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衝鋒的勇氣，終於在這個時候被打崩了。

  只見一闖軍精騎突然扭頭，接著馬上引起連鎖反應，無數馬步闖軍，紛紛慘叫著往回就跑。

  後面劉宗敏都看蒙了。

  他的一萬精騎衝上，被明軍火炮打了好幾輪，死傷過數千。

  好不容易有部份衝上前，又被手雷炸的紛紛倒下。

  前有火銃和手雷，後面還有火炮打他們。

  他的精騎居然率先崩潰。

  其實農民軍的軍紀還不如清兵，打到現在才崩，不是他們不想崩，而是之前馬軍在後面壓陣，等於督戰隊似的，逼著步軍往前。

  他們也習慣了這種戰術。

  以往和明軍對戰，他們前鋒都是老弱病殘的百姓，敢後退，步營就斬這些人。

  步營後面是馬軍，步營敢退，馬軍斬他們。

  大夥心裡有陰影，自然不敢退，也無地方退，身後就是馬軍，你往那退？

  現在連馬軍也被打崩了，步營馬上跟著就崩潰。

  李年這邊是第一波衝上最近的闖軍，同樣也是第一波率先崩的闖軍。

  精騎們往後飛退，逃命似的奪路而逃，李年也反應過來，他一邊應幸自己剛剛被沒手雷炸到，一邊趕緊起身，轉身就跑。

  此時別說是他，這邊所有人，無論步騎都在往後狂奔。

  騎兵們更是殘忍，如果前面有步兵擋著，要麼直接撞過去，要麼揮刀就砍，毫無人性。

  李年看的大怒，邊跑邊罵：「這些畜牲，連自己兄弟也殺。」

  他身邊有幾個步兵跟著，俱對視一眼，暗暗咬牙。

  砰，砰，砰，身後不停有明軍的銃響。

  奔跑中的闖軍紛紛倒下，不時有人慘叫。

  李年心驚膽顫，一邊跑一邊往後看，還好他一直在前鋒中部，沒衝到最前，身後有很多人擋著，暫時打不到他。

  他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出明軍陣前兩百米外，李年終於緩緩舒了口氣，這會明軍的銃是打不著他了。

  總算安全了。

  「李大哥。」

  「年哥。」

  幾個同營的兵士圍過來，還有一個李年的親兵也向這邊打招呼。

  剛剛衝鋒前，李年身邊有十幾個親兵跟著，打到後面大夥全亂了，分散到各處。

  李年正舉手向親兵示意，想召集自己的親兵。

  突然。

  嗖，他身後遠處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天而落。

  撲通一下，先砸在他身後一個闖軍的肩膀上。

  「啊」那闖軍慘叫，倒下，肩膀被砸的粉碎。

  那黑影往前彈跳，撲哧，又擊碎了一個闖軍的腦袋，再落地，卡察，打斷了第三個闖軍的腿。

  此時力盡，從地上翻滾往前。

  李年聽到身後慘叫，回過頭，正好看到那黑影徐徐滾到自己腳下。

  「特娘的。」他低頭一看，絕望的閉起眼睛。

  但是等了幾秒，他又睜開眼睛，這炮彈居然沒炸。

  丁毅的引信炮彈，現在啞火率已經降到三成以下，沒想到李年運氣這麼好。

  李年又驚又喜，趕緊往前跑。

  不料才跑出幾步。

  突然肩膀一痛，一顆流彈居然打中他。

  「特娘的。」李年慘叫，一頭栽倒在地。

  他現在已經跑出兩百米外，純屬是運氣不好，被明軍的鉛丸飄射到的。

  這麼遠距離當然傷的也不嚴重。

  可現他一倒下，就感覺到大事不妙。

  眼前一陣黑暗，無數人群和戰馬從他頭頂上襲來。

  剛剛很多兄弟走路摔倒，都會被活活壓死的畫面出現在他眼前，李年趕緊一個翻滾，滾到一匹倒下的戰馬腹下。

  他身緊縮，先抱住頭，一動不敢動。

  逃亡的農民軍如螞蟻似的從他身邊經過，要不是有匹戰馬在擋著，他肯定要被活活踩死。

  但他也不敢起來，根本沒機會讓他起來。

  中間有個人不小心踩到他抱著頭的雙手，一下滑倒在地。

  還沒起身，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踩過去，直接把這人活活踩死。

  李年看的更加的驚恐，拼命把身體往馬腹下面縮。

  戰場上的崩潰會像瘟疫一樣漫延，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李年這邊一崩，很快影響到戰場的其他地方。

  遠在這裡七八里外的弘仁橋正是王衛國的兵馬。

  他也正帶著騎兵正往前沖，前面步兵死傷慘重，闖軍很多人趴在地上不敢往前，王衛國帶領騎兵瘋狂壓上，直接踐踏步兵，甚至用馬刀斬殺，以此來逼迫步營繼續往前沖。

  突然，遠處傳來山呼海嘯的聲音。

  接著王衛國餘光看去，只見他的左翼，明軍一直不動的騎兵開始動了。

  王衛國這邊算是闖軍左翼，之前明軍的騎兵一直沒動。

  但隨著遠處山呼海嘯般的聲音，明軍的騎兵開始調整。

  「不好。」王衛國心中一個隔噔，感覺到大事不妙。

  他有點不敢相信。

  我們闖軍百萬大軍，居然要敗？這才打了多久？

  接著那山呼海嘯的聲音越來越近。

  沒多久，他就看到右邊盧溝橋方向有大股的明軍銃兵陣形居然開始往前移動。

  再等了一會，闖軍的陣形開始像潮水似的往後退。

  那波狂潮，從遠而及近，在戰場像一朵好看的水波，緩緩而動。

  「敗了。」

  「快走。」

  「啊」

  闖軍們紛紛慘叫起來，越來越多的闖軍們回頭，往回跑。

  衝鋒的騎兵們拼命剎車，很多人還觀望一下，然後確定遠處好像真是敗了，立馬調轉馬頭。

  「將軍，敗了，快走。」王衛國親兵也跑了過來，圍到王衛國身邊。

  此時戰場上整片已經被漫延，十幾里的戰場上到處都是闖軍後退，逃跑的身影。

  明軍的火炮還在打，不停落到他們陣中。

  闖軍們也習慣了，這會都看運氣，運氣不好被打死算活該，你害怕也沒有用。

  王衛國幾乎淚奔，我終於做錯了？

  無盡的後悔湧上心頭。

  但馬上，他又拼命搖頭。

  跟著李自成後，他們多次被打的全軍覆沒，最少時只有二十多人逃進商洛山，不是還是捲土重來。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已經習慣了失敗，和捲土重來。

  「走，召集兄弟們，撤。」王衛國擁動馬鞭，調轉馬頭。

  大股的騎兵往後扭頭就跑。

  之前他們往前沖，和很多步營走到一起，這會為了跑步，完全不顧步營，擋在他們前面的步營，很多被直接撞死，或砍死。

  騎兵這麼一跑，場面更加的混亂。

  轟隆隆，突然，遠處明軍的騎兵，也像雷霆般的運動起來。

  明軍騎兵一動，火炮也慢慢停下。

  明軍的銃兵開始往前。

  「敗了？」李自成不可思議的看著前面潮水般的兵馬往後跑。

  他二十多萬大軍，打對面十萬左右，幾乎有一倍，居然敗了。

  歷史上他和滿清吳三桂可是打了一整天的，現在兩個時辰不到就崩潰完敗。

  他實在不敢相信丁毅的兵馬會如些精銳。

  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

  他也習慣了失敗。

  「傳令，讓劉宗敏，領兵且戰且退，其餘各部，先退往京師。」

  李自成飛快傳令，讓猛將劉宗敏斷後，又指定了一營步營配合。

  此時的李自成比原歷史敗給清兵更狼狽。

  戰場崩潰的如此之快，而雙方的決戰之地就在盧溝橋，距離京師非常之近。

  他現在有幾個選擇，一是先逃回北京，據城而守，號令河南陝西山西等各地闖軍來，一起打丁毅，畢竟在他眼裡這些地方還有幾十萬闖軍。

  二是直接跑路。

  李自成當然想回北京，他在北京還有大量的財富，和美人沒有帶走。

  但萬一各地闖軍不來，他就死定了。

  「回京師吧。」有部將這時道。

  他們很多人在京師都有大量的財富和女人，這會那肯放棄京師。

  「大王不可。」李岩道：「明軍火器厲害，攻城兇猛，擋不住的，而且城內原本的降軍一定會暗中呼應。」

  李自成不甘心的看向身前的王衛國。

  王衛國剛剛退回，也是一臉不甘心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一眼，王衛國咬牙道：「先回陝西再說，等集合更多的兵馬再來。」

  「明軍火器厲害是厲害，只要咱們兵馬夠多，又不怕死，還是能衝上。」

  眾將紛紛點頭。

  今天最近的，都已經衝到三十米內。

  於是李自成終於決定，回陝西。

  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決定。

  他們在北京城裡弄了七千多萬兩白銀，現在全在京師里，都沒來的及運出來。

  為了儘快脫離戰場，他們都是和以前一樣，放棄所有步營，帶領所有騎兵先逃。

  而李自成和大明打了這麼多，每次都能跑掉，肯定在這方面是有經驗的。

  「四周明軍如何？」他馬上詢問。

  闖軍哨騎紛紛道：「京城以東十里內沒有明軍，但大量的明軍之前都是從東面海上過來的。」

  「南面也不能走，丁毅的兵馬把南面全堵了。」

  這樣可以選擇的只有兩面，要麼北面，出關，這是不可能的。

  要麼往西，走居庸關，繞道宣府經大同回陝西。

  馬上有人反對：「繞道宣府去大同，路程遙遠，明軍在山西堵咱們怎麼辦？」

  李自成腦子飛快的盤旋了下。

  「剛才觀明軍，只有兩萬騎兵，其餘全是步營。」

  「就算跑的比咱們快，去山西堵咱們也不怕，而且，他們肯定要留些騎兵在這裡。」

  「走，從居庸關走。」

  「派人通知京師牛金星他們，立馬出城，和我們一起，往居庸關去。」

  李自成決定從居庸關走，往西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