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但今晚月光還算明亮，在煤礦管制區能隱隱約約看見遠處鋼鐵廠的煙囪。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看著那沖天的煙柱有些出神。

一個大塊頭伸頭張望了一下，道：“你在看什么呢？”

年輕人頭也不回：“我的哥哥就被人弄死在那里。”

“哇哦，看來你苦大仇深啊。”

年輕人轉過頭來：“是的，不過已經有人為我報仇了。”

大塊頭點點頭：“嗯嗯，男人就該快意恩仇，看來你交了個不錯的朋友。”

年輕人神色古怪，沒說話。

一個瘦子正在目光無神的寫字，嘴里說到：“能把門關上么？你們不嫌冷么？”

大塊頭笑道：“別寫了，你寫啥都沒用，死在礦洞里才是你的歸宿。”

瘦子道：“我不會死在這里，煤礦沒有重犯也沒有死囚，我一定可以出去，只要那位點頭。”

大塊頭嘲笑：“你的狗屁文章有沒有人看都是問題。”

瘦子：“起碼，每個月都有人發紙張和筆給我，還有煤油燈，這說明，這一定有用。否則費這么多事干什么？”他呆愣片刻：“我的老婆孩子還在等著我呢！”

年輕人道：“我覺得你沒寫在點子上，光喋喋不休的說自己已經懺悔了毫無用處。”

瘦子：“你偷看？”

年輕人：“有什么好看的，你寫字時有個壞習慣，會邊寫邊念叨。恕我直言，你根本不明白那位的用意。”

瘦子：“……你有什么建議么？”

年輕人笑了笑：“我明天就要出去了，為何要指點你。”

大塊頭：“……？明天你就出去了？你才來三個月吧？你是犯什么事進來的？”

年輕人道：“告訴你們也無妨……刺殺小克魯格未遂。”

眾人：“！！！”

有人道：“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還活著？”

年輕人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晚飯時有人通知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

大塊頭面容扭曲：“這是怎么回事？為何這種罪行就三個月？”

瘦子：“你是犯什么事進來的？”

大塊頭咆哮：“只是隨地大小便，隨地大小便而已。”

屋子里有人喊道：“閉嘴，你這個白癡。”

大塊頭怒不可遏，沖過去一把揪住這人的脖子：“是你們幾個想綁架那個黑鬼，我當時根本不在場。懂么？你這個王八蛋，老子當初要不是聽你的，也不會在這個破地方，活的像個老鼠。”

回答他的是一只拳頭，砰的一聲搗在他的臉上：“我讓你跟我鬼叫，我讓你鬼叫，反了你了。”

乒乒乓乓兩個大塊頭就開始了互毆。

瘦子道：“別打爛東西，小心明天份額加倍。”他從自己的床上摸出一根卷煙，跑到年輕人旁邊：“你能說說小克魯格么，這個給你。”

年輕人接過卷煙，道：“一根可不夠。”

瘦子一咬牙，又回去拿了一根。

年輕人道：“小克魯格是個無神論者，你向上帝懺悔，是過不了關的。”

瘦子：“……！”

年輕人點起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瘦子：“……沒了？”

年輕人：“才兩根煙而已。”

瘦子神色變換不定，說起來他雖然為小克魯格工作過，但從來沒見過他，甚至這個老板的全名也是被丟進煤礦后才聽說的。

我一定要出去，別人都有刑期，唯獨我這樣的人沒有。顯然，每個月的那兩張紙才是關鍵。不過，這個思想匯報究竟該怎么寫？

無神論者？

瘦子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小克魯格是無神論者？”

年輕人吐了口煙：“信不信由你。”

瘦子轉頭又摸出兩根煙：“再說兩句。”

年輕人笑道：“明天我就出去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留著吧。我可以免費告訴你一個傳言。”

瘦子喜道：“是什么？”

年輕人神秘的說道：“摩根堡有人傳說，小克魯格是降臨天使，不過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記憶。”

瘦子頓時懵逼了：“他不是無神論者么？”

年輕人聳聳肩：“這并不矛盾。”

瘦子站起來走來走去，然后把寫了一半的那張紙扔了，坐下來奮筆疾書。這次他寫的極快，也就幾分鐘工夫。

第二天，年輕人站在管制區大門口，一個看守給他開門：“希望你還記得來時的路。”

這里離煤礦大門還有一段距離，外面有不少人正在工作。這些人都是拿工資的打工人，干的活就是把煤炭裝車。

一個馬車夫看見他，喊道：“小子，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我猜你需要找個地方洗個澡，再買件厚實點的衣服。”

年輕人：“……是的。”

馬車夫：“5美分。”

一個聲音傳來：“他不會坐你的馬車的。”

年輕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人騎著馬緩步而來，后面還牽著一匹。

年輕人看了看他的服裝：“你是克魯格家的隨從？”

這人道：“是的，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專門等你。”

“等我？”

“當然，我們少爺要見你。”

年輕人點點頭，上前解開馬的韁繩：“所以你就帶來了我的馬？”

隨從道：“胡子叔說，你的馬吃的太多了，讓它早點滾蛋。”

年輕人道：“小克魯格為何要見我？我已經挖了三個月煤了，不會把我弄回去再吊死吧？”

隨從道：“也許吧。包袱里有幾件冬衣，你可以穿上。”

年輕人已經打開了，拿出衣服比了比：“似乎很合身。”

隨從道：“不合身就怪了，這是你老婆做的。”

年輕人遲疑問道：“我老婆孩子都在……摩根堡？”

隨從笑了笑：“你老婆已經把安東的房子和土地都賣了，在摩根堡買了套新房。”

年輕人終于不淡定了：“瓦特？她哪來的錢？”

隨從道：“我怎么知道，你得問你老婆。”

年輕人：“……新房在城外？”

隨從笑了笑：“在城內，離克魯格莊園很近。”

年輕人：“……？”

摩根堡城墻外一律149美元，他老婆砸鍋賣鐵還是能買得起的。至于城墻內，有價無市。

年輕人想了想：“好吧，小克魯格先生真是樂善好施，無論他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了。”

下午，湯姆就見到了這位年輕人。

這位現在有些垂頭喪氣，心神不寧。

湯姆笑了笑：“吃過中飯了。”

年輕人道：“是的。”

湯姆道：“我給你一個禮拜的假期，假期結束后，你去鋼鐵廠上班，那里有工人宿舍。”

年輕人道：“好的。”

湯姆又道：“你哥哥的工作今后由你來頂替。”

年輕人道：“……只是當一個庫管？”

湯姆道：“不止，我要你能組織起一個由工人組織起來的組織，專門用來維護工人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