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九州邊境，千瘴關。

  所謂「千瘴」，顧名思義，當初此地瘴氣雲團成千上萬，層層迭迭，毒瘴遮天，縱橫數百里，形成一道天然關隘屏障。

  當年天朝仙庭開拓大九州至此，沒有進一步開拓，而是在瘴雲外建立關鎮堡壘。

  時至今日，毒瘴遮天的景象早就消失不見，【千瘴關】卻是保存了下來，並且日趨壯大，如今儼然成了大九州西南邊境核心重鎮，如今就連西南總督府也駐紮在此地。

  「咻！」

  一道遁光從魔域疾馳而來，大大咧咧沖入【千瘴關】。

  在這一瞬間，關鎮外陣法禁制第一時間響應，不過雷聲大，雨點小，涌動的陣法靈光一閃而滅，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那道遁光毫無阻礙，飛入【千瘴關】核心之地。

  【千瘴關】總督府，內廳。

  「師叔祖！」

  「真益，坐吧。」

  玉虛子招呼著眼前的年輕道人落座，下意識掃了一眼：

  「你道行修為似乎又精進了不少。」

  說到這，玉虛子許是察覺到了什麼，上下打量楚塵，臉上布滿了震驚之色，因為太過激動，他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你的道行修為，這是二品道行」

  「嗯，三四年前就突破了。」

  楚塵見玉虛子下巴都要驚掉了，笑著點頭，沒有否認。

  這幾年，西南邊荒魔域雖說不斷擴張，不過並沒有爆發什麼大戰，算得上太平無事，他本尊基本沒有出【清塵洞天】，而是差遣分身、化身處理魔域、西南馘魔院之事。

  換而言之，師叔祖玉虛子這幾年和楚塵打交道不少，可卻是第一次見到楚塵本尊。

  楚塵拜見師叔祖玉虛子，也沒有特意施展遁法，遮掩氣息，讓玉虛子一眼看出一些端倪，倒也是正常。

  「這」

  玉虛子咽了咽口水，半天都沒有緩過來。

  楚塵竟二品道行了，而且還是三四年前。

  這消息，著實太意外，太驚人了。

  當年，楚塵守護洞天福地，布下【天髓靈文八陣圖】，震驚天下修行界，當時乍一聽消息，他雖驚為天人，不過作為兵家大能，陣法宗師，一番推演後，他對楚塵打出驚人戰績不意外，屬於可以理解的範疇。

  可眼下的驚人消息卻是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才幾年功夫，楚塵便踏入二品道行。

  想當年，他困在三品大圓滿道行境界多年，為了跨出這小小的窗戶紙，四處尋仙問道，苦苦求索，經歷千辛萬苦，足足磨了一個甲子，方才踏出這一步。

  可楚塵明明步入三品道行十來年

  「咳咳咳~」

  楚塵見玉虛子瞠目結舌的模樣，笑了笑，解釋道：

  「能突破，多虧了洞天福地的【通天妙境】，感悟大道，繼而一舉突破了這一層瓶頸！」

  「不不不，【通天妙境】恐怕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玉虛子聞言搖頭，感慨道：

  「老夫雖沒見識過洞天的【通天妙境】，不過對修行之道也算有些感悟理解，二品道行哪是靠著機緣巧合就能突破，必然是心性蛻變，大徹大悟，鑄就無上問道慧劍，方能斬破瓶頸，擺脫天地意志壓制。」

  「你突破這一層境界，靠的是底蘊積累，沒有這樁機緣，你不久以後恐怕也能突破！」

  玉虛子侃侃而談，心中和明鏡似得，洞若觀火，說完後，他望向楚塵的目光熠熠生輝，讚嘆道：

  「真益，以你的悟性、道行，恐怕二品道行修行功夫恐怕難不住你，小境界想必能勢如破竹，十年內，你必能修成一品法力，躋身絕世強者之列！」

  「呵呵~」

  楚塵乾笑了兩句，心中有些尷尬。

  他眼下就是一品法力修為，哪兒用得了十年光陰。

  不過，他倒是沒有反駁玉虛子，辯駁自己已經是一品法力修為的事實，只是一個勁點頭，默認了玉虛子的說法。

  畢竟，此事牽扯極多，還得解釋自己自創仙功，煉化神犼望古等等一大堆，自尋煩惱。

  反正玉虛子也沒說錯，他只是提前了一點點。

  「多謝師叔祖吉言！」

  楚塵附和客套一番後，想到了正事，隨口問道：

  「師叔祖，不知你今日召我有何事？可是又有要事發生？」

  說起此事，楚塵心中亦是頗為好奇，平日交談，二人「信假香傳」或者以【天朝仙庭符令】遠程聯絡。

  不過，再高明的法術神通都有漏洞，有被人監聽的風險，唯有面對面交談方能杜絕隱患，二人親自碰頭，那必然是極為重要，不能泄露半分的要事。

  「算是吧。」

  玉虛子提起此事，神情也變得鄭重起來，當下神識向外搜尋，又打出了幾道法訣，啟動了周遭禁制，沒了隱患後，這才又開口：

  「不是咱們西南邊荒的事，而是帝都局勢越發詭譎。」

  帝都局勢

  楚塵心中一凜。

  這四年多，西南邊荒局勢穩定。

  西南總督府統帥幾十萬精銳大軍，有【九州結界】為屏障，雖說進攻無望，可若是防守卻是綽綽有餘，更別說，有玉虛子這位兵家宗師親自坐鎮，整個西南邊荒可謂是固若金湯。

  楚塵麾下的西南馘魔院也不遑多讓。

  在救度魔域中的百姓，投誠部族外，在防範妖魔大軍、妖魔細作入侵方面乾的極為出色。

  在總督府、馘魔院的合作之下，將妖魔國度阻擋在了九州結界之外，整個西南邊荒雖說小摩擦不斷，不過並沒有爆發什麼危機。

  真正出了亂子的，是西北邊荒。

  自四年前新一屆仙庭長老會、朝廷吏部大選落幕後，天朝仙庭的戰略重心發生偏移，無數強者、精銳大軍調往西北邊荒，將寶壓在了開拓西北上。

  這決策，放在今日來說，仍然是極為英明、正確的。

  陰陽逆轉，邪魔煞炁壓制乾坤正炁，魔炁潮汐「退潮」遙遙無期，西南邊荒有魔域阻隔，天朝仙庭將重心放在開拓西北邊荒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只要能在西北邊荒打開局面，進一步開疆拓土，此前在西南八州的損失帶來的負面影響就能壓在，整個天朝仙庭就能眾心凝聚，走向正軌。

  然而，事與願違。

  天朝仙庭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發生了——天朝仙庭在西北邊荒開拓的進展並不順利。

  這四年多來，天朝仙庭大舉進軍西北邊荒，雖說打贏了好幾場仗，一度滅了好幾個妖魔國度，打下了三四個州的地盤，可都沒能長期占據。

  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來來回回，你爭我奪，來回拉鋸，整個西北邊荒成了血肉磨盤，打得極其焦灼。

  四年多下來，除了上一代天朝天子「靈威帝」開拓的西北六州的地盤得到了進一步鞏固，真正實際吞下的地盤，也就一個州而已。

  若是放在十幾年前，天朝仙庭戰略重心在「西南邊荒」時期，西北開拓能拿下一個州的地盤，那絕對是立下了大功，值得大書特書，三軍嘉獎。

  然而眼下不同。

  整個天朝仙庭重心壓寶西北邊荒，打了四年多，這點收穫，那就不夠看了。

  西北邊荒開疆拓土遇挫，帝都最高層的壓力之大，不言而喻。

  尤其是新任仙庭天師「沖虛真人」，此番上任後，他親自前往西北邊荒督戰，統籌各方力量，力求擴大西北邊荒戰果，打開一個局面。

  西北邊荒開拓受阻，沖虛真人可謂是飽受爭議，朝野上下，罵聲一片。

  「莫非，又有人彈劾沖虛真人？」

  楚塵皺了皺眉。

  沖虛真人是他的老上司了，對沖虛真人的能力他再清楚不過，絕對不是什麼庸才。

  當年開拓西南八州，沖虛真人率領西南馘魔院，與妖月魔主、萬法魔帝、域外【洛歸鄉】斗的有來有回，斬獲豐碩戰果，不管是道行神通，還是處事能力，皆是上上之選。

  西北邊荒開拓不利，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問題，其中局勢極為複雜。

  只是，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總得有個人背鍋。

  沖虛真人就是背鍋人。

  近一年來，非議之聲不斷，質疑沖虛真人，甚至多次有人上書彈劾，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不錯！」

  玉虛子點頭，神色嚴肅：

  「這一次動靜比之前大得多，以往只是坊間非議，偶爾朝中御史上奏彈劾，仙庭、內閣壓一壓也就過去了，這次不一樣，昨晚，西北邊荒軍中、地方州郡以及中州勢力，各方勢力非議，聯合彈劾沖虛道友，讓他下台，鬧的動靜非常大。」

  楚塵聞言，心中一驚。

  他長期在外歷練，沒有調往帝都擔任要職，在帝都根基薄弱，並沒有什麼人脈關係，帝都局勢、消息比較滯後。

  一聽玉虛子提起，他頓時吃驚萬分，眉頭緊蹙。

  仙庭天師頂多連任兩屆，攏共十年任期。

  一般情況下，只要不墮入邪魔外道，不叛國，沒有遇上什麼事，往任天師都會擔任兩屆任期，中途被彈劾趕下台者，少之又少。

  沖虛真人若真被彈劾下台了，那絕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

  此事之後，不僅沖虛真人飽受攻訐，晚節不保，恐怕明鏡先生的權威也會受到質疑。

  畢竟，沖虛真人是明鏡先生最為依仗的左膀右臂，同時也是先生一手提拔。

  一念至此，楚塵不由喃喃自語：

  「彈劾沖虛真人是假，這彈劾，恐怕是衝著明鏡先生來的。」

  玉虛子有些意外：

  「你竟也知道?」

  「我猜的。」

  楚塵對帝都局勢不了解、具體情況也知之不詳，不過，他卻是知曉，天朝仙庭高層有【洛歸真魔】的魔胎傀儡蟄。

  西北邊荒明明打了幾個酣暢淋漓的大勝仗，結果開拓之事遇挫，戰果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局勢糜爛，這背後，必然有魔道奸細的暗中作祟。

  並且，那妖魔大奸細恐怕不是一人單打獨鬥，在西北邊荒，他麾下必然有無數魔胎爪牙，供他驅勢，暗中扯後腿，這才導致西北邊荒局勢糜爛，遲遲沒能擴大戰果。

  換而言之，開拓西北邊荒，不止是明面上的戰鬥，暗中的鬥爭亦是硝煙瀰漫，戰火熊熊。

  眼下，魔道勢力占據上風，胃口極大的他們，目標自然不單單是「沖虛真人」一人，真正的目標恐怕是「明鏡先生」。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真正強大的事物，最致命的弱點在內部。

  以大昌天朝的實力，根本不怕魔庭、域外天魔聯手的正面對決，就怕內部出現問題，土崩瓦解。

  「你猜的沒錯！」

  玉虛子神色平靜淡淡道：

  「這彈劾是衝著明鏡先生去的，據說，大昌宗室對明鏡先生頗為不滿，彈劾沖虛真人是大昌宗室開的頭，後續才有這麼多人敢跟進！」

  大昌宗室？

  楚塵暗自心驚，很是意外。

  這局勢，比他想像中更複雜。

  作為大昌天朝皇族，平日裡極為低調，鮮少插手天朝仙庭朝中之事，不過天下各家各派，各方勢力，誰也不敢小覷大昌宗室的實力與底蘊。

  須知，當年太祖開創天朝仙庭，靠的是橫掃天下的絕對武力，以一統萬，鎮壓天下。

  距太祖得道飛升，不知不覺中過去千年，大昌宗室實力雖說不如當年，可鎮壓各家各派不成問題，是天朝仙庭最後的底蘊。

  同時，大昌宗室也是制衡當朝天子的最後力量。

  若是當朝天子為非作歹，肆意妄為，或者是捅出大簍子，朝中沒有力量制衡，就得由大昌宗室出手廢帝。

  當然了，自大昌天朝誕生至今，大昌宗室還未曾廢過一位天子。

  一念至此，楚塵皺了皺眉：

  「宗室怎麼回事？莫非還嫌局勢不夠亂嗎？」

  「想必是老夫多慮了，天朝還沒有廢帝的先河，宗室那幫老傢伙想必不會輕易動手。」

  玉虛子搖搖頭，隨即目光落在了楚塵身上，悠悠道：

  「真益，今兒找你過來，沒有別的，就是想給你提個醒，不管宗室那群老傢伙意圖如何，你莫要插手，莫要牽扯其中。」

  楚塵有些遲疑:「這」

  「老夫曉得你與明鏡先生關係不錯，先生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們私交也不錯，不過」

  玉虛子神色嚴肅：

  「事情一碼歸一碼，但凡牽扯到天子與宗室的角力，那就是大昌姬姓家的家事，咱們萬萬不要插手，此乃大忌！」

  楚塵聞言沉默了。

  此中道理，他自然明白。

  「我曉得！」

  「大善！」

  玉虛子見楚塵點頭稱是，頗為滿意，他對楚塵放心，當即點到即止，不再多說，想到了什麼，道：

  「對了，你今日似乎也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

  楚塵心中還沉浸在帝都詭譎的局勢中，聽聞玉虛子問，下意識回了一句：

  「我欲煉製仙家法寶，打算去西北邊荒尋昆吾神石」

  「哦，原來如此！」

  玉虛子亦是下意識點頭應和，不過很快，他察覺到了什麼，一臉驚愕：

  「什麼？仙家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