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春雖然鞭長，但莫及，只得暫且放下對王青等人的擔憂，轉而去顧明蘭花兒三人。

  離他和越宗丞見證天地聖門成就靈寶，已經過去近三個月了，這三人卻遲遲沒有從入定中醒來。

  「能不能馴服侵染之力，只能看他們自己。」

  莫長春搖搖頭，縱然身為大神尊，也有許多不可及之事，不論是王青等人，還是眼下明蘭花兒三人，他都無能為力。

  不過莫長春並不會頹喪，反而笑著看向明蘭花兒：

  「明師妹煉成寂玄之心，又在寂滅之地得了大機緣，馴服侵染之力絕對不成問題，沒有早早醒轉過來，未必是一件壞事。

  她的寂玄之心長了數不清的可怕觸角，一旦化神，那些觸角真是叫人碰著就瘋、甩著就死，許多同階化神，也絕對難以招架。

  明師妹結丹之時意氣風發，蠶絲天羅手，也曾名震天劍法域，只可惜道途受阻，在元嬰一境只得困頓宗門，受了許多委屈。

  如今她沉疴盡去，又得了大機緣，往後必定名動法域，叫人知我四明山巾幗不讓鬚眉。」

  想到此處，他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煦，又去看溫東獄：

  「大師兄一身的肌肉疙瘩，連腦子裡都擠滿了，估計馴服侵染之力，也是用一股蠻勁。

  不過溫師兄赤子丹心，縱然是蠻力，卻也有股一往無前的沖天氣勢，並不弱於旁人。

  耗費的時間縱然長些，最後的結果，應當還是不壞的。」

  莫長春點點頭，才又去看排在最後的周青蒼。

  周殿主十分幸運，趕在了天地聖門成就之前，終於破入大真君之境，不過也讓他成為三人之中底蘊最淺的一位。

  若說莫長春，包括越宗丞最擔心的，其實還是這個小師弟。

  當年越宗丞矮子裡頭拔高個，將周青蒼挑出來帶入元心小界，以造化潭提升了資質，後來也多有照顧，替他尋來金焱神體的血丹，終究把周青蒼拎進了元嬰大門。

  「這些年也是難為了周師弟，他的性子看似和王青相差仿佛，其實遠遠不如。

  王青那小子看著面，實則狠，對人狠，對自己也狠，求道之心，堅若磐石，所有手段、作為，不論是畏縮，或者張揚，都只為了步步登仙而已。

  周師弟卻是面在裡頭，喜好躲在煉器殿搗鼓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並不執著於提高境界。

  這一輩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為人拼過命……對了，四明仙城大戰時，他拼了一回。

  唉，越師兄說周師弟是個有福之人，希望他這一回也能福運加身罷。」

  莫長春審視過一回，發現三人都並無異狀，也就重新在天地聖門下盤坐下來，繼續領悟這件鎮宗靈寶的玄奧。

  雖說他並非是以「天地法」成道，但是這份道理，對他修行先天道場，也是有極大好處的。

  這就是鎮宗靈寶和尋常後天靈寶的區別。

  ……

  元始遺地。

  越宗丞從界獸嘴裡走出，在他張開的嘴巴上拍了拍：

  「小黑辛苦了。」

  這頭似乎要沉默到地老天荒的界獸，竟然發出一嗚嗚聲音，從虛空通道里傳出來，聽著似乎是在撒嬌。

  越宗丞靜靜傾聽一會兒，才含笑道：

  「好了，這一回就帶你和大黑走了。」

  言畢，他又拍拍小黑，才踏步離開，邁入這一塊靜默的元始遺地。

  上回王青雖然來了一趟，卻沒有破壞任何東西，這裡看著，和原先並沒有什麼區別。

  越宗丞漫步其中，輕輕頷首，暗道：

  「荒古末年，這處碎片中，有一頭大妖尊級數的神凰戰死，留下一處真凰墟，被我送給了王青。

  神凰之敵，那位女大神尊，也戰死此地，留下了一面有靈寶之資的衍道鏡，歷經無數歲月，終於誕生了若華。

  不過，這塊元始遺地能夠存在無數年，甚至風貌不改，卻並非因為真凰墟和衍道鏡。

  我得到的那一朵九品天心紫蓮，雖然是夭折的先天靈寶，卻依舊有一份先天大道留存，這才是元始遺地得以完好無缺的關鍵之一。

  至於另一個緣故，甚至是更關鍵的一個原因，該是莫師弟得到的那份傳承，一份……界外傳承？」

  越宗丞掌控這一處元始遺地，對莫長春當年的收穫，自然也有些猜測。

  「荒古末年那場大戰，必定有界外之人參與其中，而且還是了不得的人物，他戰死之後遺留的傳承，非同小可。

  莫師弟這些年遮遮掩掩，倒不是為了隱瞞我，他擔憂的，應該在更高更高的地方吧。」

  不過很快，越宗丞便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他已經走到了那一掛瀑布的跟前。

  只是瀑布依舊是瀑布，遲遲沒有變化。

  越宗丞苦笑一聲，柔聲道：

  「若華，我已經修成大神尊，來迎你回家了。」

  這位四明山真正的靈魂人物，風姿之佳，超邁眾人，此時溫柔如水地看向那一掛衍道瀑布，等了一日又一日，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急躁，反而眼神里更露出許多憐惜。

  百萬年來，妃若華不就是如此寂寞度過？

  雖說靈寶與人不同，一個沉睡就是萬年，但時光最是公平，孤寂一視同仁，特別是兩人相知以後這些年，妃若華也並不好過。

  許是被越宗丞打動了。

  一面清光如水的鏡子，從瀑布之中跳脫出來，依舊宮裝華麗、彩練環繞的妃若華，由小變大，從衍道鏡里赤足步出，輕輕走到越宗丞面前，朱唇微啟：

  「越郎，原來你還記得來這裡的路呀？」

  越宗丞莫名有些尷尬，只是他調整的很快，伸出手去，一把攬住妃若華的纖纖細腰，就貼了上去。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久旱甘霖，地有再多的怨言，在一片泥濘里，也沒了裂口可以說。

  渣男，都要有一副好身體啊。

  風雨暫歇，妃若華倚靠在越宗丞懷裡，饜足問道：

  「怎麼，外頭要不太平了？我原以為你還需要些時日，才能修煉到大神尊呢。」

  越宗丞笑著哄她：

  「為了早點見你，自然要沒日沒夜地苦修才行。」

  「我不信。」

  「絕無虛言！」

  「哼，那麼想見我，為何不來找我？」

  如此如此，便是大神尊和靈寶真靈，談起戀愛來，也沒有什麼二樣，摟在一處，說起廢話，能有一籮筐，甚至裝不下。

  許久之後，還是妃若華說起旁的事來：

  「之前那個小子，和你一樣皮厚的很，得了你留下的真凰墟，如今可還好？」

  越宗丞聽她問起王青，點頭道：

  「好得很，若是一切順利，說不定沒幾年也要進階神尊之境了。而且底蘊深厚，大道通天，比我還要更有飛仙希望呢。」

  妃若華飛了他一眼：

  「你以先天靈寶真軀開闢道場，得天獨厚，又開創《仙蜃功》那般缺德法門，一旦突破化神、通達天道，簡直是此界一大禍害。

  那小子的《玄都法》雖然也不差，卻沒法跟你相比。

  更何況，九品天心紫蓮那一份先天大道，就如同一座天梯，可以直接將你送入封號大神尊之境，王青怎麼和你比？」

  越宗丞在自己女人面前，倒也不再遮遮掩掩，反而打趣妃若華道：

  「這般看來，果然還是你相公最厲害。」

  當然，又得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越宗丞笑了一陣，才扶起妃若華，自己也站起身子來，正容道：

  「昔年我讓你坐鎮此地，便是為了今日。」

  妃若華也是點頭道：

  「妾身不負所托，這些年已經用衍道神光，將這枚元始遺地一一洗鍊過，只待夫君留名大道後，就可直接將之煉成浮空島，頃刻之間，便能成就。

  以這枚元始遺地的跟腳，遍觀此界，也未必能有第二枚了。」

  越宗丞也是頷首認可。

  這枚元始遺地，乃是孕育先天靈寶的所在，又有大妖尊、大神尊之流化道於此，更有後天靈寶和界外傳承在此間蘊養——跟腳之深，確實世所罕見。

  所以當時只是元嬰真君的越宗丞，不僅自身道途因為九品天心紫蓮也光明堂皇，更將宗門經營，也想到了千百步之外。

  氣魄之大，卻是叫妃若華這等靈寶真靈，都為之神迷。

  那會兒，越宗丞就決定要將這枚元始遺地，煉成未來一品四明山的浮空島，駐守在龍門之中。

  這其實也是一品宗門的一個隱含條件。

  鎮宗靈寶、封號大尊，以及坐鎮龍門的浮空島——這最後一樣，其實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

  若只是隨意煉成一塊浮空島，以封號大尊的手段，並不為難。但是這座浮空島要在種族之戰中堅挺屹立，成為不滅的浮空仙城，那就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造就。

  而元始遺地，發自荒古，不染塵氣，便是煉製浮空島最好的材料。

  新晉大尊勢力，往往就會尋來一枚元始遺地，煉成自家的浮空島。

  譬如赤焰火山的五光大尊，牠得到先天葫蘆藤的那塊元始遺地，最早便是為了煉就赤焰火山在第七龍門的浮空島，只是後來有了更好的選擇，才將其化作試煉的莽荒洞。

  不過即便是更好的選擇，跟越宗丞這一枚，也差了十萬八千里。

  種族之戰，若是兩家的浮空島撞上。

  赤焰火山的妖崽子，必定要嚇一大跳。

  妃若華又輕聲問道：

  「越郎，你這般上心，難道妖人兩族的種族大戰，就快要來了？」

  越宗丞目光悠遠，似乎看穿了十八龍門，看到了荒域，他嘆聲道：

  「我確實嗅到了一絲氣息，有些人籌備那麼久，使了無數驚天動地的手段，到如今，已經是要開始收網了。

  人族和妖族之間的戰爭，無數鮮血和死亡，或許是他們想要的揭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