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前傳》的拍攝現場，人不少。

    導演馮藝歌、制片人昊學，主演、配角、龍套，還有各司其職的劇務、場務、攝像等等，總有個幾十號人。

    除了昊學之外，基本上都是在圈內摸爬滾打了很多年的老人。

    干了一輩子影視，什么場面沒見過？

    但凡拍電影的，沒有被自己電影吸引的……

    這是一句廢話，大家都看過劇本好么，來龍去脈，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全都一清二楚，還吸引個錘子。

    但是今天，算是特么開了眼了。

    程沖老師這一聲“哥！放開她！”，讓大家眼前一黑的同時，居然有點期待他接下來說什么。

    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馮藝歌，竟有些希望他不要喊停。

    程沖老師的自由發揮，感情釋放，大家見過一次，那真是驚艷。

    經歷了昨天的低迷之后，今天又要上演神奇了？

    如大家所愿，馮藝歌雖然眉頭緊鎖，卻始終閉口不言，看看這三個主演，脫離了劇本，能怎么演……

    本來按照金庸原著，以及劇本的安排，這時候歐陽鋒不該出現，而是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看了歐陽霆和何銀姝行夫妻之事，怒火進一步積攢到爆發的頂點，然后才按照計劃，給歐陽霆下毒，害死哥哥，與嫂子何銀姝做個長久夫妻。

    大家沒想到，程老師上來就是一句放開她，這是要剛正面啊？

    只有昊學隱隱約約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是金庸大師，也終究不能完全取代歐陽鋒本人的想法。

    雖然這時候的歐陽鋒，年齡還不是太大，卻已經隱隱有日后一代宗師的氣度。

    和何銀姝春風幾度之后，他已經把這個女人視作禁臠，又怎能忍受她再一次陷于他人懷抱？

    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親哥哥，也萬萬不能。

    況且，身為白駝山實質意義上的第一高手，憑借過人的天賦，比歐陽霆更早領悟傳承絕學蛤蟆功，動起手來夷然不懼，又何必采用下毒這種手段？

    我勝過了你，那么不管是白駝山山主之位，還是這個女人，都是我的！

    這才是歐陽鋒的邏輯。

    攝像機鏡頭給了此時歐陽鋒一個特寫，他臉色沉凝，把一件大違倫理的事情，說得冠冕堂皇。

    好！

    馮藝歌暗暗叫絕，光是這副表情，這句霸氣十足的話，改劇本就值了！

    不過……程老師，咱能不能事先商量一下，看看怎么修改更有利于電影表現力，我也不是聽不進意見的獨裁者啊。

    非得搞這種突然襲擊么？

    你這是在考驗秦星和常莉的演技？

    現在我不喊停，接下來的部分，全靠他們倆現場發揮了啊……

    也是日了狗，老子拍了一輩子電影，沒見過這么玩的！

    “你說什么？！”

    秦星一下子推開懷里的常莉，指著門口的歐陽鋒，聲色俱厲。

    好！！

    馮藝歌又是激動地握緊了一下拳頭，這幾個演員，全都萬金不換！

    這反應，這感情迸發，堪稱完美！

    昊學真不愧是自己的女婿啊，找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之前聽說他完全控制選角的事，還以為他有什么特殊想法，現在看來，真是小人之心了。

    光是這種選演員的眼光，昊學足以在娛樂圈立足，可稱“慧眼”！

    此刻，甚至包括常莉在內，沒有人知道，秦星這句怒吼反詰，并不是純粹的表演成分。

    這幾天，程沖對常莉的表現，已經讓他有些不安。

    真的只是拍戲范疇？

    那昨天你明明對手戲是那個替身女，為毛還時不時的就看一下我妻子常莉？

    搞毛呢！

    本著這樣的心態，秦星半真半假的演繹憤怒，剛好讓表現力更加豐滿，感染力更加厚重。

    “歐陽……”

    常莉扮演的何銀姝似乎一下子陷入了矛盾尷尬之中，遲疑著上前半步，挽住秦星的手臂，聲音有些怯怯的。

    “滾開！”

    秦星一把推開妻子，冷笑道：“這里有兩個歐陽，你說哪一個？”

    每一句臺詞都不是劇本上的，偏偏恰到好處無懈可擊，大家都看呆了。

    電影？這尼瑪是脫口秀吧！

    “大哥。”

    歐陽鋒冷冷地看著兩個人，緩緩道：“我會照顧好小翠，白駝山也只需要一個山主。你現在下山，我絕不留難。”

    嗯？

    倒是很少有人想到，兄弟倆正式撕破臉之后，居然是歐陽鋒先軟了下來，給了大哥歐陽霆一線生機。

    這符合“西毒”的性格么，不應該是斬草除根不留后患？

    馮藝歌掌控著拍攝進度，隨時可以叫停，卻因為程沖老師一再的精彩表演，不敢隨意行使這個權力，而是苦苦思索程老師這樣演繹的深意所在。

    昊學算是這里最明白的一個人，結合歐陽鋒的表現，他大概想通了原委。

    即使是西毒，也并不是完全滅絕人性的禽獸。這一點，從他后來對歐陽克毫無保留的父愛上，便可見一斑。

    所以，當年他應該的確是給過歐陽霆活下去的選擇，然而……又有哪個男人能心甘情愿戴上綠帽子，灰溜溜地離開本來屬于自己的白駝山？

    寧死也難！

    昊學湊上前去，在馮藝歌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后者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于是，拍攝繼續，并沒有被叫停。

    秦星心想這特么也是日了狗，純粹自由發揮啊，當年考京都電影學院，都沒這么難的考題……

    “你做夢！”

    既然到了這個份上，作為一個男人，除了翻臉動手，還有什么選擇余地么？

    秦星覺得，自己要是真的灰溜溜下山，那才是要被喊停的錯誤演繹方式。

    歐陽霆要是慫成那樣，連之前這幾十年的白駝山主都不可能坐安穩。

    一聲怒吼，秦星扮演的歐陽霆合身撲上，揮拳便打。

    秦星當然沒學過武，不過身為一個專業演員，之前也拍過無數古裝劇、武打劇，跟很多業內知名的武術指導交流學習過，這一擊倒也打得是有聲有色，在鏡頭的表現下，顯得頗具功力。

    然而，昊學看到，歐陽鋒嘴角浮現出一個極其不屑的冷笑。

    這種花拳繡腿，在西毒面前耍弄，當真是無知者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