶物，能再次催生出堪比上古大修士的強者。
韓牧野抬頭看向面前的木神，輕聲道：「我對木神前輩的傀儡之術感興趣。」
傀儡術。
木神面上露出異色。
緊盯韓牧野片刻，木神收回手中的靈珠和神性，然後抬手一揮，周圍那一根根木樁消散，化為一截三尺長的木棍。
「拿去吧。」
韓牧野伸手接過木棍，探手將之前灑落的三百六十一顆周天劍丹收起，轉身就走。
他動作飛快，不過幾息就消失在此處。
看著她離開，木神面上神色慢慢變化。
她的雙目之中，原本的清冷消失，多出一絲狠厲與兇殘。
「金狼，看來沒有騙過他啊。」
木神口中低語，那原本落在她腳下的青狼抬頭，雙目之中顯露靈動。
「敢獨自穿越堤壩的傢伙，有幾個是善茬？」
「好在這傢伙有所求，也幫我們恢復了一些實力。」
青狼轉頭看向四周，面上露出落寞之色。
「可惜，我們困在這裡，此生恐怕都出不起了……」
木神伸手抱起小狼，看一眼已經重獲自由的木奎鎮守，點頭道：「走吧，下一次神性隕爆也不知什麼時候來，活下去再說。」
……
韓牧野在堤壩之中穿行，直到百里之外，方才回頭。
他目中閃爍璀璨靈光，面上露出笑意。
抬手，那根從木神手中得來的木棍出現。
「上古通天木，這等寶物製作的傀儡，真是浪費啊……」
手中靈光閃動，一道道身穿黑袍，身背大劍的虛影浮現在韓牧野身周。
「不是傀儡之術，而是，木脈至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