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蕓坐進東臥房后，拿起蓋鐘喝了口茶，舒緩了一下心境，然后凝視著襲人、紫鵑，關心問：“方才你們都被打了一下，疼嗎？”

　　襲人道：“二爺，不疼呢。”

　　紫鵑道：“那一下沒打多重。”

　　賈蕓點頭，方才卜世仁老婆動手時，他就在附近看到了，感覺確實沒多重，打的又是身上不是臉。

　　當即，賈蕓將卜世仁、卜五娘的事都告訴了襲人、紫鵑，包括了當年卜五娘被卜世仁賣來做丫鬟的事。

　　賈蕓已經把襲人、紫鵑當成家里人看待，不介意告訴她們這種事，何況她們今日一定對此好奇了，賈蕓不說，她們就可能去問卜五娘，與其讓卜五娘尷尬，賈蕓不如自己說了。

　　紫鵑聽完竟然眼眶濕潤了，趕忙拿手帕子拭淚，沒讓眼淚落在臉上，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襲人則在心里可憐起了卜五娘，她覺得，相比于卜五娘的身世，自己的身世要幸運一些。

　　雖說她當初因家里太窮被賣成了丫鬟，但她被賣掉后的這些年，家里的老子娘待她都不錯，哪怕如今爹已經病逝，還有個娘在家里，哥哥花自芳也不是卜世仁這種人，花自芳品行不壞還是個會辦事的。

　　突然，襲人擔憂起了花自芳以后娶媳婦的事了。

　　花自芳比賈蕓要大幾歲，加上家里的條件不算差了，意味著幾年內很可能就要娶媳婦了，襲人擔憂花自芳以后娶的媳婦也跟卜世仁老婆似的。

　　“若我還待在西府，這種事自然管不著了，但如今我做了二爺的丫鬟，二爺不僅是我哥哥相與交結的，還是我哥哥敬重的哥兒，可以讓二爺幫忙看著我哥哥，千萬別讓我哥哥娶了個無賴潑婦啊。”

　　襲人一邊瞅著賈蕓，一邊在心里悄悄計劃著。

　　這時賈蕓對紫鵑道：“紫鵑，你先出去吧。”

　　紫鵑心里頓時尷尬起來，她猜到了，賈蕓可能是見她聽了卜五娘的身世后哭了，想找襲人打探她的身世了。

　　雖然尷尬，紫鵑還是乖巧的“是”了一聲，起身走出東臥房。

　　東臥房里只剩下了賈蕓和襲人，襲人看著賈蕓，心里也猜到了，賈蕓可能要找她打探紫鵑的身世。

　　賈蕓微笑道：“明日我就把花大哥和花大娘叫來，在咱們這里吃個東道。”

　　襲人頓時驚喜：“謝謝二爺。”

　　賈蕓又道：“日后也可以時不時讓花大娘或花大哥來家里看望你。”

　　賈蕓確認了花自芳的品行不錯，花大娘也是個樸實的，對待這對母子，賈蕓可不會像對待卜世仁夫婦那般。

　　襲人更驚喜了，特意行了個萬福禮：“謝謝二爺！”

　　賈蕓隨即問：“你跟紫鵑一塊兒在西府長大的，你知道紫鵑家里的景況嗎？她的家人在神京城嗎？”

　　原著里用了一些筆墨寫了襲人的家事，卻幾乎沒提過紫鵑的身世，不少讀者都對此好奇。

　　襲人心想果然，二爺找她打探紫鵑的身世來了，回應道：“紫鵑姐姐也跟我一樣，都不是西府的家生子，她也是很小的時候，因家里太窮，老子娘都吃不起飯，將她賣到西府做丫鬟的，她的家也在神京城。”

　　“只是，她的命比我要苦，我的老子娘和哥哥都待我不錯，而她的老子早死了，有個娘，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這些年她在府上得到的財物，多半都被她娘拿去給哥哥弟弟使了。”

　　賈蕓點了點頭，心里感嘆：“又是一個被家人吸血的女人啊，紫鵑的命倒是跟卜五娘有些像了，難怪方才聽完卜五娘和卜世仁的事，她哭了呢。”

　　紅樓世界的金釵們，無論是正冊十二釵、副冊十二釵、又副冊十二釵，迷人之處不僅在于絕大部分都有著美麗外貌或鮮明個性，也在于絕大部分都帶有悲劇色彩，令人或同情或深思。

　　紫鵑也不例外啊！

　　賈蕓對襲人道：“照你說的，紫鵑的娘和兄弟都是虧待她的，就像那卜世仁虧待我娘一樣。”

　　“我作為爺們和主子，不便對紫鵑說這種事，你私下里替我去說，就說我說的，以后讓她別再給財物給她娘了，別再被她那對兄弟拿去使了，養育之恩她早就還清了。”

　　襲人“是”了一聲。

　　隨即，襲人突然變得忸怩起來，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開口，眼看著賈蕓要走出臥房了，她鼓足勇氣道：“二爺，等一下。”

　　賈蕓回頭重新看向她：“怎么了？”

　　襲人更忸怩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二爺，你是不是早就想找西府的老太太要我做丫鬟了？所以昨兒才在老太太跟前開了口？”

　　哎呀！

　　問完，襲人實在臊得慌，臉都紅了，頭也低了下去，其實她還想更直接地問賈蕓是不是早就看上她了，但如此臊人的話，她實在是問不出口的。

　　本來她也沒想找賈蕓確認這件事，但方才卜五娘的身世給了她刺激，讓她想到卜五娘當初能從丫鬟變成賈蕓爹的正妻，自己以后至少可以從丫鬟變成賈蕓的房里人吧？

　　賈蕓抿嘴一笑，心想這個襲人確實聰明，也是個小心思不少的！

　　微笑中，賈蕓伸手拍了下襲人的臉：“真聰明，竟然猜到了呢，是啊，當初第一次在下雪的街上見到你，我就看上你了，就想著日后有機會把你要來做丫鬟了，甚至想著日后讓你做我的房里人了。”

　　哎呀！哎呀！哎呀！

　　襲人忙不迭拔腿一溜煙跑出了東臥房。

　　“這個二爺還真是不害臊呢，這么臊人的話都能說出來，而且二爺好壞啊，當初在街上見到他，他竟然就有了這樣的鬼心思……”

　　如此想著的襲人，臉上已經紅彤彤一片了，不過心里著實歡喜，她可是對賈蕓很有好感的，還包括了男女之情。

　　現在才第二天做賈蕓的丫鬟，她就從賈蕓口中得知了賈蕓以后想讓她做房里人這件事，真是好歡喜哦！

　　這時，一直守在正房門口的紫鵑走到了襲人面前：“襲人妹妹，你怎么了？臉怎么如此紅？”

　　“沒……沒什么。”襲人囁囁嚅嚅回應。

　　這種事她可不好意思說出口，而且她覺得，一旦她說給紫鵑知道了，紫鵑多半會郁悶，她可是知道，紫鵑也對賈蕓很有好感的。

　　紫鵑覺得襲人眼下的樣子好生古怪，奈何襲人不說，她也不便追問，轉而問起了賈蕓是不是找襲人打探了她的身世，這件事襲人如實說了，還傳達了賈蕓方才的話。

　　事實上，當初卜五娘從丫鬟變成賈蕓爹的正妻這件事，也給了紫鵑刺激，讓紫鵑也想到自己以后至少可以從賈蕓的丫鬟變成房里人。

　　哪怕紫鵑比襲人爽朗些，也不好意思說這種事。

　　賈蕓不知道，襲人、紫鵑才跟他第二天，就紛紛因為卜五娘的身世，在心里有了以后做他房里人的心思了。

　　嗯，不想做姨娘的丫鬟不是好丫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