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裹著老南瓜，連同暖暖的粥水一起下肚，饑渴了一夜的腸胃，瞬間就被喚醒。
“好舒服啊！”花姐忍不住輕吟一聲，連忙又喝了幾口下肚，“臨夏，你也快喝點粥，這粥可好喝了！又甜又糯又暖胃，也不枉咱們這么早趕來給他送禮！”
林放已經做好了軍屯鍋盔，考慮到女孩子的食量都不大，他只切了兩個，分裝在兩個小碟子里，端到兩人面前，恰好聽到花姐這番話。
“對啊花姐，怎么來這么早？”林放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坐下，“這天色可都還沒亮起來呢，你們兩個女人家，也不怕危險！”
“不怕，搭著江北商會的小轎車來的。”花姐夾了一塊咸鴨蛋，用筷子把沙沙的蛋黃挑出來，塞進嘴里吮吸，“咦？臨夏，這個也好吃，吸溜……”
吃著咸鴨蛋蛋黃，花姐快速吸了口南瓜粥，頓時就得到了加倍的滿足。
“這個鴨蛋搭配南瓜粥超好吃的！”花姐邊吃邊喝邊嘆氣，“還是小先生的手藝好，隨隨便便弄個鴨蛋配碗粥，都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臨夏說話極少。
花姐說什么好吃，她就吃什么。
雖然不像林放剛剛把她解救出來那么木訥，卻也仍是特別容易順從。
一想到和她一樣的女孩子，還有足足七個，林放就特別慶幸，自己及時把鍋……把救人的責任托付給了花姐。
幾天功夫下來，花姐就讓臨夏這木偶一般的美人身上重新有了幾分活人氣。
到底是術業有專攻，調……教育女孩子，還是花姐更專業！
臨夏雖然不怎么說話，卻在用實際行動表達著她對食物的喜愛。
花姐吃東西雖然覺得好吃，卻還是很注重儀態。
那是以前教養她的嬤嬤用鞭子和餓飯訓練出來的，早就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哪怕再怎么狼吞虎咽，她都會下意識的保持儀態。
臨夏就不一樣了，她的吃相相當的豪放。
切成兩瓣的咸鴨蛋，一口一瓣。
一海碗粥，幾口喝光。
無論是吃進嘴里的速度，還是咀嚼下咽的頻率，都令人目瞪口呆。
臨夏到底是被花船幫用下作的手段綁去的。
茍三茍四兩兄弟只想著磨滅這些女孩子的羞恥心，訓練她們的服從性，哪里會在意生活方面的細節，結果便是現在這般。
“好吃你們就多吃點。”林放喝沒兩口，見花姐、臨夏似乎都是一碗不夠的模樣，干脆起身用湯盆裝了一盆過來，“吃完自己添。”
“啐！”花姐俏臉一紅，狠狠的白了林放一眼，“你喂豬呢！這么大一盆，誰能吃得完？”
林放默默的看了一眼臨夏，沒說話。
咕嘟嘟！
一眨眼的功夫，臨夏已經干了第二碗，正在往自己碗里裝第三碗。
聽到花姐的打趣，她的手僵在那里，不知道該不該舀這第三碗。
“哎呀，瞧我們臨夏姑娘小性兒的！”花姐掩口一笑，連忙幫她把這第三碗盛好，“沒說你！我這是在和小先生逗趣呢！”
“嗯。”臨夏輕輕應了一聲，到底還是拘束了些，吃飯不如先前隨意。
“臨夏姑娘好胃口，想來這鍋盔多半也是不夠的。”林放把自己面前的鍋盔也推過去，“你先吃著，我再去切幾個過來。”
“林……”臨夏想說不用，可話頭出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好意，她只能扭頭望向花姐。
“沒事兒，吃你的！”花姐擺了擺手，“到小先生這里，就跟到咱們自個兒家一樣，想吃多少吃多少，別跟他客氣！你以為江北商會見天的派輛車停在咱們門口是沖咱們？人沖的是小先生！只要他愿意出手，隨隨便便一桌席面，就是這個數！”
“三……三塊銀元？”
“你瞧不起誰呢？”花姐白了臨夏一眼，“三十根小黃魚！還別嫌貴，現在小先生就值這個價！”
齊瑞珠整理妥當，剛一進門，就聽到兩女的對話，不自覺的扶著門檻醒了醒神。
她這才意識到，那天林放跟她說瞧不上10塊現大洋真不是吹牛！
隨隨便便一桌席面就是三十根小黃魚，那得是多少錢啊？
齊瑞珠這么多天見到最大面值的也就是大洋，她知道一塊現大洋能值三百銅元，約等于30斤上等大米已經很不容易。
讓她換算一下三十根小黃魚是多少錢，一時間齊瑞珠還真有點懵。
她只知道，這是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瑞珠，愣著干嘛呢？”林放重新裝了一盤軍屯鍋盔，一轉身正好看到齊瑞珠扶著門檻愣著出神，“快過來吃飯，今天吃點粥暖暖胃。”
“東家……”齊瑞珠慢慢走過來，看了一眼花姐、臨夏兩個，臉色微微一變，如臨大敵。
先前離得遠還瞧不真切。
如今近在眼前，齊瑞珠放才察覺，這兩個穿著旗袍的女人何等美艷。
尤其是年輕的那個，一身深綠的團花旗袍似露非露的惹人遐思。
也不知道她是貪圖涼快，還是故意剪掉了短袖，只是堪堪遮住胳肢窩的袖口像是藏著什么誘人的美景似的，惹人注意。
她的胸前倒是普通大，不如齊瑞珠鼓脹，可她的雙腿卻驚人的長。
順著開叉的位置，齊瑞珠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女人該不會脖子以下全是腿吧？腿精啊這是！
齊瑞珠心頭憤憤，對臨夏敵意極大，卻也不敢放松對花姐的警惕。
這女人看起來人老珠黃，卻依舊顏色不改，反倒多了幾分成熟風韻。
齊瑞珠甚至不敢確定花姐的年紀。
說她五十歲或許是對的，可她頭發依舊烏黑，臉上皮膚緊致，不見皺紋，說她三十歲也不違和。
也就是臨夏的威脅更大一些，齊瑞珠才沒有把花姐當敵人看待，僅僅只是保持警惕。
“哦……”林放見齊瑞珠遲遲不肯坐下，心頭恍然，“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姑娘叫齊瑞珠，現在幫我做事，人很勤快的，是個好姑娘。”
“瑞珠，這位是花姐，我剛來十里洋場的時候，她幫了我很多。”林放沒有往深了說，如今已經是民國了，青樓這職業多少有些讓人歧視，“另一位是臨夏姑娘，現在跟著花姐做事。”
“喲，原來這位就是瑞珠姑娘啊？”花姐笑著起身，“我可是聽過不少瑞珠姑娘的傳聞，都說瑞珠姑娘人美心善，是小先生的好內助。今日一見啊，果然是我見猶憐，這長相，這身材，嘖嘖，好啊！”
花姐到底是在勾欄院廝混了多年的。
她這一張嘴，死的都能被她說活。
見面別的不管，有理有據的好一頓夸，直接就把齊瑞珠給夸的不好意思起來。
“花姐別這么說……”齊瑞珠手足無措的連忙擺手，“我哪有您說的這么好？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粗使丫頭，每天幫著東家干點粗活、重活罷了！”
“可不能這么說！”花姐打蛇隨棍上，直接坐過去拉著齊瑞珠的手，“你看你這小手多嫩，這皮膚多白？還有你這身材，我就算年輕個三十歲，看到都羨慕的不行！要我說啊，得讓小先生給你置辦幾身衣服，搭配一些首飾，打扮打扮穿出去，整個十里洋場，怕是沒幾個能比姑娘你漂亮的！”
“沒有啦……真的沒有啦！”齊瑞珠紅著臉，整個人都暈滔滔的，就連對臨夏的敵意都消弭無形。
至于臨夏，她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惹來了齊瑞珠的敵視。
也就是齊瑞珠看過來的時候，她稍微點了點頭，然后就繼續埋頭大吃。
南瓜粥好喝，搭配咸鴨蛋特別順口，可搭配起軍屯鍋盔才是真愛！
臨夏特別喜歡軍屯鍋盔的口感，咬一口嘎吱嘎吱脆，再咬一口滋滋冒油。
因為軍屯鍋盔先煎后烘的麻煩做法，這種面食明明是過了油的，卻絲毫不顯油膩，油水內斂，全都被逼進了內部。
用力咀嚼幾下之后，油水才會重新冒出來。
偏偏這油汁半點都不膩，反倒又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口感。
這時候喝上一口南瓜粥潤潤，那感覺簡直哇塞極了！
臨夏搜腸刮肚半天還是覺得詞窮，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只能默默的夸上一句：好吃！
大毛、小黑兩個睡的昏天黑地，要是一直讓他們兩個睡下去，他們能睡到中午去。
奈何林放熬煮的南瓜粥太香了些，做鍋盔的時候，香味更是順著院子，源源不斷的飄到小黑睡的那間屋。
他迷迷糊糊的抽著鼻子，摸到大毛的房間。
“俺毛哥，你問問，這是啥味？咋恁香？”
“別推，我還想再睡會兒！”
“俺毛哥，你不餓嗎？可是咱東家做啥好吃嘞來？”
“好吃的……”
睡的不愿意睜眼的大毛一聽這話，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來，聳著鼻子聞了兩下，“確實是好吃的，這是東家做的軍屯鍋盔！你吃過的那種，酥脆化渣，特別特別好吃！”
“咕！”
一聽大毛的形容，小黑頓時就不困了。
睡覺啥時候不能睡？
錯過了林放做的好吃的，哪怕一頓，那可都是能讓人后悔的要死的！
“俺毛哥，那咱還等啥？快去吃飯！”
“走！”
大毛小黑兩個隨便洗了把臉，就沖進了店里。
偏偏豆花小院的后門是鎖著的，他們兩個又不敢翻墻，只能從前門繞過來，繞了老大一圈。
“東家！”
“東家，俺餓了！”
“餓了就去吃飯！”林放不禁莞爾，“看你們兩個睡的很香，就沒叫你們。本來打算給你們留飯，等你們醒了再吃的。”
“東家，我早就不困了！”
“那是嘞，有好吃嘞睡啥……嗚嗚……”
“再胡說八道，我掐死你！”大毛小聲威脅了小黑一聲，沖著林放干笑：“東家不用擔心，我們都習慣了早起，哪怕睡的再晚，也是這個時間起來！”
“去吃飯吧。”林放笑著揮了揮手，“粥在鍋里，鍋盔盛出來了，自己切，想吃鴨蛋、皮蛋，自己取幾個，吃多少拿多少，別浪費。”
“好嘞！”2。
大毛小黑兩個齊齊答應一聲，跑去盛飯的當兒，這才注意到，店里多了兩個美人。
年齡大些的那個，儀態較為端莊，雖然眼角眉梢也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風情，他們兩個卻也不敢多看，只當是什么貴婦。
年輕些的那個，兩個人看的就有些肆無忌憚了。
這姑娘穿的同樣是旗袍，卻不知怎么的，怎么看怎么誘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幫她月……
啪！啪！
大毛看沒兩眼，很果斷的甩了自己一巴掌，扭頭一看小黑，又給了他一巴掌。
“俺毛哥，你打我干啥？”小黑捂著臉，滿是委屈。
“瞎看個啥？那是你能看的？”大毛振振有辭，“東家的女人你少惦記！”
“誰惦記了？”小黑更加委屈，“我就是隨便看看……”
“那也不行！”大毛語重心長的道：“東家可是咱們的衣食父母，東家的女人就是咱們的娘，娘能是隨便看的嗎？”
林放：“……”
你特娘的趕緊給我住口啊！怎么就我的女人了！
別特娘的胡咧咧！
“趕緊滾去吃飯！”
“好嘞東家！”
大毛小黑兩個趕緊開溜，哪怕各自用他們吃飯的專用“竹桶”盛了老大一桶南瓜粥，也沒敢再往林放這邊湊，他們兩個坐了一桌，就著軍屯鍋盔、鴨蛋、皮蛋，美美的吃了起來。
別說，哪怕林放釀酒的工藝再先進，老窖釀出來的新酒再怎么香醇。
喝了酒，第二天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頭有點暈，腸胃也有點不太舒服。
幾口南瓜粥下去，大毛小黑兩個感覺自己這才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舒服！
上次吃軍屯鍋盔的時候，搭配的是老式雞蛋湯，酸辣嫩滑，搭配著吃挺好。
今天搭配南瓜粥，卻又是另一種體驗。
南瓜的甜，仿佛能甜到人的心里去，被米粥中和之后，甜味剛剛好，滿口留香。
再吃上一塊軍屯鍋盔，酥脆中微微帶點咸的口感，和南瓜的甜截然相反，卻又相映成趣。
這樣的搭配，絲毫沒有違和感，
一樣的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