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招孫望著站在眼前的劉興祚，絲毫不顧他后腦勺上拖著的金錢鼠尾辮，滿眼欣喜道：

    “今日得貴人相助，必攻破赫圖阿拉，斬殺黃臺吉！”

    遼東天變以來，有多少包衣漢奸，就有多少仁人義士。在眾多反抗后金暴政的英雄中，劉興祚是最耀眼的一顆。

    劉招孫前世對這位本家的傳奇一生頗為了解，不過因為眼下時間緊迫，渡河戰兵隨時面臨全軍覆滅危險，他不便展開對劉興祚過多介紹。

    簡單來說，劉興祚是位棄（金）投明的孤膽英雄，此人放棄在后金的高官厚祿，放棄一家老小（都在后金），只身跑回大明，繼續和建奴死磕。后因袁可立離職登州巡撫，加之毛文龍排擠陷害，劉興祚被迫出走登州，后永平陣亡，尸體被皇太極獲得。

    崇禎三年（1630），皇太極當眾肢解了劉興祚的尸體，開膛剖腹，腸子流滿了一地【注釋1】。大臣庫爾纏于心不忍，偷偷收斂了劉興柞尸骸，后來因此被殺【注釋2】。可見在皇太極對此人忌恨之深。

    不過現在，劉興祚不用像原本歷史那樣慘死了。

    “老奴生前曾有恩于我，不過在渾河之戰前，他便已開始瘋癲，后來又在沈陽大肆屠戮，最終被劉總兵斬殺，此乃天意！黃臺吉早年與我有仇，去年他繼承汗位，我未及時勸進，越發遭他猜忌，我在后金無處容身，亦不愿再與建奴為伍，特意投靠開原！望劉大人收留！”

    劉招孫扶起劉興祚，安排衛兵帶他下去歇息，劉興祚道：

    “形勢危急，還望劉總兵早做決斷！”

    劉招孫麾下遼東軍官都認識劉興祚，康應乾令人查驗過后，都說此人便是劉興祚本人無誤。

    蘇子河下埋藏有火藥，赫圖阿拉城中有火銃兵，遼鎮正在外圍戰場······

    康應乾強裝鎮定，咬牙切齒道：

    “平遼侯，此人必是黃臺吉派來的細作，拖延時間，不必理會，大軍全部過河，一舉攻破赫圖阿拉！”

    其他人都不說話，鄧長雄陰沉著臉，若有所思的望著遍布河面的第五千總部戰兵。

    此時盾車已經全部上岸，前排一個旗隊的戰兵縮在巨大的盾車后面，朝赫圖阿拉主城穩步推進。

    劉招孫神色平靜望向冰層覆蓋的蘇子河，眼神不斷變動。

    周圍一群文官武將早已吵成一團。

    “不可增兵，立即將第五千總部撤回！”

    “不能撤！現在撤走戰兵，過河的炮兵騎兵怎么辦？他們加起來也不是八旗軍對手，還有那么多火炮，白白送給黃臺吉不成？”

    “撫順糧草燒光，咱們糧食支撐不到回鐵嶺，這遼東臘月，你們可知敗退是什么下場？必是場大敗，甚至全軍覆滅！”

    “不如先回頭滅了遼鎮，他們手里有糧！”

    “滅了遼鎮又如何，咱們百里行軍，士氣低迷，若建奴尾隨，無處可守，失去騎兵和火炮，拿什么拼？”

    “不要指望鐵嶺開原，若真像劉興祚說的那樣，黃臺吉擁有大量燧發槍，還有什么生女真，袁崇煥他們在葉赫必定是大敗，只會敗的比我們更慘！或許現在開原已經失守·····”

    正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遠遠望見從西邊奔來一騎哨馬。

    眾目睽睽下，衣蛾個滿身血跡的騎手馬不停蹄跑到蘇子河前，衛兵正要上前阻擋，那人翻滾下馬，在地上掙扎爬起，絕望道：

    “撫順····被白蓮教燒了，留守的第三旗隊戰兵全部戰死······”

    眾人驚叫一聲，各人臉色都如死灰，紛紛抬頭望向平遼侯，不約而同道：

    “劉總兵，趕緊下令吧，是進是退！”

    “平遼侯，快給個主意，要不奪回撫順！”

    ·······

    “夠了！”

    劉招孫大吼一聲，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都抬頭望向平遼侯。

    “傳本官將令，全軍即刻從蘇子橋冰面渡河！各營增派二十名輔兵搶修橋面，東西兩岸各留一千戰兵守橋，橋在人在！“過河之后，抽調五百戰兵掩護炮兵，剩余人馬四面攻打赫圖阿拉，主攻仍在西門，三個時辰內，不破此城，把總以上軍官，全部斬首！”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爆響，如晴空炸雷般幾乎把人耳膜震破，腳下河岸土地劇烈顫動起來，西岸等待過河的戰兵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兩步，幾匹戰馬受驚，嘶鳴一聲，奪路而逃，跳上冰面，在冰層上打滑。

    “看，河面破裂了！”

    注釋：

    （1）“賊得興祚尸，馱歸老營，于廣眾之前，剖胸裂腸，快泄其憤”明·周文郁著《邊事小記》卷四《劉將軍事實》

    （2）“解衣痤興祚，上命發而磔之，庫爾纏復竊收遺骼”天聰七年二月“上發庫爾纏諸罪，并追議論庇劉興柞罪，論死”《清史稿》庫爾纏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