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很想問姜千葉一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冰環造成的冰凍效果已經消失，煙霧彈剛開始噴得猛，卻並不持久，越噴越少。

  窗戶都被打開，煙霧散的很快。

  等警衛看清他們，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

  「先走。」顧辭拉起少女便往外跑。

  姜千葉：「等一下。」

  顧辭：「嗯？」

  一扭頭，剛好看到少女取下面具，露出精緻的面容, 那雙好看的杏眸里有濃到化不開的笑意，可她臉上又沒有表情，這就給人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覺，充滿了調侃意味。

  顧辭瞪了少女一眼，笑個屁，「你要幹嘛快點。」

  「哦。」姜千葉也不幹嘛，只是把無面男的面具放進了玻璃展櫃，「好了，我們走吧。」

  完全不用擔心會被認出來。

  整棟大廈的監控都已經失效，她還穿著制服，只要拉低帽檐，垂著頭，她就只是一名小小的警衛，一名小小的警衛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我看到了！在台上！快抓住他們！」

  一名警衛看到了煙霧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連忙大吼起來。

  顧辭頓時感覺到有人迅速向自己這邊逼近。

  「省不了了。」顧辭可不想跟這些警衛打架，浪費時間，絕對不是因為菜。

  他手中驀地出現一張星卡，注入星力，眾人只覺耳邊的嘈雜安靜了一瞬, 就像剛從KTV包間走出來一樣，眼前的光線也迅速暗淡，整個會場頃刻間被一片沉寂的黑暗籠罩。

  【至暗時刻】

  類型：領域卡, 黑暗

  等級：7

  品質：傳說+

  效果：黑暗降臨，範圍內所有敵方目標五感降低20%，並產生恐懼感。

  傳說+：無光之暗，黑暗可吞噬光線，無法被普通光源照亮。

  這回是真正的天黑了。

  除了顧辭自己之外，其他人全都變成了瞎子。

  包括姜千葉。

  她雖然算是友方目標，不會受到顧辭這張領域卡的負面效果影響，但身處於黑暗之中這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該看不見還是看不見。

  好在顧辭抓著她的手腕，姜千葉也不用管那麼多，跟著這個男人跑就行。

  這種感覺挺奇妙。

  像是一個人獨自在空曠的操場上追逐月光，好像孤單，又好像不孤單。

  身後傳來「嘭嘭嘭」的聲響，不知道是警衛摔倒了還是撞到了一起。

  姜千葉不關心，她在思考此刻的顧辭於她而言怎麼形容比較合適。

  是「你是我的眼」？

  還是「可愛的導盲犬」？

  ……

  大廈樓下。

  夏稚和紙鳶四人下到大廈底層的商場，混入人潮，光明正大從一樓正門出來。

  還沒過街呢, 一連串的警車就殺到了大廈門口。

  警戒線一拉, 分分鐘把這棟樓包圍起來，開始疏散人群。

  「顧辭哥時間掐的好准啊。」他們前腳離開, 後腳警車就到了，夏稚看著如臨大敵的警衛們，心頭對顧辭哥又崇拜了幾分。

  她還不知道，這警其實是顧辭自己報的……

  一般涉及到大星卡師的案子，都不歸平均等級只有四五階的執法局管，因為管也管不到。

  碰上那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罪犯，四五階的警衛來多少都等於白白送死。

  協會呼叫支援，必然會找真正的高級戰力。

  而高級戰力趕過來需要時間，那時候他們早都溜之大吉了，協會抓不到人，只能儘可能降低這次搶劫事件的影響，減少協會的聲譽損失——至少在破案之前應該是這樣。

  但顧辭想要的卻不是這樣。

  他要的是自己這個「團伙」人盡皆知，鬧得越大越好。

  於是他幫協會報了個警。

  現在警車來了，顧辭當然不會再走正門，從拍賣會場出來，他便打碎玻璃，讓姜千葉抱緊自己，一槍鉤爪飛到了隔壁大廈，頭也不回的下了樓。

  這個動靜自然引起了樓頂各位大佬的注意。

  無面男A驚疑不定：「那個少女的背影好眼熟，不會是小姐吧？」

  無面男B瞪他一眼：「老大還在下面，小姐怎麼可能被人擄走？」

  剛說完，耳機里便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可以撤了，對方是朋友。」

  朋友？

  無面男AB相視一眼，心中鬆了口大氣！

  原來是朋友啊！

  老大口中的「對方」，明顯不是協會，而這裡除了協會的人，就只有那隻美羊羊了。

  無面男AB不約而同朝星舞投去一個善意的眼神。

  朋友你好。

  星舞也收到了顧辭的簡訊。

  顧辭一下樓，她就開始玩起了手機。

  巨佬特權。

  她玩手機沒人敢吭聲，更沒人敢模仿，郭副局長等人只能看著她玩。

  星舞現在知道兩個無面男是姜千葉那邊的人了，但沒搭理他們，估摸著顧辭已經離開隔壁大廈，她才身形一閃，跳到對面樓頂，朝樓下走去。

  郭副局長三人壓力驟減，目光不善的看向兩個無面男。

  他們剛才也注意到了姜千葉身上的制服。

  是對方擄走了一個警衛，還是某個警衛的制服被扒下來，穿到了他的身上？

  後者可能性更大。

  具體如何，一會回去清點一下人數就知道了。

  現在要做的，是看看能不能把這兩個人留下來。

  美羊羊他們攔不住，無面男還攔不住嗎？

  答案是……確實攔不住。

  無面男AB跟變戲法似的，「啪」一聲往腳下扔了個煙霧彈。

  他們站在煙霧中，微笑著朝郭副局長三人揮了揮手。

  雖然臉被面具當著，這個微笑郭副局長看不見，但還是要笑。

  這是態度問題。

  「站住！」

  郭副局長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加速衝進煙霧之中，同時催動星卡。

  他的手上綻放大片暗金色光芒，凝出一隻巨大的手掌虛影，對著煙霧用力一抓！

  chua！

  抓了個空氣！

  兩個無面男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外兩名協會的大星卡師面色相當不好看。

  他們之所以沒和郭副局長一起動手，就是在提防對方跑路。

  結果對方真跑路了，他們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捕捉到。

  只能說明一件事——兩個無面男的實力都在他們之上。

  之前迫於美羊羊的淫威，大家都沒敢動手，他們還以為無面男也只是七階，可事實上……

  七階只有他們自己。

  郭副局長氣得牙痒痒，恨不得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自己的腳，大罵一句晦氣。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為什麼一場六階拍賣會可以引來這種層次的敵人？？

  啊啊啊啊啊！郭副局長在心裡咆哮，偏偏面色平靜如水，他淡淡開口：「這次來的應該是國際大盜，我們準備不周，讓他們跑掉無可厚非，但下一次，他們就沒這麼好的運氣的了。」

  下一次，他必要想方設法把人留下！

  他郭副局長說的！

  ……

  海皇假日酒店，某個總統套房裡。

  星舞在卡里洗澡，夏稚在房間裡洗澡，顧辭和姜千葉坐在飯桌前。

  他手指敲著桌面：「說吧，為什麼要搶拍賣會？」

  姜千葉捧著一杯牛奶：「要不顧大師先說？」

  顧辭不置可否：「我要是說了，你的處境可能會變得比較危險。」

  姜千葉歪了歪頭：「反正顧大師也沒打算放過我，不是嗎？」

  顧辭：「？」

  姜千葉：「難道顧大師之前在會場的時候，沒有想過要把我和我的團隊據為己有？」

  顧辭：「……」這你也猜得到？

  姜千葉聲音很輕，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形：「顧大師本來是想搶星卡，可星卡被我拿到手以後，便改了方向衝著我來，林肯法球擋下的那道光，應該是某種可以讓人陷入昏迷的法術吧？就像門口被你放倒的兩名警衛一樣……」

  姜千葉看向顧辭：「所以顧大師是想把我也弄昏，然後帶走，對不對？」

  顧辭咳嗽兩聲，避開少女的目光道：「我當時不知道是你……」

  「沒關係。」姜千葉道，「我可以給你用。」

  說著，姜千葉喝了口牛奶，又覺得不習慣，還是從包里拿了根吸管出來插上。

  「你好像很喜歡用吸管。」顧辭道。

  姜千葉：「可以舔，鍛鍊舌頭。」

  顧辭：「？？？」

  姜千葉：「間接刺激腦部和面部神經，從而減緩大腦萎縮和面部肌肉的老化。」

  顧辭：「哦。」

  姜千葉：「也許還能獲得一些特殊技巧。」

  顧辭：「……」

  姜千葉吸吸：「顧大師還不肯告訴我嗎？」

  顧辭看了少女一會：「你真不怕攤上事？」

  「我已經攤上事了。」姜千葉說了句顧辭聽不懂的話，又道：「顧大師說吧，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顧辭想了想，說道：「我有一個敵人。」

  姜千葉問：「很強嗎？」

  顧辭點頭：「非常強？」

  姜千葉：「非常強是多強？」

  顧辭：「可以毀滅世界那種。」

  姜千葉：「他們惹到星舞了？」

  顧辭終於忍不住問了：「怎麼你什麼都知道？」

  開天眼了是吧？

  姜千葉眸子在笑：「因為我查過你啊，你沒有得罪這種敵人的機會。」

  從邏輯上講，強大到可以毀滅世界的敵人，顧辭在得罪他們的時候應該就已經沒了。

  顧辭一臉的不樂意：「你沒事查我幹嘛？」

  姜千葉歪頭：「談項目之前，先查清楚自己合作夥伴的底細，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好像沒毛病。

  顧辭繼續道：「那你現在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了？」

  姜千葉不答反問：「這和你搶協會的拍賣會有什麼關係？」

  「搶給他們看的。」都說到這來了，顧辭索性把巫袍人貪吃膽小等他自己總結出來的特點，都大致給少女說了一遍，巫袍人那句「都得死」自然也沒漏，至於姜千葉信不信，那就看她自己了。

  顧辭說完後，姜千葉好幾分鐘都沒說話，吸管在她小嘴裡動來動去，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

  顧辭也不去打擾她，這個少女挺聰明的，或許能看出些不一樣的東西。

  夏稚洗完澡出來，換上了平時愛穿的短袖熱褲。

  白皙纖長的雙腿，被撐得脹鼓鼓的衣服，紅撲撲的臉頰和精緻的眉眼，哪哪都是青春少女最好美好的樣子。

  烏黑的頭髮束成馬尾，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擺，少女走到顧辭面前。

  「嘿！顧辭哥你發什麼呆呢？」

  「沒發呆，在看你。」

  「看我？」

  「對啊。」顧辭眨眨眼，「我們家夏稚同學越來越漂亮了。」

  「我才不信呢，顧辭哥你就哄我吧。」夏稚皺了皺小鼻子，說完又露出笑容：「不過我喜歡聽！」

  顧辭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小姑娘真可愛。

  讓顧辭揉了一會，夏稚拉開凳子坐下，拿起桌上倒放的杯子和正在保溫的奶壺，一邊給自己倒牛奶，一邊問道：「顧辭哥，小姜姐姐，你們聊到哪兒了？」

  夏稚比顧辭先到酒店一小會，緊接著顧辭就帶著姜千葉一塊回來了，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偶遇呢，小姜姐姐恰好也來海邊玩，問了一句才知道，小姜姐姐居然就是另一夥強盜……

  夏稚好奇心大漲，澡都沒洗多久就跑了出來。

  「你來得正合適。」

  顧辭看向姜千葉：「你小姜姐姐還沒說她為什麼要搶拍賣會呢。」

  夏稚也看向姜千葉：「為什麼呀，小姜姐姐？」

  「為了歷史。」姜千葉答道。

  「嗯？」夏稚不明所以。

  顧辭卻隱約猜到了一點：「你不會也是為了方便以後的行動吧？」

  姜千葉吸了口牛奶，才點點頭：「是的。」

  她搶拍賣會的目的，和顧辭搶拍賣會的目的完全一致。

  都是想立一個搞大事的犯罪團伙的形象出來。

  甚至連理由都出奇的相似。

  顧辭是搶給巫袍人看，姜千葉是搶給大羊國看。

  世界歷史掌握在各個國家手中，要查歷史，只能從高層下手。

  這就是姜千葉不想在國內查的原因。

  她要告訴大羊國，這幫戴著無面男面具的傢伙膽子非常大，連有三名大星卡師鎮場的拍賣會都敢搶，所以如果哪天大羊國的總統不小心被人綁架了，那也是說得通的……嗯，這只是一起普通的犯罪事件，不是政治事件。

  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只要存在這麼一種可能性，大羊國官方就賴不到其他國家頭上。

  這是為了穩定國際形勢。

  而選擇二五仔搶自家協會，則是為了洗脫自己和顧辭的嫌疑。

  姜千葉作為協會的大小姐，不能自己搶自己吧？

  顧辭作為拍賣會壓軸星卡的製作者，也沒道理去搶不是？

  首先排除一個正確答案。

  不留下鐵證的話，無論是大羊國還是協會，都不可能懷疑她和顧辭。

  天底下那麼多可以搶的地方，顧辭卻偏偏和她一樣，也選了這場拍賣會，不都因為這個原因麼？

  搞事之前先把自己摘出去，真正搞事的時候才能放開手腳，搞得更痛快。

  姜千葉看著眼前的男人，眸子黑得發亮。

  顧大師，你說，我們是不是特別有默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