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鎮子上，看著這聚來飯館，到底是該收拾殘局了。
“你又來了？”
這次站在門口的是蘇蘇，這小家伙倒像是沒了初次見到的拘謹和約束。
顯得有些活泛起來了……
我淡淡頷首眉心禁不住煩躁，這小子的身份，我亦是拿捏不準！
“不用想了，我本名連蘇，蓮霧，是我姐姐，我是善見城圣子，姐姐是圣女！”
我聞聲有幾分驚詫，但驚詫之余卻也無奈。
又是圣女，這次還多了個圣子？
看著小家伙讓開了步子，我心下方才了然，這是打算，和盤托出了？
到了飯館后，小家伙坐在一邊面色如塵。
我亦是跟著坐下后保持沉默。
面前的茶水是溫熱的，看來是提前準備好的。
我看著這小子沉默不語，自然也不會先開口。
過了良久，茶水不再冒著熱氣，面前的連蘇，也抬起了頭。
繼而側身下了凳子，走到桌邊單膝下跪。
“求先生，救我姐夫……”
我沒理會，只是孤自倒了杯茶水淺嘗一口。
“這涼了的茶水，果然是嘗不出滋味。”
小家伙也算是心領神會，即刻更換了壺熱茶。
“我知道先生是在責怪我不早日將事情說出去，但實在是我……”
“圣子沒必要這樣低聲下氣和我說話，我身份簡單，對于圣子這樣的顯赫家世來說，更是三教九流。”
連蘇身上一怔，繼而才扒著桌子起身回到座位上。
看著我周身都顯得異常晦暗：“先生，是我的錯！”
我抿了口熱茶，茉莉花香在唇齒之間散開，猶如春風拂面。
“好茶。”
蓮蘇并未被我打斷，而是仔細說了事情的由來。
“姐姐很早就不想做圣女，一次城內的巡游機會，姐姐逃了出來，無意間結識了這家飯館老板，自此兩人一見鐘情，族內長老知曉后勃然大怒，欲要強行殺掉老板以證我姐姐清白，還善見城圣女清白，姐姐寧死不從，后被誅殺，老板卻僥幸為我所救活了下來，但自此之后，整個人，就變了……”
連蘇說了很久，從老板開始殺了第一人開始，這小家伙就知道，此人，不復從前。
“很久之后，我到處巡查，這才知道，是我姐姐陰靈不散，困頓于老板肉體，二者合二為一，老板像是有察覺似的覺得我姐姐之死有人告密，自此，但凡有人鎮子里的人出去，必死無疑，所以，米羅小鎮，就這樣被困頓其中。”
我聞聲驚訝之余卻又疑惑，合二為一？
倒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手段？
連蘇跪在地上埋頭不起，不斷地低聲說道：“先生，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姐姐早已魂歸多年，他被困其中，也該放手了。”
我搖了搖頭端著茶水一飲而盡，盯著地上跪著的小家伙亦是無奈。
“連蘇，事情遠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要是我猜得不錯，老板，應該是幾次出手，受傷了吧？”
小家伙點了點頭渾身盡是晦澀。
但盡管晦澀難解，看著小家伙的樣子也是免不了一陣心煩。
“你姐夫的情況，并不好辦，若是聚煞在身，怕是我爺爺在，也是險之又險。”
連蘇登時揚起腦袋看著我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會怎么樣？”
“常年為陰邪驅使，早已是失去了本性，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一旦改了，想要在回來，那就是海中撈月了……”
我想著那老板的現狀，已經開始生食人肉了。
顯然是已經將自己都要變成怪物了，之前為我所傷，沒了力量來源，自然身體匱乏不如從前了。
“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是人，都會有離開的一天，不管是你我，都是一樣的。”
連蘇晃蕩腦袋顯然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雖然我也不想將事情戳破，但事已至此，也是沒有辦法。
“他待我很好，盡管人變了，但還是照我姐姐的意思將我當親人對待，我……”
“蘇蘇！”我看著小家伙悶聲道：“你該清楚的，你是圣子，也算半個懂行的人了，你覺得，這樣的情況，這人，還保得住嗎？”
連蘇看著我整個人都開始有了幾分哽咽，面目之上更是一片愁云。
“我也知道，我也明白不太可能！可……”
我索性一句話給到底，沉聲道：“不是不太可能，那老板，必死無疑！！”
“啪嗒——”
門后忽然一陣聲響落下，我看著簾子之后的身影身形微怔。
連蘇亦是跟著轉身，愣了愣才緩緩起身。
“姐夫？”
簾子打開，一道佝僂的身影緩緩向前走來。
來者面色慘白一身消瘦，眉目間更是皺紋遍布，一雙眸子里，更是暗淡如云。
走起路來腳步虛浮，仿佛是身子都沒踩在地上似的？
我看著來人盡管面目大變，卻也還勉強看得出來舊顏。
我想到了這人會情況不好，但也沒想到，竟然變成了這副慘淡模樣？
形似枯槁，像是根行將就木的老木頭，一用力，就會被折斷！
“蘇蘇，坐下吧……”
說著男人伸手撫了撫小家伙的發端滿眼盡是欣慰。
“也是虧了你還當我是姐夫，真是謝謝你了，為我求人。”
男人帶著小家伙坐下，視線轉向我，看著就是一副將死之狀。
這副狀態，我本以為會有一番惡戰，倒也沒想到，事態變故如此之大？
老板看著我，眉心松散，生氣薄弱，看著宛若飛塵將散。
“唉，多謝先生據實告知了，我也自知罪孽深重無藥可救，也就這樣吧，蓮霧，也等了我很久了。”
我淡淡頷首松了口氣，端起茶水輕輕扶手抿了一口。
“你能看開就好，很多事情沒你想得那么簡單，你要是為外人所知，怕是也會波及到連蘇的安全！”
說到這里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男人周身盡是戾氣。
不等戾氣消散整個人也是埋著嗓子一陣猛咳！
直到老板緩緩攤開掌心，看到一灘血漬后，方才無聲輕笑。
“唉，看來真是人之將死，連咳嗽一下都像是要了老命。”
連蘇站在身邊看著男人手里的血漬掩住雙唇眼含淚花。
看著如今也不過和神農墨一般大小的年紀，卻也是家破人亡。
忽然，老板起身朝我跪下，腦袋叩在地上分外鄭重。
“姐夫你快起來，你……”
“讓開！！！”
老板對著連蘇活久見地一聲怒斥，方才驟然咳了幾聲。
連蘇愣了愣，這才身子僵持著后退幾步。
老板緩緩調整著呼吸，方才言道：“先生，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我也并無怨言，這些年來，蓮霧與我同為一體，這樣的日子，是我偷來的，偷的東西，也是時候還了。”
說著老板淡淡瞥了眼連蘇，意圖已然明顯。
“連蘇，是善見城的圣子，他的身份，早已被摘除，這樣的孩子如何在世上茍活？我與他姐姐不求這孩子大富大貴，但求希望他能活著就行了。”
“姐夫——”
“住——口！！！”
連蘇話音未落再度被厲聲打斷，老板看向蘇蘇的眼眶里，盡是嚴苛。
“連蘇，多年以來，我可曾有虧待過你？”
連蘇老實搖頭，哽咽著答道：“姐夫待連蘇如親兄弟，很好。”
老板悶聲干咳了兩聲，方才欣慰地點了點頭。
繼而轉身看向我：“先生，稚子頑固，我時日無多，即日起，米羅小鎮大開，我跪求先生收下連蘇，若是他有頑皮的地方，任由先生打罵，但求先生，護好我這幼弟安全！”
我看向連蘇，不過十歲的年紀，到底是受苦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