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面前這個男子好像頃刻間成熟了許多。

  之前接吻的時候，她的感覺是自己站在瀑布中，被湍急的水流沖刷，從頭到尾一直被他壓得喘不過氣。而現在，則像是身處夏天，一切暖洋洋的，兩個人手拉手, 在平靜的湖邊嬉戲。

  溫柔，舒適，又有玩水的樂趣。

  一點被拉長成絲狀的液體，連接兩個人的嘴唇，在屋中明亮的燭燈下反射著光線，來回閃爍, 最終斷開。

  「霄兒，你怎麼了？」

  姜無憂的嘴唇水嫩嫩的，像水蜜桃粉紅色的，流著汁水的果肉，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何雲霄必須承認，他從前對姜無憂的喜歡中，饞身子的成分有很多。女主們的美色各有千秋，姜姐姐是屬於那種長在基因審美上的。身材極好的同時，健康有肉，包括女人在內，沒人可以不饞她的身子。

  而現在，何雲霄雖然還是很饞身子，但比例小了很多。多了很多感動和珍惜的元素在感情里。像姜姐姐這樣自己聰慧，卻一直以你為重，事事以你為先，真正大方溫婉的女子，世間罕有。

  何雲霄溫柔地笑：「我怎麼了？我發現娘子今日格外漂亮。」

  姜無憂白了何雲霄一眼，把賣身契和剩下的一萬兩銀票塞到他的手裡。

  「油嘴滑舌。喏, 你的東西，拿好了。拿了我的賣身契, 以後我就算是你何家的人了。你這個大少爺，記得對我好一點。」

  何雲霄接到姜姐姐的賣身契，當場就想把它給撕了。

  結果被姜無憂硬抱著胳膊攔了下來。

  「哎！你做什麼？」

  「我把它給撕了，以後娘子就自由了。」

  「你個笨蛋。你撕了我手上的，戶部那裡還有一份，你怎麼撕？」

  何雲霄笑道：「衝進去撕。」

  姜無憂無語道：「你都撕了，我不就成黑戶了嗎？」

  何雲霄道：「那娘子說怎麼辦？」

  姜無憂想了想，還是說：「算了，這個賣身契主要是怕落在壞人手上，在你手裡又沒什麼，不影響，不用管它。」

  何雲霄一隻手攬住姜無憂的腰肢，把她往自己懷裡拽了拽，「娘子，我就不是壞人了？」

  姜無憂哄小孩般說：「你是你是，你是最大的壞人行了吧？」

  何雲霄把姜姐姐的賣身契放在懷裡收好，可那一萬兩銀票，卻又塞到她的手上。

  姜無憂不是貪圖錢財的人，她沒收下何雲霄無緣無故給的銀票。

  「雲霄，你的錢，姐姐不能要。」

  何雲霄假裝生氣道：「娘子方才還說娘子的錢都是我的，那既然如此，我的錢也都是娘子的。娘子剛才嘴上說的好好的，怎麼現在又不收下了？」

  姜無憂知道何雲霄在做生意，而且還是九兩換十兩的大賠本買賣，於是說什麼也不肯收下這錢。

  「錢的事，成了親再說，現在還沒成親呢。你的還是你的，姐姐的還是姐姐的。何況你現在在做生意，正是用錢的時候，姐姐……我，不能不懂事，收你的錢。」

  何雲霄尷尬一笑，鬧了半天，姜姐姐不收錢原來是因為這個。

  何雲霄把姜無憂哄到床邊坐著，然後好好給她解釋了一遍粗淺的金融原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姜無憂沒聽懂。

  「賠本賣東西，怎麼可能會賺錢呢？」姜無憂疑惑。

  何雲霄無奈道：「我的好娘子，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賺錢才能賺錢，賠錢同樣也能賺錢。」

  「賠錢還怎麼賺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何雲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只好說道：「總之，娘子相信我，你相公現在很有錢，這一萬兩，對你相公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姜無憂一點都不信何雲霄的話。

  前日還瀕臨倒閉呢，今日就財大氣粗了？

  「我不要。」她堅定地說。

  何雲霄哄了半天姜無憂都不收錢，於是他只好再編一個理由。

  「娘子，明日我來接你入府，雖然不能行迎親之禮，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是要有的。比如說嫁妝。」

  姜無憂一呆，好像確實，女子嫁人需要嫁妝。

  嫁妝代表的其實是女子娘家人的實力，嫁妝越多，代表實力越強，越有排面，於是女子在夫家話語權便越強，也就越不會受人欺負。

  姜無憂剛想說「我有錢」，但她馬上又想到，自己的錢大半給何雲霄了，剩下的五千兩，在侯府面前根本就撐不起任何排面。

  姜無憂低下頭，心中都是愧疚。

  她不想拿何雲霄的錢，但按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得不拿。自己有了排面，何雲霄才有底氣去和老侯爺談話，讓自己不做丫鬟，體面地留在侯府。

  小手攥著銀票的一角，姜無憂喏喏地說：「霄兒，對不起。」

  何雲霄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就是姜姐姐啊，明明是她先為了我把積蓄花光，現在我還給她，她卻還要因為內疚向我道歉。

  何雲霄故作輕鬆地笑道：「娘子說什麼『對不起』啊？這錢我不送你了可以吧？我借給你，以後每天向娘子收利息。等娘子有錢了，再還給我。這總行了吧？」

  聽何雲霄這麼一說，姜無憂心中果然好受很多。

  「嗯。不過借一萬兩，每日的利息也不少吧。雲霄，你要有心理準備，這錢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湊齊還給你呢。」

  何雲霄聽到姜無憂這麼說，偷偷拉住她的手，叫她跑不了。而後挪動坐在床沿的屁股，湊到她身邊去。

  「娘子，利息確實不少。以後每天收『利息』的次數直接翻倍，得從一次增加為兩次才行。」

  到了此時，姜無憂才終於明白何雲霄嘴裡的「利息」是什麼意思。現在每天一次都被他透支使用到明年，以後每天兩次那還得了？

  她連忙道：「不行，這錢我不借……唔……」

  燭火搖晃，人影婆娑。

  何雲霄吃完了水蜜桃，舔了舔嘴唇道：「不管娘子借不借，反正這『利息』，我先收下了。」

  此事木已成舟。

  錢也收了，「利息」也被取走了，姜無憂紅著臉，嗔罵道：「色胚。滿腦子裝的都是這些壞事。」

  何雲霄正色道：「不全是。我心中還是存有天下的。」

  「不信。」

  「娘子不信？」

  「不信。」

  何雲霄笑道：「好，那請問娘子，你對敘利，不對。請問你對齊燕局勢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