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游界域人人帶劍。
作為劍道聖地的明辰星，更是劍修無數。
韓牧野和身後眾人飛身落下，然後大步前行。
前方就是舉辦劍修論道之地，萬劍崖，方圓千里，不得御劍。
眾人神色肅穆，看着前方那劍氣環繞，衝天徹地的位置。
萬劍崖，那裏有無數劍器埋葬。
據說，青游界域劍道大修士的歸隕之地，就是萬劍崖。
同時，萬劍崖還是青游界域一位劍道聖人的成聖之地。
「他日，若是能葬劍於此，也不枉此生了……」韓牧野身後，一位白須老者輕嘆。
他名叫段空，也是一位元嬰巔峰的大劍修。
但他壽元不多，被韓牧野雇傭，有幾分在晚明城養老的意思。
正是如此，他反而對晚明城顧家更多愛護，韓牧野閉關時候，鄭遠有什麼事情，都是和他商量。
段空的話，讓不少劍修點頭。
青游界域的劍修，誰不想能最後在這裏歸隕？
但是，萬劍崖也不是誰都能去的。
沒有出竅修為，沒有為青游界域劍道做出大貢獻，是沒有資格進入萬劍崖的。
「什麼人都想歸隕萬劍崖？呵呵。」不遠處，有人輕笑。
眾人轉頭，看到的是幾位身穿黑袍的劍修。
看服飾就是同一門派。
領頭之人修為極為深厚，白髮長須，身上有一股腐朽之氣。
「萬劍崖乃是我輩劍修嚮往的歸隕之地，為何不能說？」鄭遠冷聲回應。
段空壽元只有百年，要在這百年突破到出竅很難。
或許，如果公子願意幫助的話，可能段空在生命最後瞬間，可以踏出那一步，然後進入萬劍崖。
之前，鄭遠與段空還特地討論過這件事。
段空心中還有幾分念想。
此時，有人嘲諷段空，說不定會影響段空心境。
聽到鄭遠的話，對面領頭那白須老者並未說話，他身後，一位三旬左右，身背一柄靈氣交織長劍的青年轉過頭。
「萬劍崖之尊崇，乃是因為其中歸隕，必須出竅大修，必須為青游界域劍道做出貢獻。」
「若是誰都能歸隕萬劍崖，豈不是要改名億劍崖，兆劍崖？」
話難聽，理也糙。
可這話，卻是對的。
聖地之所以是聖地，正是因為其規則所限。
世間萬事，沒有了規則，便沒有了修行之機。
鄭遠還想說話，
段空抬手止住，搖搖頭。
沒必要為此事爭論。
何況，對方這情形，一看就知道是為何來此。
「呵呵，諸位勿怪，老夫這一次就是為歸隕而來，後輩弟子前來觀禮，心境或許多了幾分不穩。」
就在此時，對方領頭的老者忽然出聲。
為歸隕而來。
一身黑袍，不憂卻喜，自然是為歸隕。
「老夫和林劍宗諸萬林。」
老者輕聲說道。
段空神情一動，忙道：「可是當年創製萬林劍陣的諸老？」
他身旁其他幾位劍修，也是神色變化。
韓牧野終於轉頭看向對方。
萬林劍陣，他知道。
是一套以弱勝強的劍陣，屬於木屬修行法門。
韓牧野在晚明城還為向他請教的劍修講解過一些劍陣，萬林劍陣就是其中之一。
「哎，當年困於修行，創製此劍陣，現在，卻成了薄名。」諸萬林苦笑搖頭。
段空和身後眾人向著諸萬林拱手施禮。
這是對一位能成劍道大修士，能創設流傳一方劍陣的大修士尊重。
「萬木成林，其實不如一木獨秀的。」
「確實屬於困守之術。」
走在前方的韓牧野輕語一聲，然後引著眾人往前走去。
他的話，讓諸萬林身後的一眾弟子變色。
「狂妄。」
「無知後輩，也敢妄自評論萬林劍陣。」
「此子是想找教訓不成？」
諸萬林抬手止住眾人，看着往前走去的韓牧野他們，眯起眼睛：「他說的未嘗不對，只是我還沒有領悟罷了。」
「再說，修行之道，本就不禁外人評說的。」
說到這，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一次萬劍崖論論道，據說很是精彩，老夫還能撐幾日，我們可以去看看。」
說完，他轉頭，往韓牧野他們去的方向走去。
論道之會？
不去歸隕之地了？
一眾黑袍弟子相互看看，緊跟上去。
來到萬劍崖的劍修，大多都是獨自一人。
或者，還有三五好友同行的，很少大隊而來。
韓牧野他們這大隊人馬，沿途讓無數人側目。
「誰家後輩這麼不知規矩？」
「有錢了不起？連萬劍崖的論道大會都能為所欲為？」
「呵呵，此子怕是傻子，萬劍崖論道，沒有被邀請的只能在崖下聽道，每一位聽道人還要繳納千萬靈石。」
一人千萬，這些上百隨從，豈不是要百億？
不少人都是幸災樂禍起來。
前方，劍氣越發濃郁。
無數劍光與那青翠山崖上的光暈相合。
一位位身背長劍的劍修，都是寂靜無聲，感悟著那山崖上的劍氣。
隔着很遠，已經可以看到那不算太高的山崖上，一柄柄長劍插在上面。
這裏的每一柄劍，就是一座墓碑。
看到這些長劍，韓牧野眼中晶亮。
這些，可都是大修士佩劍！
就算不是那種畢生所用的寶物，也是在最後時刻攜帶，充滿自身修行感悟的劍器。
「我要前去祭拜劍道前輩，你們先尋地方等待。」
他轉頭向鄭遠等人囑咐。
眾人忙躬身，尋一處僻靜之地坐等。
韓牧野整理衣衫，大步前行，往山崖方向去。
本來，前方那些或坐或立的劍修還沒有在意，可等到他速度越來越快，到青石山崖之下時候，周圍議論之聲開始起來。
這青石山崖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上的。
要麼修為足夠，要麼劍道領悟足夠。
或者，有邀請。
可這哪一樣，面前的韓牧野都不像有資格。
就在眾人議論中，韓牧野緩步踏上山崖，在前方第一柄劍器前駐足。
他手中一塊麻布，輕輕壓住劍器，從上到下擦拭。
在外人看，他面色恭敬。
「怪不得他能上山崖，原來，是歸隕前輩的後人。」有人恍然大悟，輕聲開口。
萬劍崖的規則是在那，可也不能不讓人家後輩祭拜吧？
這些歸隕前輩的後人，百年之中，是可以來祭拜一次的。
這對於那些劍道修行者來說，也是一次機緣。
在山崖上，可是更容易悟道的。
比如此時，韓牧野就能感知到身周無數劍道，只要用心體悟，當真能有所得。
不過他對這樣的感悟沒興趣。
感悟，還不如直接一點。
「嗡——」
淡淡的劍吟只有他聽得見。
一絲劍氣融於手中劍，無數虛影浮現在他腦海。
何元星大名劍宗金友生。
壽元兩萬一千八百五十二，修為出竅七重。
白羽劍術。
鳳鳴劍法。
雲濤聚散劍術之理。
韓牧野的腦海中，看到的是一位枯坐老人，在最後時刻，整理畢生所學，推衍自身感悟的過程。
當畫面散去時候，韓牧野領悟了數種劍道修行法。
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劍修。
韓牧野躬身一禮，然後越過此劍，再行幾步，走到另外一柄劍之前。
這一幕，讓下方一片嘩然。
不是祭拜前輩嗎？
這，這傢伙還有兩位前輩在萬劍崖歸隕不成？
韓牧野沒有去管別人怎麼想，他已經伸手，將麻布輕輕覆蓋劍器，慢慢擦拭。
一日時間，他擦拭了三百柄劍器。
哪怕他心神神魂強橫到極致，也有些頭昏腦脹。
至於下方的那些劍修，已經一臉茫然了。
這位，該不是萬劍崖專門負責擦拭劍器的吧？
若不然，他還能有三百位劍修前輩歸隕於此不成？
要真是有三百前輩歸隕萬劍崖，那恐怕是青游界域第一後輩了。
當韓牧野走下山崖時候，四處都是目光投來。
驚異，羨慕，妒忌……
韓牧野不為所覺，緩步前行。
快要到鄭遠他們所在位置時候，他頓住腳步，緩緩回頭。
「為何跟着我？」
他身後一位身穿青袍的白胖青年立在那。
聽到韓牧野的話，青年臉上堆笑，拱手道：「兄弟，把你上萬劍崖的秘訣賣給我吧。」
「價錢隨你開。」
修為金丹七重，頭上的玉冠是一件極品靈器。
脖子上掛的玉鎖，腰間的玉帶，都是法寶。
腳上的靴子，襪子，都是上品靈器。
背後的長劍，更是一柄隨時可以化形的中品法寶。
這是一位人間寶庫啊……
見韓牧野審視目光，青年咧嘴道：「我叫趙吉科，金科星來的。」
見韓牧野面色不動，他加了一句：「金科星，萬豪城。」
金科星萬豪城，號稱青游界域萬寶城。
金科星整個星辰都是寶地，其中有無數煉劍的靈材，而萬豪城掌控在趙家手裏。
趙家老祖，是一位劍道修為即將成聖，憑藉手中寶物，可與劍聖交鋒的強者。
「什麼價都出得起？」韓牧野淡淡開口。
趙吉科面上露出笑意。
不過這笑意只掛了一盞茶。
「你，你瘋了吧，帶一百多隨從來？」
「我只帶了三個護衛啊！」
「一百多人的觀摩聽道花銷，那可是百億靈石——」
趙吉科瞪大眼睛。
韓牧野本來說要他幫忙付隨從的觀摩論道所需，趙吉科還覺得沒多少。
可是誰能想到，韓牧野喪心病狂的帶了這麼多隨從！
「你出不起？」韓牧野淡淡開口。
「出不起？就是再多一倍我也出得起，可你不能當我是冤大頭啊！」趙吉科轉頭就走。
「折半，明日我帶你上山崖，至少觀摩三百前輩遺存。」在趙吉科走出十步時候，韓牧野的聲音傳來。
「成交。」
趙吉科轉身，臉上露出笑意。
從第二天開始，韓牧野再上山崖時候，身後多了個提着籃子，在一個個劍器面前擺放貢品的胖子。
「轉明宗的張毅濤前輩，萬豪城趙吉科前來祭拜你了——」
「餘生劍門的陳一成前輩，萬豪城趙吉科前來祭拜你了——」
……
一天下來，趙吉科喊的嗓子要冒煙。
當他走下山崖時候，看到的，是無數冒火的眼睛。
誰能忍一天三百多聲哀嚎，將自己感悟修行的機會打斷？
要不是此地規矩，不能動手，此時的趙吉科已經被打斷了腿。
「諸位道友，萬豪城趙吉科前來祭拜，不是，不是，有禮了，有禮了……」趙吉科四處拱手，卻因為喊順了嘴，說成祭拜。
眾怒。
引起眾怒的，何止趙吉科，還有韓牧野。
此時，青翠山崖之上，有人冷眼看着下方。
「這就是吳崢前輩邀請而來的劍道後起之秀？」
「藉助邀請請柬，借祭拜前輩的名頭，悄悄感悟前輩修行法門，他還能更無恥些嗎？」
一位身穿青袍的黑須老者咬着牙，沉聲開口。
他身側，幾人同樣咬牙。
不為別的，他們的宗門長輩可就是在萬劍崖歸隕的。
「萬劍崖有萬劍崖的規矩，你們要是不忿，可以去阻止他。」一位白髮老者面色淡然，淡淡開口。
「還有，吳崢前輩是萬劍崖論道的主持大修士之一，有資格邀請一位同道。」
「能被他邀請的，不可能是尋常人。」
老者說完，轉身離去。
其他幾人目中精光涌動，最終也轉身離開。
韓牧野可不管別人怎麼看。
萬劍崖雖然號稱萬劍，其實真正在萬劍崖歸隕的劍道大修估計也就八九千位。
韓牧野算了一下，離著劍道論道之會還有些時日，每天觀閱三百劍器的話，能看完。
一回到駐地，他直接閉關，感悟今日觀摩的劍道。
……
碎星島。
雷鳴之聲在六魁閣上響起。
一年多來，這雷聲，已經不斷。
此時，坐在劍閣六層的韓牧野身上，雷光已經濃郁到極點。
他身後那夔牛虛影已經要完全實質化。
六層劍閣給他帶來的修為提升是在太多。
他的劍道金丹已經被壓縮無數次，依然無法控制其膨脹。
六層劍閣總共藏劍三百萬柄，當中有一柄靈寶鎮壓。
韓牧野煉化劍閣，就是引動劍閣中所有劍器力量。
這個過程，讓他的氣海劍意交融，不斷壯大。
此時，那劍意所化的長劍已經撐天徹地，一旦顯化，恐怕能直接破碎天穹。
他的神魂，則是無時無刻不被雷光錘鍊。
當韓牧野睜開雙眼時候，目中壓抑著一道讓人心悸的劍芒。
半步天境大圓滿。
所有修為集聚到極致。
「你這傢伙，是我所見過，根基最渾厚的後輩了。」顯化出身形的趙御景搖搖頭，感慨道：「便是上三天那幾位，我覺得都不如你。」
聽到他的話，韓牧野並未面露喜色，而是淡淡道：「上三天的資源與積累，不是我能比的。」
他能認清現實。
上三天是什麼地方，那些道祖，大能，什麼樣的機緣沒有？
聚集的力量，完全不是他一路修來能比。
不過，韓牧野也不覺得，這世上有多少同輩能在積累根基上比過他。
「我暫時不突破天境，準備等離開碎星島再說。」
站起身的韓牧野看向樓閣之外，輕聲開口。
他要離開碎星島，趙御景不意外。
韓牧野來碎星島的目的都已經達成，沒必要再留。
「前輩，你留在六魁閣，守護這裏吧。」
韓牧野轉頭看向趙御景。
留在這？
趙御景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他現在可是靈寶器靈，是一柄可斬化神的寶劍。
還有，六層劍閣，不帶走？
這可是聚集數百萬劍器的劍閣，戰力強橫。
見趙御景看着自己，韓牧野輕笑道：「百年道爭才開始，我還用不上靈寶與劍閣。」
「至於百年道爭大戰之時，」韓牧野目中神光璀璨，淡淡道：「那時的我，應該也無須靈寶與劍閣相助了。」
自信百年道爭之時，修為戰力超越靈寶與劍閣！
韓牧野立在那，趙御景一時無言。
劍修的傲然，來自自身實力。
韓牧野就是因為實力已經足夠強大，才有信心說這樣的話。
轉頭看一眼小几上擺放的棋局，韓牧野飛身而走。
那棋局，分明是碎星島各處島嶼位置。
但在他看來，那分明是周天大陣！
玉蘭街的御景劍鋪因為韓牧野不在，冷清了許多。
邵天一有些無聊的坐在櫃枱後面。
當頭抬頭時候，有些呆愣。
「掌掌柜？」
邵天一坐鎮劍鋪，曾大牛則是在隔壁賈五的那個店裏，曾大牛還將自家婆娘也帶在身邊，還多了三個小女娃。
「六年生了三個，掌柜，這曾大牛真是牛啊……」邵天一伸手指向隔壁店鋪前玩耍的三個粉嘟嘟小女娃。
「義父，義父——」
見邵天一伸手，三個小女娃都回頭喊。
邵天一臉上露出笑容來。
從劍爐打鐵歸來的曾大牛見到韓牧野，跪在他面前哭成個淚人。
這讓三個女娃不知所措，跟着哇哇大哭。
曾大牛的婆娘跟着曾大牛給韓牧野磕頭。
現在的曾大牛，已經是一位煉器師，還有一聲煉體築基的修為。
韓牧野交待邵天一和曾大牛他們好好看守店鋪，往後好好修行，然後在第二日一早，飛遁而走。
碎星島他還會再回來，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韓牧野，當日沒能與你公平一戰，實在遺憾，今日我白澤宇來挑戰——」
虛空之中，一道劍光襲來。
韓牧野抬手一劍，直接將白澤宇擊飛，然後在白澤宇驚駭的目光中，引動玉劍之力，離開碎星島。
「這傢伙，這麼強啊……」
白澤宇口中低語。
靈光交錯，韓牧野身形出現在當初離開的那片碎石山崖。
道爭之地。
天玄世界。
抬頭，天上有無盡的雷光降落。
天境雷劫！
韓牧野哈哈長笑，手中劍光升起，沖向那劫雷。
今日之後，他就能凝結劍道元嬰，成為天境大修。
一旦踏入天境，他的修為和戰力，都會提升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