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依，你知道一個家族為什么到了最后都會變得腐朽不堪嗎？”

    距地面近千米的高空上，青森和真依如履平地，穩穩地漂浮在虛空中，俯瞰著下面成片的建筑群。

    “是人心嗎？他們的心被什么東西給腐蝕掉了。”真依的臉色比之前淡然多了，只不過眼神里仍舊透露著不少復雜。

    “對，但沒完全對。”青森侃侃而談，“我更喜歡將原因歸結為他們的眼界變窄了。”

    “家族建立后，一開始人們都是不斷向前看，不斷向外拓展，不斷想發展壯大。但是家族變成如此大的規模后，新出生的人看到的只會是家族里的天空，而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樣子的，也不在意，因為他們會過得很好。

    “也許小時候他們會向往外界，但會被規矩束縛，會被老人勸阻。當在那里學習成長、結婚生子，直至年老，他們就會成為現有規則的新的堅定擁護者，在一成不變的環境里生活了幾十年，足以塑造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他們為家族而生，為家族而死，家族便是一切，這樣的話，某些在外界看上去是荒誕的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就是一個牢籠。”真依早就明白了，她羨慕姐姐敢于打破牢籠的魄力，因為她自己做不到。

    “是啊，一個里面的人不想出來，外面的人不想進去的牢籠。”青森笑了笑，說道：“真依，介意我先和你的家人們打個招呼嗎？”

    真依搖搖頭。

    “很好，看在你的面子上，那我就用一個比較友好的方式吧。”

    青森舉起右臂，手掌攤開，光系能量瘋狂匯聚，兩秒過后，他的手掌上方就出現了一個直徑超過十米的大光球。

    這顆大光球的亮度蓋過了天邊的橘紅色大火球，將這片天空照得白茫茫的，立刻被底下的人發現了。

    “這是什么？”

    有人不知發生什么事，也有識貨的人感知到了大光球里蘊含的龐大咒力。

    “不好，敵襲！”

    警報鈴與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招叫什么好呢？‘神說要有光’？有點俗了，要不就叫......”下面亂成一團，青森還有心思在想招式名。

    “大慈大悲·加特林·圣光普照！”

    數不清的如同乒乓球大小的小光球從大光球中噴射而出，就像加特林機關槍的子彈般向底下那成群的古樸建筑傾瀉出去。

    禪院家家主，有著最強一級咒術師稱號的禪院直毘人，他今年已有70多歲，是個梳著大背頭、留著兩撇胡子的老人家。

    平時素愛喝酒，時常拿著個小酒壇，昨晚也是飽飲了一頓，本來睡的正香，被一股強大的咒力波動驚醒后，出來房屋看到流星雨般向他襲來的光球雨，頓時目眥欲裂，愣在原地。

    因為他對此無能為力，只來得及伸出中指，罵了半句：“我他......”

    轟轟轟......

    爆破聲不絕于耳，一番光雨洗地，成片的房屋倒塌，激起漫天的灰塵。

    不到一分鐘，大光球消耗殆盡，圣光加特林熄火了。

    你管這叫友好？看著這一幕，真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結束了嗎？”彈指一揮間，禪院家便灰飛煙滅，真依心里空落落的，總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比起家族的滅亡，青森的實力才真真實實震撼到她。

    ‘姐姐，你不要過來了。’她后悔留下線索了。

    “當然沒有。”青森回答道，“我說了這是個比較友好的方式，看著聲勢浩大，其實殺傷力有限。”

    特意將大光球分成小光球，既減少了殺傷力，還便于操控，大多瞄準了房屋等建筑，底下的普通人受到沖擊頂多失去了戰斗力。

    “招呼打完，就去拜訪一下主人吧。”

    青森帶著真依一起直接落到了沒受到什么傷害的禪院直毘人的面前。

    “真依？還有咒靈？”

    看著長的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咒靈和他身邊的真依，禪院直毘人眼皮直跳。

    一大早就被突然襲擊，他憋了一肚子的氣，但他不是魯莽之人，沒有一見面就沖上去開打，除了真依在咒靈身旁的原因外，剛才的攻擊也是一個很大的威懾，在家族精英趕到之前，還是不輕舉妄動為好。

    至于去請五條悟幫忙？

    抱歉，這是咒靈對禪院家的挑釁，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將其祓除，而是去請外人幫忙，禪院家的臉面就丟光了，以后還怎么在咒術界混？

    除非真的到了家族生死存亡的時候。

    ‘應該不至于，剛才的大范圍攻擊看上去強，不過也就那樣，集合所有人的力量，大概率能贏！’

    禪院直毘人覺得要先拖延一下時間，于是向真依詢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真依，你怎么會和咒靈待在一起？”

    “我......”真依不知道作何回答好，與咒靈合作注定要被人類所不容，盡管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或者也可以將全部罪名推給青森，但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因為你們禪院家的名頭很大，所以我突發奇想，要來和你們見上一面，剛好路上偶遇這個禪院家的小丫頭，就讓她來帶路了。”青森很誠實地說道，“可惜現在看來，名不副實。”

    真依驀然看向青森，心里很是復雜：‘他是在幫我說話？為什么？’

    從小在禪院家長大，接受的都是人類與咒靈對立、如何祓除咒靈的教育，她怎么可能就這樣輕易死心塌地相信青森了呢？心里一直都在警惕他，帶他來到這里很大程度上是想要他和禪院家兩敗俱傷吧。

    可是......

    看著青森好看的側顏，真依暗自嘆息，為什么你會是咒靈呢？

    “會流暢說話的高智慧咒靈嗎？”禪院家傳承多年，自然也遇到過不少這樣的特殊咒靈，因而禪院直毘人不感到意外，他盯著青森，準備說話時，被另外一個人搶先了。

    “真依，就是你將咒靈帶到我們禪院家來的嗎？”

    耽擱了一會時間，禪院家其余的咒術師差不多都圍了上來，僥幸沒受傷的普通人都被叫去救援其他人了，他們對付不了咒靈。

    說話的是真依的父親，也是家主禪院直毘人的弟弟，禪院扇。

    他身穿和服，頭梳高髻，臉皮皺巴巴的，帶著厭惡的表情看向真依，毫不留情地數落道：“真依，你和你姐姐不僅是家族的恥辱，現在還想對家族不利嗎？當初我就應該直接把你們送去人道毀滅！”

    這番話不僅讓真依想起了那些畫面，怒火中燒，也讓禪院直毘人皺起了眉頭：“扇，真依的事放到后面，現在先解決掉敵人再說。”

    “是啊，叔父。”一位染著金發、打著耳釘的俊俏男人也跟著開口說道，他是禪院直毘人的兒子，“炳”組織的首領，禪院直哉。

    平時喜歡說話氣人，就算是叔父，也擋不住他的毒舌：“要訓女兒也得看場合啊，這么多人在場等開打呢，你這不是破壞氣氛嗎？”

    禪院扇垂下眼眸，側著看了一眼表情欠揍的禪院直哉，退了半步，說道：“是，兄長。”

    這一打岔讓真依的情緒穩定了點，她看了青森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解決完這個小糾紛，禪院直毘人看向青森，嘿嘿一笑：“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被咒靈特地找上門來。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想見識我們禪院家的術式，就要用你的命來換！”

    “看來你們和五條悟的交情不怎么好。”現在不清楚他的情報吧，青森露出嘲諷的笑意：“妄圖弒神的話，希望能拿出點真本事，不然禪院家今天恐怕要除名了。”

    “神？我們禪院家殺過的神可不在少數。”有許多咒靈都是因為被人們當成神祭拜而誕生的，禪院直哉以為青森是這類的咒靈，便習慣性開口吐槽。

    以往的毒舌因為他的身份和實力，很少人敢真正懟他，所以至今他都活得好好的，可沒想到這次遇到了一個不在意他身份和實力的人。

    轟！

    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青森直接一拳打在禪院直哉的臉上，將他揍得飛起，在空中旋轉了不知多少圈，撞上他父親的臥室里，生死不知。

    “別把我和其他的渣滓相提并論。”青森吹了一下拳頭。

    “黑閃？！”在場的人皆露出震驚之色。

    禪院直毘人收回伸出一半的手，他是場上唯一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但是青森的速度太快，來不及救援他的兒子。

    “小黑，去看一下直哉死了沒。扇、甚一，我們上，其余人結陣互助，敵人強大，不要大意！”

    “是！”

    為了牽制青森，禪院直毘人首先沖了上去，兩人瞬間纏斗在一起。

    他不愧是被譽為僅次于五條悟的“速度最快的男人”，身法速度不比青森慢多少，就算是一般的特級咒靈也會被他的速度所壓制。

    但青森不是一般的特級咒靈，他不僅有著速度，還有著堪比大宗師的近身搏斗技巧，不是禪院直毘人這個老頭子能碰瓷的。

    纏斗了幾個回合，禪院直毘人不僅沒有碰到過青森的衣角，還被他揍了好幾拳，心里很不好受，他第一次遇到這么難纏的對手。

    被禪院直毘人點名的兩個禪院家高手，禪院扇和禪院甚一也加入了戰團，但是場面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糟糕。

    “我的術式叫投射咒法，在使用時，我視線內運動的物體將會變慢，拆分成一秒24幀，并追蹤一套運動軌跡。對自己使用，每一幀都可以加速，這就是我速度快的原因。”

    禪院直毘人使用了術式公開，速度再次快了一線。

    與此同時，青森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被什么東西拉扯了一下，身形一滯，眼角余光看到一個躲在陣型里的人口吐鮮血。

    “蘭太干得漂亮！”等待已久的三人沒有浪費這個機會，皆用出了自己的術式。

    禪院直毘人直接一掌拍到了青森的身上，他的【投射咒法】還有一個作用，手碰到的敵人必須按照一秒24幀的狀態行動，否則就會像照片一樣被凍結一秒，他用上這一招就是為了限制青森之后的行動。

    禪院扇手持太刀，火焰在刀身和身體周圍熊熊燃燒，朝青森的頭顱斬去：“術式解放·焦眉之赳！”

    禪院甚一瞬間揮出數十拳，被他的術式放大成房子大小的拳影，盡數落在青森的位置。

    其余的咒術師也沒有閑著，紛紛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使出全身氣力，在家主面前盡可能地表現。

    只不過除了一個老頭的控土術式有點意思外，大多都威力不大。

    一連串的攻擊落在青森站立的地方，掀起成噸的煙塵。

    “死了嗎？”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

    真依握緊了拳頭，她不認為青森這么容易就沒了。

    煙塵終于散去，除了身上的運動服更加破爛外，青森完好無缺地站在了原地。

    “就這樣而已嗎？你們的全力就這樣嗎？我對你們真的好失望。”青森的聲音如同重錘擊打在每個人的心里。

    “怎么可能？”

    “這只怪物......”

    禪院直毘人的心里面也充滿了悔恨，現在呼叫五條悟還來得及嗎？

    自然是來不及了，按照慣例，接下來是青森的回合了。

    “既然你們的招式都用完了，就輪到我了吧。”青森飄身而起，飛到半空，攤開了雙手，“知道天發怒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嗎？”

    他的聲音響徹整個禪院家。

    “風來！”一股大風憑空出現，吹起的沙土迷住了眾人的眼睛。

    “雨來！”原本碧空萬里的天空頓時烏云密布，雨點嘩啦啦地灑落在地。

    “控制天氣，言出法隨？”不少人直接傻了。

    “雷來！”

    烏云中銀蛇亂舞，一道雷霆劈下，最高的那個樹便成了一只火炬。

    禪院直毘人心如死灰，連忙大吼一聲：“全部人，逃入地下室！”

    半空中，青森眼眸中紫意彌漫，他開始吟唱道：

    “一袋米要扛幾樓，一袋米要扛哪一樓，一袋米要給多嘞，一袋米要我洗嘞。”

    “從現在開始，讓世界感受痛苦！神之宣告·雷霆滅世！”

    雙手一拍，數十道雷霆從天而降。

    建筑、樹木、泥土，寸寸碎裂，化為虛無。

    整個禪院家變成了雷霆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