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

    林嵐不斷地在那短暫的二十多分鐘里，經歷著無止境的輪回。

    最后一次，是海底之下的巨大金屬盒子里。

    那是幽靈公主利用能力制造出來的厚重防護，張曉陽和林嵐就躲在這壁障厚重的金屬盒子之中。盒子四壁由厚重的鉛板構成，用于吸收核輻射。

    然而，在沖擊和高溫之中，這個小小的避難所還是沒能頂住。

    高溫和沖擊波，將盒子內的兩人當場殺死。

    而在即將被殺死的前一刻，林嵐在能力的驅動之下，如同被動技能一般在本能地趨勢下發動了“敗者食塵”。

    ……

    這一次，回溯時間之后，林嵐出奇的平靜。

    她沒有哭鬧，也沒有絕望，在回溯時間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流淚，而是抱住了身邊的張曉陽。

    張曉陽一臉懵逼，因為在他的視角看來，林嵐是突然抱住了他。

    張曉陽雖然滿腦子問號，但還是反映過來這應該是林嵐回溯時間的后遺癥，而上一條時間線中一定發生了什么事。

    于是張曉陽輕輕拍著林嵐的后背問：“發生了什么事？”

    林嵐松開了抱著張曉陽的雙臂，然后居然反常地輕松一笑道：“不，沒發生什么，我們繼續前進吧。”

    張曉陽：“……”

    兩人來到地底，這時候一個黑叔叔從黑暗之中走出來。

    “果然，你們還……”

    啪——

    然后，他死了。

    金的身體直接被貫穿，然后裂成了兩半。

    張曉陽根本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后一場戰斗就結束了。

    林嵐緩緩回過頭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的身上一滴血液都沒有沾到，但是那干凈的笑顏卻讓人感覺到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怪誕。

    “林嵐？你沒事吧？”張曉陽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呢？”林嵐轉頭看向張曉陽，臉上帶著靜默的微笑。

    只是那微笑，多多少少讓人覺得有些起雞皮疙瘩。

    “林嵐？”張曉陽此時已經意識到了林嵐身上發生了變化，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林嵐的肩膀問，“究竟是怎么了？能不能稍微告訴我一下？”

    “不，沒什么。”林嵐將頭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后拉住張曉陽的手說，“我們成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走吧。”

    張曉陽此刻就像是看了一部沒頭沒尾的懸疑電影一樣困惑，根本就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還是任由林嵐拉著他的手，向著前方走去。

    “我們去哪？”張曉陽問道。

    林嵐牽著張曉陽，頭也不回地向著來的方向走去：“回到地面上去啊。”

    “去地面上干什么？”張曉陽的思緒電轉，“你爸爸呢？他不在這里嗎？”

    林嵐搖了搖頭：“沒關系的，都一樣。”

    不久，兩人就回到了地表。

    兩人站在永烈島的沙灘上，海風吹拂著他們的面龐。

    “朝陽真美啊，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浪潮的聲音之中，林嵐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道。

    張曉陽聞言望向天邊，然而他什么都看不到。

    黎明前的天空依舊黑暗，看不見一絲光亮。

    黑暗之中，林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她始終出神地看著一片漆黑的天邊。而張曉陽的目光，卻始終在林嵐身上。

    “林嵐……”

    “別說了，曉陽。”

    張曉陽本想說點什么，但是卻被林嵐打斷了。

    林嵐握著張曉陽的手，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馬上太陽就要升起來了，能不能安靜地陪我一起……看完這次日出。”

    張曉陽的嘴唇嚅囁了一下，他本來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那些他本來想要脫口而出的那些猜測，還有已經計劃好的正能量鼓勵話語，全都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張曉陽能感覺得到，林嵐的狀態很奇怪，他已經大約猜測到發生了什么，許多問題就在嘴邊……但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林嵐似乎并不想讓他開口。

    他牽著林嵐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握得更緊了一些。

    兩人沉默地看著漆黑的海面，耳邊只有接連不斷的海潮聲，還有透過皮膚傳來的對方的心跳聲。

    當天空亮起一絲微光的時候，林嵐突然開口問道：“曉陽，離開這座島之后，你想去做什么呢？”

    張曉陽沉默兩秒后說道：“送你離開，然后找一些人，了斷一些事情……你呢？有什么打算？”

    林嵐將頭靠在了張曉陽的肩膀上：“我想去旅行，去一個遙遠又溫暖濕潤的地方，比如地中海之類的地方……可惜，我再也去不了了。”

    “為什么？”張曉陽內心警覺了起來，不祥的預感在他心底滋生。

    “因為核彈就要掉下來了啊。”林嵐望著張曉陽，那雙帶笑的眼睛之中有無奈、苦澀……以及被深深埋藏起來的絕望。

    張曉陽瞳孔地震，剛想要說些什么，林嵐就搶先開口了。

    “你的下一句話是‘別怕，林嵐，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你……”

    林嵐先是狡黠地笑了笑，隨后很快她的笑容中多了一絲難以化解的無奈：“就算不是這句話，你也一定想說類似的話吧？”

    張曉陽沉默了——林嵐預測得完全正確。

    林嵐撩起了側面的劉海，張曉陽看到她眼中有光芒在閃爍，她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道：“你知道類似的話，我已經聽過多少遍了嗎？”

    張曉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三萬六千六百七十二遍。”淚水從林嵐的眼眶之中奪目而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哭了。

    張曉陽在聽到這個數字之后，一時間瞠目結舌。

    林嵐崩潰了，她絕望地哭泣著著：“我已經拼盡全力了！但我沒有能救下爸爸，也沒有能救下你……不管我重來多少次，也不管我用什么樣的辦法……我真的已經到極限了！我真的做不到……”

    林嵐像是突然全身失去了力氣，靠在張曉陽的身上只是哭，任憑張曉陽怎么勸她都沒有反應。

    看著眼前的林嵐，張曉陽感受到了她的疲憊與絕望。

    三萬六千多次的輪回，和被囚禁在這段無法跨越的時間里的痛苦，最終還是壓垮了這個女孩的精神。她從害怕到麻木，又從麻木到絕望。

    張曉陽不知道在他不了解的那段時間里，她究竟承受了多少苦難……但張曉陽能夠感覺到，林嵐是真的已經想要結束了。

    她的精神方面，已經堅持不住了。

    張曉陽輕輕拍打著林嵐的后背：“對不起，讓你獨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但我們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朝霞染紅了東邊的地平線，冷暖色相互浸染的天空，美得像是一副巨大的油畫。

    在這幅巨大的畫卷之下，二人的身影顯得是那樣的渺小

    天空中，出現了一道流星一樣的光芒。

    ——這一次，就當做是最后一次吧。

    林嵐的哭聲漸熄，她靠在張曉陽的胸口閉上了眼睛，然后默默開始了倒計時，她知道很快這次時間又要結束了。

    然而，當那枚彈頭從天而降時，那被吸入時間洪流一般的感覺并沒有出現。

    當林嵐緩緩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居然完好無損。

    周圍的一切都林嵐發現自己和張曉陽的腳下，依舊是那座孤島，只是天空的顏色變得很奇怪。

    “我們……還活著？”林嵐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我說過，我們會沒事的。”張曉陽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