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視角】
小清第一次看見陳光那張撲克臉神態如此豐富，不禁呆住了。
他這是在表演什么戲碼？
難道是……
突然想明白的小清捂住嘴巴大笑了起來。
紅夜正在一旁品酒，看見小清前俯后仰的模樣皺眉提醒道：“小清，注意儀態。”
“可、可是他——”
小清指著陳光，再次笑得滿地打滾。
陳光瞪了她一眼，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飽了。”
“喂~等下我~~”小清追了上去，看見陳光飛入空中，忙喊道：“誒誒，我還飛不起來呢！你快點下來帶帶我！”
陳光嘴角隱蔽地抽抽，只好重新下去牽上小清的手，隨即再次躍上夜空。
小清捂著嘴偷笑半天，跟他解釋道：“你別介意~那是紅夜大人一向以來的小玩笑而已。”
“……無所謂。”
“說出來不怕你笑，我第一次上當時反應比你夸張多了，那會兒我還以為是自己舌頭出問題了，吃什么都是蘿卜味，差點沒把我嚇得找郎中。”
“你們這還有郎中？”陳光隨口問道。
“有啊~霞云姐就是~我們長期居住在這個小地方，自有一套獨特的醫術，治治小傷什么的十分管用~”
小清一路上與陳光說著有的沒的，很快兩人便來到喧囂的街口。
剛剛落地，便聽有人用稚嫩的聲音喊：“哇~是小清姐姐~”
一只三角耳、細尾巴的小妖沖入小清懷里。
“啊，小玉呀，好久不見~”小清摸摸小妖的頭道。
陳光看著小妖頭上毛茸茸的耳朵，再看看她身后的細長尾巴，便知道這是一只小貓妖。
而隨著小貓妖這一聲喊，越來越多小妖怪聚了過來，爭著喊著要和小清姐姐抱抱。
小清無奈地看了陳光一眼，與大伙兒抱作一團，歡聲笑語徐徐洋溢。
陳光抱著手向后方走了兩步，卻馬上就聽見后邊有人喊說：“誒，小清姐姐，那位帥氣的大哥哥是誰呀？”
小玉用手指戳著下巴想了想，忽而興奮地喊道：“啊！莫非是小清姐姐從外邊帶回來的夫君！？”
“哇——”
小妖們齊齊看向陳光，后者無動于衷，反而是小清雙頰一下子爆紅，否認道：“瞎說什么呢！再亂說打你們屁屁！”
小妖們嬉笑著四散開來，唯有小玉往外頭跑了兩步又轉了回來，蹦跶道：“對了小清姐姐~我們待會兒去河邊為小花放孔明燈哦！你要來嗎？”
“……小花？”小清一聽，神色卻倏而黯然，她勉強笑笑，道了聲好，小玉便又笑著跑開了。
注意到她神色變化的陳光走近問道：“怎么了？”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小清輕聲回說，而后拉著陳光向河邊走去，“走吧。”
……
細小而清澈的河邊，三三兩兩的熒光穿梭于樹叢間。
小妖已聚在此地，開始放孔明燈之前的最后工序。
小玉笨拙地握著毛筆，往燈罩上寫著什么，陳光走近一看，勉強能看懂上面的意思——
“希望，小花，能，當個大，妖怪。”
他走向另一側，打算看看其它人，心情卻不由得繁重起來。
“希望小花，有吃不完的，楓糖。”
“希望小花，可以看見，大海。”
“希望小花，不會，忘了，我們……”
“希望小花……”
“希望……”
陳光的說話聲越來越低，最后連自己都聽不見。
他轉過身，對小清道：“這是？”
她露出一個略微苦澀的笑，解釋說：“放孔明燈，是為即將‘渡神’的人而祈愿。”
陳光不明，“渡神？”
“嗯……你可以理解為‘仙逝’。”
陳光了然，“可你們，看上去不是很哀傷？”
“因為……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說了，她們也不是因為疾病、傷痛而離開的啊。”
陳光想到一個可能，“因為靈氣之危？”
小清再次點頭，“體質較弱的小妖，若是長期生活在靈氣稀薄的地方，其魂魄便會日漸消散，最終……”
她沒有說下去，但陳光已經明白。
“類似的事情，往往每隔幾月便必定發生一次，大家心中都知曉的。”她補充道。
“莫非霞云現在……”陳光突然想起接風宴上唯一缺席的人。
“嗯，每當這時，霞云姐都會陪在渡神之人身旁，準備著最后的儀式。”
葬禮……嗎？
“儀式過后，會如何？”陳光接著問。
“她們會成為小小的神明，繼續守護著蓬萊鄉；然后在一個機緣合適的日子，投胎轉世，成為大家祈愿的那個樣子，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再度與蓬萊鄉相逢……”
小清雙眸中閃爍著浮光，她看向陳光，柔情一笑，“你知道嗎，我對此深信不疑。”
陳光嘴唇微啟，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言語，他曾聽聞，妖物死后無論是妖力還是魂魄都會逸散為純粹的靈力，再次充裕世間，所以小清的這番話應當不只是自我安慰，可這依舊不是一件可以坦然接受的事情。
最終，陳光只能誠心誠意頷首，道一聲：“嗯。”
沒多久，小妖們一個個都寫完了，開始撐開孔明燈，準備點火。
“小清姐姐~”小玉拿著自己的燈罩跑了過來，“你也要寫嗎？”
小清彎腰接過，點頭道：“好呀，”而后蹲下，拿著毛筆思考半秒，沉吟道：“嗯……我就寫個簡單點的吧！簡單點的總是容易實現。”
于是她寫到——
“祝愿小花，能夠幸福。”
僅此而已。
“殺生丸~”小清寫完后喊了他一聲，“你寫嗎？”
“大哥哥，你也寫嘛？”小玉也湊合道。
陳光短暫遲疑，最后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寫的，已經足夠了。”
小清一想覺得有理，“說的也是吼。”她站起身，朝小妖們喊：“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妖們齊聲回答。
于是，半分鐘后的蓬萊鄉，夜空被再度點亮了。
星星點點的明焰隨著清風扶搖而上，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宛若夜幕中，誰人緩緩閉上了眼簾。
陳光安靜地見證小妖們小小的祈愿，默默感受著此間情愫。
會是苦肉計嗎？
他不愿多想，真真假假，不過庸人自擾罷了。
至少你聽……
身側，她輕聲哼著歌，曲調與此前聽見的又有所不同。
更加的悠遠；
更加的深情。
……
