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悟規則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悟了，有些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哪怕天賦高得令人髮指，也依舊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只不過這個契機對於天才來講，更好碰上而已。

  顧辭領悟「毀滅」就屬於靈光一現，「腐蝕」和「黑暗」則是純粹是仗著雙倍的精神力和星舞的保護硬來，換個人這麼做，結果多半是被【腐朽遺魂】啃得連渣都不剩。

  而「生命」的表現形式不同於黑霧，顧辭想硬來都硬來不了，只能和其他六階星卡師一樣，看緣分。

  但看著「死亡騎士」那雙藍幽幽的眼睛，顧辭覺得自己和這個傢伙好像沒啥緣分，思來想去，決定對自己再狠一點，採取最笨的辦法來嘗試捕捉「生命」規則的痕跡。

  這個辦法叫做——作死。

  顧辭面色凝重的看向星舞：「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危險。」

  坦白說星舞並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但聽到「危險」兩個字，臉上神色還是忍不住微微動容：「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可能會後悔。」顧辭道。

  「什麼意思？」星舞漂亮的眸子裡泛起一絲緊張，這傢伙該不會真想亂來吧？

  顧辭認真道：「所以我希望你親我一個，不要讓我帶著遺憾離開。」

  星舞：「……」果然大豬蹄子永遠不安好心！

  我親你，做夢呢？你親我還差不多……

  「你先把規則領悟完了再說。」星舞不答應也不拒絕，腦袋別到一邊，雙頰在夜色下浮上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

  顧辭說過獸潮結束後便返回星瀾城，那麼眼前這個大BOSS和霜死骨龍，就是此次星宮之行最後領悟規則的機會。

  星舞一直算著，之前顧辭差幾十張傳說級星卡，後來替姜千葉制了五張，接下來半個月的獸潮期間，又給學生們制了不少。

  雖然抱著磨練學生的目的，制的都是些稀有，偶爾出個優質，可數量堆在一起，也能抵得上二三十張傳說卡牌帶來的提升了，不出意外，一回星瀾城，顧辭就會突破到大星卡師。

  比起這傢伙的壞心思，星舞覺得只是親一下的話，不是不能接受，正好還能找藉口遏制這傢伙更羞人的要求。

  但星舞沒想到，顧辭的動作比她預料之中更快。

  「你自己說的哦，先領悟了規則我們再聊。」

  顧辭回了趟空艇，拿了一堆制卡材料下來，當場制起了卡。

  星舞有一點猜的沒錯，顧大師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所以他準備先突破，再來作死領悟規則。

  星舞能阻止嗎？

  不能。

  事情關係到顧辭的生命安全，星舞再緊張再害怕，也不可能不讓顧辭突破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師筆在夜空中飛舞流轉，劃出一道道好看的弧光，自己在邊上兀自臉紅。

  「死亡騎士」看了看制卡的顧辭，又看了看剛才凶神惡煞現在卻一副害羞少女模樣的星舞，心頭不由生出疑惑：「？」

  咱們不是在打架嗎？

  為什麼不殺我？

  如此嚴肅的氣氛，為什麼要談論風花雪月兒女情長？

  還是「生命」法則賦予的高等智慧沒有完全開發，「死亡騎士」理解不了人類複雜的思維模式和隨時隨地都可以膩膩歪歪的感情。

  最主要實力不夠，「死亡騎士」沒法讓顧辭和星舞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對於星舞和顧辭而言，現在的局面就和籠子裡養了一隻雞差不多，想什麼時候殺來吃，就什麼時候殺來吃。

  不多時。

  14道金光同時亮起，刺穿黑夜，把還在跟霜死骨龍拉扯的學生們都閃了一下。

  「顧教練又制傳說了！」

  「一次14張！顧教練太猛惹！」

  學生們有些興奮，雷猛卻表情木然。

  從最初的一階認真考核開始，他跟顧辭認識了也快一年時間，顧辭突破到三階之後，冒金光就成為了日常，隔三差五便能看見一道，雷猛多多少少有些麻了，但心底的震撼還是有一點的，他都忘記了訓斥學生——打架呢，發什麼呆？

  夏稚幫他喊了一嗓子：「顧教練出傳說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都認真打怪！」

  少女呵斥的語氣中略帶幾分驕傲和自豪，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不過即便發現了，夏稚大概也不會改吧，越乖巧的人越倔強，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但至少現在，顧辭哥還是她的顧辭哥。

  學生們被少女一喊，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調整好狀態繼續戰鬥，心裡想著夏稚說得對，顧教練本來就是沐浴在金光中的男人，出傳說不足為奇。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下來了。

  受到霜死骨龍的凜冬領域影響，天空一直飄落著雪花，在這一刻，雪花不再是純潔無瑕的白色，而是染上了點點星光……準確的說，不是雪染上了星光，是空氣染上了星光。

  他們眼前的景象都發生了變化。

  白皚皚的冰原上浮起茫茫星塵，夜空中原本若隱若隱的星星變得格外明亮。

  如果說之前周圍的環境是夜晚的黑和冰原的白，現在的環境則是一片浩渺深邃的暗藍之色，如夢似幻，令人仿佛置身於宇宙之中，抬眼便是萬千星河。

  這不是錯覺。

  夜空里的星光宛如實質般匯聚到一塊，宛若一道道銀色長河，又如瀑布般傾斜下來，從各個角度沖刷在閉眼站立，背脊挺直的顧辭身上。

  顧辭瞬間便被從天而降的光華淹沒，濃郁的星力鋪天蓋地般瀰漫開來，卻沒有令人不適的威壓，反而極盡柔和，像春風拂面一般，留下溫軟的觸感久久不散。

  此刻的雷猛一臉震驚，震驚中又有疑惑和不解。

  這陣仗……他是在突破大星卡師，還是在渡劫？

  「啪！」

  雷猛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大喊：「都給我繼續打！」

  吼完學生，又再來看顧辭突破。

  雷猛不是沒見過六階星卡師突破到大星卡師，甚至更高級的突破他都有親眼見證的經歷，可這些人里，沒有一個像顧辭這樣，能引發這麼波瀾壯闊的星空異象。

  他甚至懷疑這貨是不是偷偷用星卡給自己加了五十萬的特效。

  瀟灑劍客等人默默相視一眼，他們啥也不懂，但也不問，只知道大哥好像不是一般的牛……

  星舞此時也有一點點懵。

  不過她倒不是因為異象，而是因為她在異象中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能量，和規則之力倒像不像的，此前從來都沒見到過。

  正在凜冬領域外消除BUFF的夏稚，遠遠瞧過來，澈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少女看到顧辭突破非常開心，只是沒開心多久，又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好像離顧辭哥又遠一些了？這怎麼行！拿起巨劍沖向霜死骨龍……

  而顧辭這邊，銀河光幕消散，他睜開眼有模有樣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捏了捏拳。

  「好像沒什麼不同啊？」顧辭是真沒什麼感覺到身體上有什麼變化，硬要說的話，腦子裡的感悟反而更多些，對「毀滅」、「黑暗」、「腐蝕」這三道已經領悟的規則理解提高了不少。

  規則的理解大致可以分為「領悟」-「熟悉」-「掌握」-「精通」四個檔次。

  成功晉級到大星卡師以後，顧辭對三道規則的理解程度都已經超過之前，處於「領悟」和「熟悉」之間，勉強可以用來製作七階的規則類卡牌了。

  除此之外，顧辭腦海里還多了點認知之外的東西，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難以形容，有種規則之力在被領悟之前的奇妙感。

  顧辭不懂就問：「突破到大星卡師還會送規則大禮包嗎？」

  星舞：「……」

  大概是不送的吧，不然沒道理自己沒有啊，而且也沒聽說過。

  星舞也沒去糾結這個問題，她眼光辣麼高，看上的男人特別一點，厲害一點，這不是很正常嗎？

  大禮包沒到帳沒關係，因為顧辭有，就等於自己有！

  「所以送你了什麼規則？」星舞很好奇這一點。

  顧辭攤了攤手：「我也不清楚，剛才精神世界中出現了一個又大又白的能量球，我摸了一下，然後它就沒了。」

  「有什麼感覺嗎？」星舞問，她認識的規則比較多，也許可以根據顧辭的感覺來判斷出是哪一道，這樣就等於是先認清了首尾，再來推導規則本身的話，會比只有一個大概印象要簡單一些。

  但顧辭仔細回憶了很久，還是沒回憶起來，似乎他的記憶中大白球沒有觸感，一碰就散，顧辭只能道：「我形容不出來，反正沒你抱著舒服。」

  星舞臉頰微紅，接著反應過來面前的男人已經是大星卡師了，危險係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不能再向以往那樣任他調戲，這傢伙得寸進尺可是一把好手，稍不注意就會被吃得死死的，於是星舞板起臉，指著地上的「死亡騎士」說道：「你去調戲他。」

  顧辭：「……」

  死亡騎士：「……」

  盔甲下的嘴唇囁動，發出低沉卻略帶恐懼的嗓音：「你不要過來。」

  顧辭：「……」

  他還偏就要過來。

  否則怎麼領悟生命規則呢？

  顧辭走到「死亡騎士」身前蹲下，後者被星舞一刀切斷的雙腿沒有流血，膝蓋下方的傷口一片幽黑，像是空空蕩蕩的袖子，往外冒著深藍色的煙。

  他之前便試過了，「死亡騎士」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生命規則沒有太大關係——或許有一點，但不足以讓他的精神力細細品味其中的玄妙，所以只有一個辦法，不用精神力，用自己的身體去親自體驗，把這個感受落到實處。

  顧辭握住「死亡騎士」拿劍的那隻手，幫他把武器拿穩：「來，砍我。」

  死亡騎士：「……」

  說實話，他確實很想給顧辭狠狠來上一劍，就當為自己失去的雙腿報仇，但他又不敢，因為那個可怕的漂亮女人還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要是真動手，下一秒自己可能就會被切成兩半。

  而見他沒動作，顧辭乾脆自己來，用胳膊抵著劍刃，不重不輕的往側面一拉。

  頓時，皮膚上劃開一道一指長的口子，鮮血泊泊流出，染紅地面。

  死亡騎士：「？？？」碰瓷啊！

  顧辭閉上眼睛，疼痛並未改變他的表情。

  「死亡騎士」下意識看向星舞，卻見星舞咬著嘴唇別過頭去。

  雖然顧辭這樣做是為了領悟規則，雖然這一點點小傷不足以威脅到顧辭的安全，可她看到還是會不舒服，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攥緊了一樣，索性便不看了，只分出一縷感知監視「死亡騎士」的動作。

  「死亡騎士」鬆了口氣，心裡也悄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他大概能猜到顧辭是想利用他的力量達到某種目的，但這個過程中，他也有便宜可占，說不定還有機會趁機反殺或者溜走……

  「死亡騎士」暗戳戳的操縱規則，開始吸收顧辭血液中的生命力。

  他的劍本身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主動劃在胳膊上，和用一把水果刀劃一下沒區別……當然，一般的水果刀已經傷不到顧辭了，從這個角度來講，這把大劍還是挺鋒利的，只不過劃出的傷口依舊只是普通傷口。

  直到「死亡騎士」暗中發力。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驚擾到顧辭和星舞，可以說是非常小心翼翼了，換兩個人來還不一定察覺得到，可惜顧辭精神力太強，星舞等級又太高，再小的動作都瞞不過他們的感知。

  何況他膝蓋下方斷掉的腿還在一點一點長出來。

  顧辭哪怕沒到大星卡師，都能感覺出「死亡騎士」的傷勢在緩緩恢復。

  而相應的，顧辭自己的生命力則在慢慢流逝。

  氣氛一時間變得微妙起來。

  「死亡騎士」不敢太用力，怕被發現，顧辭發現了也不拆穿，巴不得這個過程拖得更長一點。

  一個鐘頭後，顧辭成功領悟到了「生命」規則的一點皮毛。

  事實上沒到一個鐘頭他就好了，大星卡師的雙倍精神力，比六階的雙倍精神力強大了不知多少倍，換成巫袍人的遠古星卡，估計刷一次怪，他就可以搞定一道規則。

  之所以一直沒動，是因為顧辭想試試看，這樣能不能繼續加深自己對規則的理解，但結果很遺憾——不能。

  別人的規則始終是別人的規則，正常人即便在別人的規則里洗澡，也不可能如此輕輕鬆鬆的領悟到，也只有像顧辭這種擁有兩個靈魂的掛比，才能將別人的規則變成自己的規則。

  但也僅限於「領悟」。

  想「熟悉」或者「掌握」，甚至「精通」，都只能自己去制卡或打架，實踐出真知。

  而這一個鐘頭過去，「死亡騎士」的腿也重新完整的長了出來，顧辭還沒動呢，他先動了。

  適應好自己的新肢，「死亡騎士」爬起來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對著顧辭揮出一道弧形劍光。

  他知道自己跑不過那個漂亮女人，只能攻其必救，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跑路時間。

  但其實，這是個相當錯誤的決定。

  星舞沒有第一時間攔他，就是想問問顧辭怎麼處理，是殺還是不殺。

  現在好了，不用問了，敢對她的男人出手，後果比對她出手還嚴重，九條命都不夠死。

  星舞腳步輕移，擋在顧辭身前，一刀便打散了迎面而來的劍光。

  而第二刀，顧辭發現星舞用了一張卡。

  她整個人驀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來到跑出好幾十米遠的「死亡騎士」身後。

  「死亡騎士」心頭當即湧出一股恐懼感——要死！

  然後他就真的死了。

  之前死在星舞手中的巫袍人，都是因為本命星卡的緣故才散作塵埃，這回不一樣，「死亡騎士」是硬生生被星舞一刀撕成了碎片。

  顧辭只看到遠處的黑暗中亮起大片燦爛刀光，猶如無數線條交織，「死亡騎士」瞬間人就沒了。

  星舞看起來只出了一刀，但實際上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這一刀里究竟包含了多少刀。

  「星舞小姐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顧辭自言自語的笑著，沒有人不喜歡別人為自己出頭，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喜歡的人，這種時候，必須親一下表達自己的感謝和歡喜！

  片刻後，星舞回來，看見顧辭一臉寵溺的笑容，一下便明白了顧辭心裡的想法，不等他開口，便直接溜回了卡里：「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

  顧辭：「……」

  在紛飛的大雪裡站了好一會，才不甘心道：「說好的領悟完規則接著聊呢？」

  星舞答道：「你的學生還在打架呢，先把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完，我們的私事回星瀾城再說！」

  公私分明，有理有據，甚至還帶點通情達理的賢妻色彩，顧大師無法反駁。

  稍稍消化了一下新領悟的「生命」規則，顧辭走向霜死骨龍的戰場，觀察學生們的戰鬥情況。

  看上去很亂，深田永信、蘇小煙、徐團團等人都各自進進出出，毫無秩序可言，可多看幾十秒便能發現，凜冬領域內的人數始終維持在14人以上，在保證了個人訓練效率的同時，輪流到領域之外清除BUFF，互相之間的配合非常默契，只是……

  怎麼沒看到夏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