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

  琳達嘆了口氣，就在不久之前，也思考過是否要主動出手，殺死貝多。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必須得有一個抉擇，否則很大可能會被一直困在這裡，直到死去第一個人。

  其中的殘酷性不言而喻。

  瑞爾看到死去的貝多，似乎不意外，沉聲說道：「聖女，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是偉大光榮的犧牲，也不需要我們感到遺憾。」

  「死亡對於一名騎士來說是最好的歸途。」

  琳達低聲的禱告，讓貝多的靈魂得以安眠，「意外的死亡和選擇的死亡不同，你的人生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至少不會感到遺憾。」

  他們繼續前進，前方的景象有了變化，可以確定不在之前的循環之中，天空中落著小雨，導致地面變得泥濘，有泥土的味道，也有花的芬芳。

  看不到花究竟開在哪裡，應該是在黑暗中的某處，靜靜的盛開。

  「又有人來了。」瑞爾望向前方，對身後的人說道，提起手中的大劍。

  三個人影出現在光照的另外一段，看上去比之前更為清晰，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臉龐，像是他們的影子。

  琳達無比的警惕，意識到自己的行動是無法預料的，時間比想像中還要難以揣摩，更是無法確定對方究竟是哪個時間段的他們，是過去的，還是未來的。

  事情還是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她看到了神術的起手勢，萬丈光芒在黑暗中迸射開來，如同一柄柄利刃。

  對方的果決程度超乎預料，琳達同樣以神術抵擋，形成一座火焰的高牆，比聖火塔還要高，擋下了所有的光芒，並且依舊矗立著。

  很虛弱，對方的第一輪攻擊被她輕易的擋下了，有力竭之感。

  神術·光輪。

  火焰的高牆被打破，分崩離析，另外兩個人影向他們沖了過來。

  琳達一驚，意識到，一旦讓對方靠近，瑞爾和尤里也會同時死亡，根據某條時間中的規則，不同時間中的同一人，不能近距離接觸，否則就會雙雙死亡。

  這個距離究竟有多近，她也難以去把握，千鈞一髮之際，銀色的魔法陣在她的手間輪轉，似乎伴隨著時間的滴答聲。

  神術·光輪。

  同樣的神術，不同的是，琳達相比於對方擁有充足的魔力，足以支撐這個恐怖的高階神術完全運轉，八道十字光芒從天而降，覆蓋了整個聖火塔光照的範圍，捲起颶風與塵埃，留下了三具屍體，像是皮膚被大火灼燒過變為碳黑色。

  高階神術的恐怖之處在這一刻展現了出來，沒有與之匹敵的力量，迎來的只能是終結。

  「死了？」瑞爾兩個神選騎士都愣住了，直愣愣的看著不遠處地面上的三具屍體，其中有兩具正是他們自己的屍體，雙手握著銀白的大劍，映照著聖火塔的光芒，一寸寸的鋪照在空間之中。

  看到自己的死亡，自己的屍體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異樣如同蜘蛛絲爬滿心間。

  瑞爾和游離相互看了一眼，走上前去查看屍體，正是教會騎士的制式服裝，印有眾生教的標徽。

  琳達也走去查看自己的屍體，衣物破破爛爛，左手還緊緊的抓著法杖，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蒙上了一層灰白之色，似乎對於這樣的死亡早有預料。

  在這裡時間是可見的，能看到未來，能看到過去。

  她殺死了自己，能感受到這個時候的她經歷了數次的戰鬥，已然力竭，所以才輕易的被她殺死。

  死一樣的安靜持續了幾分鐘。

  「這豈不是意味著我們也會在某一刻被我們自己殺死。」瑞爾沉聲說道，呼吸變得急促，即使是他，也難以接受這般直白的死亡。

  註定的死亡是沉重的，會讓人從絕望到瘋狂。

  在這個信仰斷絕的地方，就連他們作為神選騎士也不由得動搖。

  琳達也有些懵，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也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們在遇到我們之前就已經經歷過其他的戰鬥，並且精疲力竭。」

  「要麼是他們遇到了其他人，要麼他們也同樣殺死了「自己」，只是這樣的話，有些事情就說不通了。」

  尤里依舊保持著沉默，守護在聖女的身旁，似乎其他事情對於他來說都不重要。

  瑞爾則是反問道：「聖女，你覺得時間能夠被打破嗎？」

  琳達臉上露出微笑，輕聲說道：「我覺得能，未來應該是不可捉摸的，我們所看到的未來不一定真的是未來。」

  瑞爾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如果真的會經歷一番戰鬥的話，我們至少不會立刻死去。」

  在勞倫還活著的時候，就稱呼他為理性過度的騎士，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先經過多翻的思考。

  理性往往是一種智慧，深邃且精緻。

  一步一步的靠近，下一座聖火塔就在眼前，時間也在清晰可見的流逝。

  瑞爾猛的回頭，亮出了手中的銀白大劍，向前一個大跨步，左手很橫斬，右手將劍柄往前推，能量噴薄而出，劍光貫穿十多米的距離，深入不可見的黑暗之中。

  「聖女大人，對不住了，只有將你殺死，才能打破時間，否則的話，我們都得死在這裡！」

  這一刻，瑞爾的雙眼是漆黑的，就如同這黑暗森林。

  琳達陡然一驚，沒有料到瑞爾會這般突然的向他出手，也從未懷疑過神選騎士的忠誠，就像天上的星星，應該是永恆的，而在這一刻卻動搖了。

  距離太近了，速度也太快，根本來不及讓她做出任何反應，在一定距離之內，即使是她也不會是神選騎士的對手，法師孱弱的身體終究是致命的缺陷。

  還沒有等到這一劍斬過來，後面一個身影便沖了出去，正是尤里，在這個黑暗的地方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忠誠。

  劍刃交錯之間，瑞爾被打退了出去，單論實力來說，尤里不如他，但也不會差上太多，畢竟大家都是神選騎士。

  琳達在周身撐起了護盾，死死的盯著瑞爾，冷聲詢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瑞爾平靜的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你殺死了我們，只要你死掉的話，那麼也不會有這個問題。」

  琳達皺了皺眉頭：「可那是之前的我。」

  瑞爾雙眼漆黑，抬頭望向天空，暗夜的光映照著他，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影子中有一雙眼睛盯著眾人，脫離於本體的活動。

  「我們隊伍中如果再死去一人，便可以改變這個結果，無論死去誰都行。」瑞爾平靜的說道，「如果換做之前的我估計會和貝多一樣，選擇犧牲自己，可現在不同了，我覺得我不能這般輕易的死去。」

  「這不公平！」

  「憑什麼你就能坦然地享受這一切，享受我們的擁護，就因為你是聖女嗎？可這裡沒有信仰，就連主也無法插手。」

  琳達眼神微動，不解的說道：「你已經失去了機會，剛才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讓她有所準備的話，瑞爾不會有任何機會，沒有可能靠近她，並且還有尤里的幫助，瑞爾此番做法是尋死之道。

  或者說，他也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

  隊伍中只存在兩人的話，同樣也能打破之前既定的事實。

  如同海妖的尖叫傳來，刺痛耳膜。

  瑞爾換了一個樣子，身軀呈紫色，有厚實的毛髮，雙手像水一樣的流動。

  如果蘇長幸在這裡，便會認出，瑞兒現在就是一隻惡魔，純種的惡魔，生於混沌，區別於混沌，不死不滅的存在。

  「我聽到了時間的召喚！那是一位更偉大的神靈！」

  瑞爾高呼，臉上露出猙獰的神色，完全拋棄了原先的信仰，轉而投向了另外一位不可知的神靈。

  琳達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那一位神靈的蹤跡，藏在時間之中，像是搖曳不定的火焰，以火光不斷的影響周圍的事物。

  神術·光輪。

  她再一次施展自身最強大的神術，每一座聖火塔相互連接，引導信仰，綻放出更明亮的光。

  瑞爾在火光中消散，只留下一句不像樣的屍體，他終究不是真正的惡魔，也無法承受如此強大的力量，在思想的搖擺間動搖了，投向了另外一名不可知的神靈，做出這樣決定了，他已然沒有任何退路，但最終的結果似乎都是能接受的。

  至少對於他來說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