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起來有六十歲了吧？」

  齊孟不知該如何告訴老人，告訴她，她兒子或孫子被燒成灰的噩耗。

  電影裡，穿戴鎧甲的長公主登上古城城頭，號召從四面八方雲集而來的流民，對殘暴不仁的廣德朝廷，發起致命一擊。

  「我，太上皇的血肉至親、大齊長公主、欽定皇位繼承人、七國之主、《齊朝田畝制度》捍衛者！蛇之母！風暴之中降生的劉雨霏！我會用畢生之力，用火焰和鮮血，恢復父皇的榮光！今日，我以父皇的榮譽發誓，所有傷害、背叛大齊的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都將鮮血流盡，哀嚎而死！而你們，捍衛大齊尊嚴的人們，在此戰之後，將會得到一切！」

  「我宣布你們死刑！」

  長公主說完，身後一天青色吞天巨蟒，蛇頭高高昂起，蛇身蜿蜒盤旋，一眼看不到尾巴。

  均州知縣黃家奎、典吏何太急，以及數十名本地土豪劣紳被五花大綁，丟在城頭空地上。

  青綠色的鱗片發出令人不安的咔嚓聲。

  白色的煙霧瀰漫。

  巨蟒蛇頭忽然從雲霧熊探出頭來。

  不等土豪劣紳們反應過來，寒流說了

  書里之外的護城河對面，黑熊軍旗烈烈飄揚，組成片黑色海洋，帝國第四兵團，隔岸觀火，默默注視這場即將發生的暴亂，統帥秦建勛遲遲沒有下達進軍命令。

  長公主聲嘶力竭：「大齊子民，生來尊貴，太上皇九死一生，披荊斬棘，才將你們從奴隸變為人，如今，你們失去土地，失去財富，重新變回了奴隸！我將代表父皇，推翻廣德帝暴政！」

  一眾侍衛拔劍高呼：「殺劉堪，清君側！」

  城下流民隨之山呼海嘯：「殺劉堪，清君側！」

  坐在電視機前的老人，已將電影看了無數遍，她能夠隨時準確說出下一句台詞。

  「您有六十歲了嗎？」齊孟再次問道。

  「不止呢，不過肯定比長公主小。」

  老人沉浸在光影世界中。

  「八十了，八年前，趙燦找醫生幫我換了顆心臟，對了，當時連肝肺也一起換了，是從藤蔓公司買的最新款，沒有這些器官，我這身老骨頭早就散架嘍。」

  齊孟知道藤蔓公司涉足器官生意，只是沒想到在這樣偏僻的山村，也有藤蔓客戶。

  「移植器官，花了不少能量塊吧，你兒子真是孝順，難得一見。」

  齊孟由衷稱讚。

  五十年前，大齊婚姻制度失去法律保護，不婚主義空前盛行。親人，僅僅作為社會學詞彙繼續存在。

  在親情冷漠的現代，趙燦無疑是個異類。

  可惜那小子已經化成了灰。

  一縷陽光穿過劣質屏幕，投射到屋子裡，周圍變得明亮起來。

  「孝順是孝順，就是不常回來，一年到頭見不著人。」

  老人面目慈祥，說完便如老僧入定，注意力又回到電影上。

  老奶奶背誦台詞：「大齊的根基是《齊朝田畝制度》，我將以血肉之軀，捍衛它！」

  長公主大聲道：「大齊的根基是《齊朝田畝制度》，我將以血肉之軀，誓死捍衛它！」

  齊孟對這類英雄主義敘事不感興趣。

  他有理由懷疑，關於大齊草創者（包括劉招孫劉雨霏等人）的所有歷史記載，都是源自虛構，且經過精心篡改的，為得就是增強元老院統治的合法性——雖然現在也沒什麼合法性了。

  至少，女皇劉雨霏斧劈太子坡，騎乘青龍巨蟒從天而降····這類經歷，公然寫在歷史課本中，聽起來根本不是歷史，更像是玄幻小說。而且從文學創作角度而言，這小說毫無新意，且乏善可陳。

  三百多年來，女皇的這段經歷，被數十萬計作家、音樂家、電影導演、遊戲設計者，改編創作，通過不同時代不同媒介進行傳播。

  傳到齊孟這裡時，只能說是，已經面目全非。

  計算時間，下一波賞金獵人追殺到荒村，至少要到明天中午。

  齊孟決定在此停留隱蔽，守株待兔，等著那人為打發時間，他只好強迫自己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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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歲！萬歲！」

  劉雨霏將手臂微微前伸，伸向城下烏泱泱的流民大軍，瓮城內外，山呼海嘯，聲勢震天。

  天空飄著細雨，青蛇安靜的蜷縮在身旁，洪水正在退去。往日三丈多寬的護城河，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殿下，第四兵團大纛動了！」全楚華指著遠處一面緩緩移動的黑熊大旗，那是第四兵團統帥秦建勛的帥旗。

  長公主舉起望遠鏡看了一眼，臉上表情出現細微變化，旁邊站著的幾個文士嚇得臉色慘白。

  待恢復過來，文人們連忙為劉雨霏謀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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