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如聚,
波濤如怒,
山河表里潼關路。
望西都,
意躊躇。
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負責考核的那名老者沉聲將這首詞念了出來,尤其是念道最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時候,聲音更是變得抑揚頓挫。
聽完老者的念誦,在場眾人全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寂之中。
好半晌之后,震耳欲聾的喝彩之聲才猛然爆發。
“好!”
“好詞!”
“好一個興亡百姓苦!”
“公子大才,實在讓我汗顏!”
“今日能聞此言,就算不看尚秀芳也無憾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將贊嘆佩服的目光投向陸淵。
看著眾人那敬佩的眼神,陸淵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那些回到古代的穿越者都要做一把文抄公,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裝逼的感覺果然不錯。’
‘不過這次的裝逼有些不太圓潤,下次有機會的話還可以改進。’
陸淵戒驕戒躁地想道。
有了這首詞,再加上陸淵之前在擂臺上表現出來的先天境的修為,他自然被接待人員規規矩矩的迎進了曼清院,而且,還特意將他引入了一間豪華房間。
站在包間的窗戶,陸淵向外看去,就發現這個曼清院是一個類似于后世大型商場的三層樓結構。
中間是一個寬敞的天井,天井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舞臺。
在天井四周,則是三層包廂,使得包廂中的客人可以輕松看到舞臺上的表演。
……
就在陸淵觀察著曼清院結構的時候,他剛才在外面所鬧出的動靜也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某豪華包廂之中。
尚秀芳正在馬上就要到來的表演坐著準備。
就在她對著光可鑒人的銅鏡打量衣物是否熨帖的時候,便見自己的侍女小翠腳步匆匆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小姐,小姐,你知道剛才外面發生了什么事嗎?”
小翠激動的臉色通紅問道。
“我又沒外出,怎么會知道發生了什么?”
尚秀芳好笑地看了一眼小翠,隨即不以為意地問道:“怎么,可是又有誰在外面打起來了嗎?”
之前她不管是在成都散花樓,還是長安上林苑進行表演,為了一睹自己的容貌,為了觀看資格而動手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數,因此以為剛才也是為此。
“不是,小姐,這次你可說錯了。”
小翠笑嘻嘻地說道:“您還記不記得二公子為想要觀看您表演的客人設置了文武兩種考核的門檻嗎?”
“嗯,記得。”
尚秀芳秀眉微蹙的點點頭,一雙剪水雙瞳之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嘆息。
她冰雪聰明,自然知道李世民設下兩種考核的目的是為了替他的天策府招攬人才。
說實話,對此她其實很不樂意,因為她并不想讓自己與政治沾上邊,只想安安靜靜的進行自己的才藝表演。
不過她也知道,在這個大亂將至的世界,想要獨善其身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只能默默忍受。
小翠沒有看出尚秀芳的心事,自顧自熱情地說道:“小姐,就在剛才,竟然有人選擇同時挑戰文武兩種考核。”
“哦?”
聞言,尚秀芳也來了一抹興趣。
她知道,因為想要為天策府招攬人才的緣故,所以李世民對于此次考核的門檻可是卡的很高的,想要通過文武兩種考核,必須要有真本事才可以。
“對,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竟然兩種考核都通過了!”
小翠嘰嘰喳喳地說著:“他首先通過的是武人考核,據說一上來就飛著上了擂臺……”
“那不是飛著,是施展輕功上去的。”
尚秀芳好笑地糾正小翠的說法。
“不不不,小姐,就是飛著上去的,因為那個人是好像腳底下踏著臺階一樣一步一步走到擂臺上去的!”
小翠激動說道:“而且,我聽人說,他一掌打出了一個金色的真氣手印,直接將守擂者打下了擂臺。”
“啊!”
聽到小翠的描述,尚秀芳清秀脫俗的臉上也是浮現出了驚訝之情:“那豈不是說,這個人是先天高手?”
“小姐,您現在驚訝可還有點早。”
小翠神秘說道:“相比于這位公子在之后文人考核上的表現,這先天高手的修為就不算什么了。”
“竟然還敢故意賣關子,是不是討打?”
尚秀芳瞟了小翠一眼,宜喜宜嗔的表情,風情萬千。
“嘻嘻,小姐饒命,奴不敢了。”
小翠趕忙討饒一句,隨即便將陸淵所做的山坡羊這首詞念了出來:“峰巒如聚,波……”
聽著侍女在念前面幾句的時候,尚秀芳的表情還算正常,但當她聽到了最后兩句后,整個人都不禁怔住,一雙妙目之中異彩連連,紅唇喃喃自語:“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怎么樣,小姐,我就說這位公子是一個大才吧?”
見尚秀芳也為這首詞而折服,小翠笑道。
“豈止是大才!”
尚秀芳嘆息道:“關鍵是這首詞中所蘊含的悲天憫人的博大情懷,這才是更加令人佩服的。”
說罷,她連忙問道:“對了,小翠,你知道這位公子是在哪個房間嗎,我一定要去拜訪一下,為他敬一杯酒!”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小翠不好意思的撓頭道。
眼見尚秀芳一陣惋惜,小翠忙出主意道:“不過咱們不知道,但二公子肯定知道啊,咱們等會兒去找二公子問不就行了嗎?”
“算你還有幾分聰明。”
尚秀芳聞言也是笑了起來。
既然李世民設置了文武考核,那么以此人的才情,李世民絕對不會錯過。
……
正如尚秀芳所猜,聽到外面的匯報之后,李世民登時激動地站起身。
“好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世民年輕的臉龐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激動,對一旁的李秀寧大聲道:“妹子,你聽到了嗎,此人絕對有大才啊!”
一旁,相貌溫婉,但是眉宇間卻不乏硬朗之氣的李秀寧也是贊同地點點頭,笑道:“秀寧就先恭喜二哥獲得一個人才了。”
“不能這么說,這位先生愿不愿意幫我還不知道呢。”
李世民擺手笑道。
“二哥何必要誆秀寧?”
李秀寧笑道:“這位先生既然能寫出如此文章,必然胸有丘壑,那二哥設置這兩道考核的用意他自然也能看出,而既然看出了二哥的目的,還愿意顯露才華,豈不是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嗎?”
李世民顯然早就意識到這一點,聽到李秀寧的解釋也不反駁,道:“這種大才我萬不可錯失,須得親自登門拜訪方才顯出我的誠意。”
說罷,對李秀寧道:“那妹子你就暫且在房間休息,我去去就回。”
“二哥稍待,妹妹隨你一起去。”
李秀寧也是站起身。
“嗯,有你在旁邊幫襯也好。”
李世民想了想也就同意。
作為主持此次尚秀芳表演的東道主,李世民自然知道陸淵在哪,很快便來到了他的門前,敲響房門。
“敢問里面可是陸淵陸公子,世民前來拜訪,還請相見。”
李世民恭敬問道。
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陸淵露出一抹訝異,之前他還以為李世民只是會派人來邀請自己,沒想到竟然直接登門拜訪。
“看來這首‘山坡羊’的威力比我自己想象的還要大一些啊。”
陸淵心中想著,口中說道:“請進。”
隨著房門打開,陸淵就見門口出現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
為首的男子器宇軒昂,行走間顧盼自雄,顯露出自信的氣質;他身后的女子相貌姣好,氣質迷人,眉宇間的英氣標志著她顯然也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秀女。
‘不愧是這個位面的天命之子,這氣質就與眾不同。’
打量著李世民的姿容,陸淵心里暗道。
與此同時,李世民和李秀寧也在觀察陸淵。
他們對陸淵的第一印象就是年輕。
盡管之前他們就聽手下匯報,陸淵年歲不大,可是真的看到之后,還是不禁一陣驚訝。
好在他們二人的年歲與陸淵相仿,因此倒也沒有太過驚異。
至于陸淵給他們的第二印象,就是自信。
與李世民那種天生自內而外散發的自信不同,陸淵卻是給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讓人不由便選擇相信他的自信。
‘此人果然不凡!’
李世民與李秀寧暗自交換一個眼神。
“在下陸淵,見過二公子,小姐。”
陸淵笑著對李世民和李秀寧抱拳施禮。
“陸先生客氣,此次冒昧登門拜訪,還請贖罪。”
李世民客氣說道。
雙方寒暄之后,分賓主落座。
“陸先生,你此次所做的這首詞,實在是讓世民銘感五內。”
李世民贊嘆不已地說道:“一句‘興亡百姓苦’,實在道盡了王朝更替的本質,這天底下的百姓何其無辜也!”
“二公子謬贊了,當不得如此夸獎。”
陸淵微笑謙虛。
一番客套之后,李世民率先挑明來意:“陸先生,實不相瞞,此次世民故意借秀芳的才藝表演設置文武考核,目的便是尋找隱于民間的大才,不知先生可愿幫助于我?”
“對于二公子,在下也是看好的。”
陸淵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想要獲得我的幫助也沒有任何問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還望二公子能夠答應。”
“什么條件?”
李世民開口問道。
“滅佛!”
陸淵看著李世民答道。
“滅佛?”
李世民愣了一下,他剛才還在想陸淵可能是要什么什么官職,亦或者承諾,卻沒想到條件竟然是滅佛。
和李秀寧對視一眼,發現對方也是一臉茫然后,李世民試探問道:“陸先生,世民能否冒昧的問一句——你為何想要滅佛嗎?”
對于佛家,李世民說不上好感,但也沒有惡感。
而且,因為知道白道武林以慈航靜齋和凈念禪宗為首,再加上寧道奇這個道門大手子幾乎唯慈航靜齋馬首是瞻,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可以和佛門搞好關系的。
“無他,只因那些和尚不事生產,卻偏偏哄騙無知的百姓去供奉佛祖,將自身努力辛苦賺的的錢財全都花在寺廟上,以圖求一個來世的富貴——他們的所作所為讓我看不順眼。”
陸淵坦然答道。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佛門和后世三武一宗滅佛的佛門還是不同的,首先一點,就是佛門寺廟是不交稅的,皇權管不到寺廟里。
其次一點,就是佛門總是在試圖掌控話語權,威脅到了道教以及儒家的地位。
雖然說道家和儒家也有許多的缺點在內,但畢竟是華夏本土產生的思想體系,陸淵自然不愿被佛教這種舶來品掌控話語權。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陸淵心中所想,聽到他說的理由后,微微沉默。
他能察覺的出來,陸淵這番話是發自真心的,但是就如前面所說,對于現在的佛門,或者更準確來說,對于慈航靜齋以及凈念禪宗來說,他李世民是希望可以得到其幫助的。
畢竟他們代表的白道武林,代表的是至高武力。
他的心中在權衡著利弊。
眼見兩人之間氣氛沉寂,一旁的李秀寧笑著開口問道:“陸先生,你這篇詞作是什么所做,可是去過長安了嗎?”
因為楊廣將隋朝的都城從長安東遷到洛陽的緣故,所以此時的長安也被一些人成為西都,是以這首詞中望西都倒也沒有用錯。
“實不相瞞,我接下來正想要去長安游玩。”
陸淵也知道要李世民一時給出自己答案也不現實,畢竟自己并沒有表現出讓他與慈航靜齋撕破臉面的價值,所以便和李秀寧閑聊起來。
兩人一番聊天之后,李世民終于思考完畢,他沉聲說道:“陸先生,世民也不瞞你,若要我答應你的條件并不難,畢竟佛門的存在對于皇權來說確實是一個阻礙,可是——”
說到這,李世民盯著陸淵的眼睛說道:“我要一個籌碼,一個可以讓我甘心舍棄佛門的籌碼!”
聞言,陸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