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空地上,多軌透拿著一根棍子,在地面上畫著圓形的圖案。
她看上去和夏目差不多大,戴著一頂帽子,栗色的頭發垂到肩膀上,表情認真。
她的祖上曾出過陰陽師,所以留下了不少有關妖怪的東西,在喜歡研究妖怪的祖父影響下,她也變得對妖怪之類的事情感興趣。
無意中看到祖父的一張陣法圖后,她十分好奇,便照著在空地上畫。
沒想到的是,這陣法可以使站到其中的妖怪顯形。
某次一只兇惡的妖怪路過陣法,察覺到多軌透的目光,便向她施展了詛咒:如果多軌透能在360天之內抓到它的話,這只妖怪就放過她,但這期間被她叫了名字的人都會被妖怪吃掉。
因此,為了不連累他人,多軌透忍住不與別人交談,日復一日地在空地上畫著陣法,希望能找到那只妖怪。
然而,這無異于大海撈針。
接近一年下來,她就沒有看到過那只妖怪的蹤影,同時也被迫保持沉默寡言,不與人交談。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不甘心人生就此結束的多軌透,無比認真地將又一個陣法畫好。
擦了下額頭的汗水,她打量著面前的陣法,輕輕嘆了口氣。
忽然,她看到陣法里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個正閃著亮光的圖案。
“奇怪,剛才應該什么都沒有才對啊?”
因為陣法的緣故,她對這類的東西比較敏感,當即湊上去,仔細查看。
“形狀好特別,感覺像個字。”
多軌透蹲下身體,伸出手去,輕輕觸碰那個圖案。
剛一碰上,就像觸發了機關一樣,圖案竟閃著亮光,脫離地面,漂浮起來,在半空中逐漸轉變為一個巴掌大的小人。
那小人仿佛是由光組成的,臉上只有一張嘴巴,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的器官。
“是妖怪嗎?”多軌透發呆地看著這一幕。
“我不是妖怪,而是神使,為了尋找神靈的有緣人而被留在了這里。”小人的嘴巴一張一合,竟開始說話。
“還會說話,好神奇。”
多軌透也不害怕,與小人聊起天來,還想用手指戳一戳它:“你是神使?有緣人是什么意思?”
“有緣人就是能看到我的人,也就是你。”小人后退,躲過她的手指,說道。
“我?”多軌透指了一下自己,一臉驚奇地問道。
“對呀!”小人點點頭,說道:“你是有緣人,有資格向我侍奉的神靈大人許愿,不過許愿的同時,也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向神靈大人許愿?”
多軌透沒想到還有這等奇遇落在自己的身上,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現在她正面臨絕境,沒有更壞的后果了,試一試也無妨。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遭遇詛咒的事告訴了小人,末了,問道:“神靈大人能幫我解決掉這個詛咒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得到神靈大人面前,親自和他說才行。”
“啊,這樣的嗎?”
“沒辦法,現在我的能量所剩不多,能維持這個樣子已經是極限了。再說,不親自去許愿,顯得沒有那么誠心啊。”
“說的也是。”多軌透表示理解,便問道:“那神靈大人在哪里?”
“就在山的另一邊。”小人指了下方向,然后便化作一道光,飛進她的身體。
多軌透“看到”自己的腦海里居然出現了一張地圖。
“我用剩下的能量將神社的位置告訴你了,地圖只能維持一天時間,想去的話就盡快去吧。”
“那神使先生你呢?”看著消失不見的小人,多軌透心里一抽。
“別在意,我的使命已經完成。加油,有緣人!”
說完這句話后,小人便再無聲息,只有腦海里的地圖說明了其他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錯覺。
“怎么會這樣?神使先生......”
多軌透有些傷心,不過很快就重整旗鼓,打起精神來。
“我一定會去神社,向神靈大人許愿。我不會辜負你的使命的,神使先生。”
默默悼念了一下剛認識不久就消失的神使先生后,多軌透跑回到自己家里,帶齊東西,準備上山。
依照腦海里的地圖,多軌透獨自一人進到山林里。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這一路上竟異常地順暢,沒有出什么意外就來到了神社的石階上。
“這肯定是神使先生的保護,謝謝你!”
懷著激蕩的心情,多軌透連跑帶跳地上到了山頂,不過眼前的一幕讓她吃驚不已。
神社有是有,但正在修建中,還有很多工人在忙著搬磚。
奇怪的是,人來人往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向自己,仿佛她是個透明人一般。
“不要奇怪,他們看不見你。”
突然有個縹緲的聲音在她的心里面響起,多軌透立即轉過身,卻看不到有人在和她說話。
她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是誰?”
“這里是我的地盤,我就是你想要尋找的神靈,你可以叫我作‘青天大人’。”
“青天大人?”多軌透朝著虛空說道:“您知道我要來?”
“當然,10086號神使在消失前,將它的工作報告發給我了,你是它經手的最后一個有緣人。”
“10086號?是它的編號嗎?”
“沒錯,它是我制作的第10086個神使,所以給它賜予了這個名字。”
“竟然有一萬多個神使?!”
多軌透震驚過后,就為神使先生感到有些悲哀。
‘它這么努力地完成任務,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卻只是一萬個神使中平平無奇的一個,可能沒過多久,除了我就沒人記得它了吧。’
仿佛聽到她的心聲,神靈的聲音再次響起:“蕓蕓眾生中,能被人記住的又有幾個,只要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就足夠了。”
‘是啊,我死去之后都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記得住我。’神靈的這一句讓多軌透品味了良久。
之后,她收拾心情,總算想起來這次尋找神靈的目的,忙問道:“青天大人,我可以向您許愿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應該知道,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我為你實現愿望會收取相應的代價。”
“嗯,我明白。”多軌透當即跪下來,雙手緊扣,閉目祈禱道:“青天大人,我祈求您幫我解除我身上的詛咒。”
“如你所愿。”
話音剛落,多軌透便看到了無窮無盡的光芒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她仿佛置身于光的海洋。
同時,光芒不斷進入到自己身體里面,將一股黑氣驅逐出體外,黑氣不甘心地消散在空中。
看到這一幕,她感覺身心都順暢不已,心里明白,困擾自己的詛咒消失了。
光芒消失,多軌透發現自己的身前站著一個戴面具的白衣男子,不確定地問道:“您是青天大人?”
青森點點頭:“是我。”
“感謝您的仁慈,我已經好了。”多軌透開心一笑,然后問道:“剛才我看不見您,可是為什么現在就能看到您了呢?”
“是神力,你體內的殘留著我的能量,所以會暫時看得到我。”
“是這樣啊。那我也能看得見妖怪嗎?”
“可以。”
“太棒了!”多軌透瞇著眼睛笑起來,輕聲說道:“能遇到神使先生和青天大人,真的是太好了。”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青森有意嚇唬她說道:“你還沒有聽我說代價是什么呢?”
“哦,對對。”她緊張地問道:“我好像沒有什么東西,是要拿我的壽命?還是我的美貌?”
“我要那些東西做什么?”青森笑了笑,指著還在施工的神社說道:“我的神社還缺人手,等神社建好,你就過來給我打工吧。”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多軌透松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我承受不住的代價。如果是這樣,我絕對能行!”
“畢竟驅除你身上的詛咒,并沒有耗費我多大力氣,就不收你太多了。”
“青天大人,您真是一位溫柔的神靈呢。”
多軌透感慨一句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青天大人,我還能許一個,不對,我還能再許兩個愿望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代價可能要翻倍哦。”
“沒關系的!”
“那你說吧。”
“嗯。”多軌透清清嗓子,開始說道:“第二個愿望,我希望我的爺爺能看到妖怪。”
“你的爺爺?”青森挑挑眉,他的印象里,多軌透的爺爺應該老早就死掉了吧。
不用說,又是世界線的變動了。
“是的,我爺爺一直在研究妖怪,可是直到現在臥病在床,時日無多的時候,還未能見到妖怪一面。所以我希望能讓他至少在臨死前,可以親眼看一看妖怪。可以嗎?”
“可以。”青森輕輕點頭道。
“太好了,爺爺肯定很開心。”
多軌透擦了下眼角的淚水,繼續說道:“第三個愿望,我希望第10086號神使能復活,重新回到我身邊。神使先生幫了我那么多忙,我還沒有好好去謝謝它呢。如果是青天大人的話,這樣的事情也可以辦得到吧。”
‘這丫頭......’青森沉默了一會,說道:“確定嗎?你們相遇不過幾分鐘,也許它并未在意過你。不要以為我給你的代價都是很輕松的,也有可能會讓你后悔一輩子。”
多軌透鞠了一躬,認真地說道:“我確定!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是不會后悔的。”
“那好吧。”青森不再勸說,隨手攝取了地面上的一片落葉,將圣光注入其中,遞給多軌透。
“把這片樹葉放在你爺爺的額頭上,他就可以看得見妖怪了。”
“哦哦。”多軌透小心接過樹葉,問道:“可是,我去哪里找妖怪呢?”
“不用擔心,妖怪會自己出現的。”
“嗯?”多軌透不解。
青森沒有回答,說道:“那么這個愿望的代價就是,你要幫我尋找能看得見妖怪的有緣人。每個月至少一個,找不到的話就得接受懲罰。”
“尋找有緣人?這不是神使的工作嗎?”多軌透自語兩句后,說道:“沒問題!”
“至于復活第10086號,你喜歡它是哪種樣子?”
“啊?”
“它的模樣我可以隨意改變,沒有特殊要求的話,我就隨意做了。”
“這樣嗎?那我要毛茸茸,看起來很可愛的那種!”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你所愿。”
青森攤開手掌,凝聚出一個小光球,然后像捏糖泥人一樣,讓小光球一陣變幻。
最后,小光球變成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它背后長有一對白色的天使翅膀和一條獅子尾巴,身體呈橘黃色,頭圓溜溜的,大耳朵小眼睛,看上去很萌很可愛。
“它叫小可。”青森彈了下它的腦袋,它便像起床了一般伸了個懶腰,還揉著眼睛,好像沒睡醒的樣子。
“好,好可愛!”多軌透一把將小可抓在手心上,不停地用臉頰蹭著它。
“小可?是青天大人給你取的名字?挺好聽的,你以后就叫小可吧,神使先生。”
“這個氣息是?有緣人,是你?我記得自己應該消失了才對啊。”小可現在才完全蘇醒過來,它感知到多軌透的氣息,說道。
小可是青森用圣光能量和精神力殘片制作出來的能量生物,雖然精神力來源于青森,但被他做了處理,重新植入了一段記憶,相當于新的個體。
“小可還記得我,真的太好了!”多軌透摸著它的小腦袋,說道:“是我向神靈大人許愿,讓你復活過來的。我叫多軌透,請多多指教。”
“復活?”小可皺著眉頭,說道:“干嘛要做這種沒必要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使命,沒有遺憾的了。”
“可是我有!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了。”多軌透鄭重地說道:“謝謝你,小可,是你將我拯救的。”
“笨蛋,明明都是神靈大人的功勞。”
“嘿嘿嘿。”多軌透笑而不語。
“那么,該說說代價了。”青森說道,“這個愿望的代價就是,你陪伴著小可,走完它的一生。”
“誒?這是代價?”多軌透很不解,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以后你就知道了。”
青森送走歡喜的多軌透和小可,嘆了口氣。
“不可結緣,徒增傷悲。”
對于普通人來說,與妖怪、神靈結緣,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吧。
總有一天,他們會分離。
不一定是生死相隔,而是——
“我站在你面前,你卻看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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